那妇人生得端庄,虽上了年纪,但举手投足温婉有礼,自有一番风度。
“既是府上正夫人,那今日一早,你府上的三位小姐与友人相约出城踏青,你可知晓?”
“回大人的话,民妇不知。”
那妇人站直了身,语气不卑不亢。
“哦?”
“大人有所不知,民妇府中当家主妇,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民妇在管理,但唯有三姑娘的事情,民妇是不能插手的,因此三位姑娘出城的事,我也是方才才知道。”
“这是为何?你身为当家主母,膝下儿女整日未归,竟不知晓?”
妇人看了看赵宴,叹息道“说来不怕大人笑话,民妇嫁入李家已有二十余载,膝下却并无一儿一女,不过是空顶着李家正房的位置罢了。”
若不是她还有一个可以倚靠的娘家,李守规早就将他休了。
“我家夫君对三姑娘的喜爱之情,满城皆知,她想出城游玩,只管去就是了,何须知会我,她就算一直未归,恐怕也轮不到我来操心。”
“姐姐何必如此狠毒?芪儿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扑在地上嚎哭的夫人扬起头,一脸泪痕,满面哀戚。
“我的儿啊,今儿就不该让你出门,早知道娘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出门啊,我可怜的芪儿,你死得好惨啊”
正厅之中响彻的全是她和李员外的悲音。
这一家人也真是奇葩。
死了一个女儿,除了李员外和李念芪的亲生母亲在伤心之外,其余的众人一个个木偶般远远站着,连悲伤模样都不愿意装一装。
怀玉看向面无表情地站在几个夫人身后的两位年轻女子,她们这会儿站得久了,紧绷的脸上还是让怀玉看出了一丝不耐烦,好像死去的人和她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怀玉诧异无比,这个李念芪活着的时候是有多不得人心呐?
她收起打量两位小姐的心思,提步来到了一个劲儿只顾着哭的李员外跟前,蹲下身来。
“李员外,人已死,你现在悲哭也于事无补,不若好好收拾收拾,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也好早日找出杀害令嫒的真凶啊。”
怀玉这话说完,李员外颤巍巍地抹了两把泪“多谢顾姑娘好意相劝,只是逝者已矣,老夫只想早日将我的女儿好好下葬,至于凶手”
他恶狠狠地道“苍天可鉴,凶手绝不会逍遥法外,他会遭到天谴的!”
遭天谴?
这是怀玉听过的最好笑的说法了,如果凶手都会遭道天谴,那这个世界得是什么样子啊?
若是在前几个人,对于贫苦百姓而言,死个人跟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死了就死了,还能剩下一口粮食。
而如今早已不同往日,顾家军每日里源源不断地发放者救济粮,饿死街头的情况已经大大减少,更别说是被人这么凶残地杀死的了。
况且,李府并非什么贫苦人家,死了一个女儿,竟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这可一点也不符合常理啊。
“听李员外的这话,是知道凶手是谁?”
李员外抹着泪“姑娘说笑了,凶手穷凶恶极、武艺高强,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谁。”
他边说边站起身,朝外头候着的家丁招了招手。
“老夫这就将小女的尸身带回府去,给顾姑娘添麻烦了。”
“哎哎哎。”
段沁沁连忙制止了那群家丁。
“我是这位员外,死去的可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啊。”
“这点我李某人比姑娘更清楚。”
李员外招呼着下人,不顾段沁沁的阻拦,强势地将李念芪的尸身抬着往外走。
一排夫人见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整齐而有序地出了正厅。
“这”
段沁沁气急跺脚,对怀玉道“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民不告,官不究。”
“什么狗屁的民不告官不究!放着凶手不找,忙着回去下葬,这是哪门子的父亲,你看看那一群小妾,站在那,有一丝丝悲伤的样子吗?
“简直是气死我了,我一个外人,看到那姑娘年纪轻轻的就死去了,心里也难受得紧,可刚刚你也看到了,那李家人的嘴脸,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的是他们的仇人呢!这得多大仇多大恨呐!
“说什么只想早点下葬,说什么凶手自会遭天谴,我可去你的吧,你都不主动去找凶手,凶手怎么遭天谴?”
听她气得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怀玉失笑“难道他们不去找,我们就真的不去找了吗?”
段沁沁愤慨稍停“可是我们现在怎么找,李念芪的尸身都被他们抬走了,也没有查探道什么线索”
“就是呢。李念芪的尸身你我今日已经看过了好几遍,也没有查探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怀玉笑着看向赵宴,和赵宴一同说出了一个词“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
段沁沁看了看同样一脸茫然的小柳,终于觉得自己的智商还是在的,反正有人和自己一样,听不懂怀玉和赵宴在说什么。
“什么守株待兔?”她左右不停地摇着怀玉的手臂,“怀玉,你快和我说说吧,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怀玉安抚性地让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与赵宴对视一眼,见到对方眼里和自己一样肯定的眼神,遂出声给段沁沁和小柳解释道
“那李员外嘴上虽说着逝者已矣,只想早日将女儿下葬,然而话里行间,无疑是清楚地知道凶手是何人的。”
“这个问题,你方才问了他,可他说他不知道啊。”
怀玉摇头,问段沁沁“当我说他知道凶手是谁时,你还记不记得他是怎么回答我的?”
段沁沁皱眉想了想,片刻之后,才道“我记得他说,凶手穷凶恶极、武艺高强,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谁”
她回忆着说完这句话,忽而恍然大悟“对哦,他既然不知道凶手是谁,又怎么这么确定凶手穷凶极恶,武艺高强呢?”
怀玉赞叹地点头道“不错。”
然而这还不是最值得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