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见状,给赵宴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默默退了出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对苦命鸳鸯之间的纠缠和嫌隙,旁人无论如何也理不清,只能靠他们自己敞开心扉。
“云霄,你要是敢说一句我不想听到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
段池池以为云霄要说些“我配不上你之类的话”,因此厉声说了这么一句,想制止云霄说出类似的话来,然而却见云霄狡黠一笑,宽大的手掌轻轻覆着她娇嫩的脸颊,眼里的柔情和蜜意止之不住,嘴里喃喃
“傻池儿,真痴儿!”
段池池傻了眼,云霄一向注重君子之礼,两人相处这么多年,从不见他有什么逾矩之举,像今日这般肺腑之言,更是见所未见。
“痴儿痴儿,我云霄向池儿保证,绝不说池儿不愿听到的话。”云霄将段池池揽入怀内,轻叹道,“前些日子,是我魔怔了,才会与你那般争吵,今后不会了。”
听到这,段池池心头一委屈,手里狠心掐了一把云霄,嗔怪道“你我这么多年情意,那日你竟那般揣测于我,是存心叫我不得安生。”
云霄吃痛,往里头挪了挪,笑着赔礼道“是我错了,池儿原谅我罢。”
段池池见他吃痛,心疼地检查云霄上下,焦急询问“掐疼你了?”
迟迟没收到回应。
段池池疑惑地抬头望去,却见云霄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眼底是铺天盖地的爱意,她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自己整个人几乎都在云霄怀里了,段池池霎时羞得脸颊飞红,却同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云霄。
云霄倏地低头,轻啄了段池池樱桃红唇,修长的左臂将怀里的人儿环得更紧了些,而右手边空荡荡地垂下的一截衣袖,则在空中微微摇晃。
许久之后,云霄松开怀里佳人,见她云鬓蓬松,香腮似霞,眼下些许青黑显得更加令人心疼,因道“你昨夜可是睁眼到天明了?”
段池池怨道“你只不理我,叫我如何睡得下?”
昨夜云霄听了赵宴和谢琅一番话后,像是老僧入了定一般,虽不再寻死觅活,却也一句话不说,饶是段池池如何叫唤也是不应。
云霄这会儿想起昨日自己的所为,心疼地拉起段池池来到榻前“这会儿天色尚早,你且安心再睡个回笼觉,我就在一旁。”
看着段池池睡下了,云霄才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臂,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今日岁末。
即便是战乱纷飞的年代,年末这一日,百姓们还是会苦中作乐,备好酒好菜,以度新春。
厢城一带比之别处,所受战火又少许多,因此厢城百姓的新年,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一日里,家家户户忙忙碌碌,清扫庭舍、除旧布新、张灯结彩。
寻雁楼也不例外。
怀玉和赵宴并肩一路走来,所见皆是一脸喜庆身着新衣的侍女侍卫,平常冷色调的寻雁楼,今日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贴起了红艳艳的对联,怎一个热闹喜庆了得!
赵宴突地一笑,怀玉疑惑地扭头看他“笑什么?”
“我笑,我们这样走着,倒有些老夫老妻的味道。”
“谁与你老夫老妻!”
赵宴拉起怀玉,定定道“你呀。”
见怀玉一脸懵懂,赵宴又笑“你牵也牵了,亲也亲了,看也看了,如今莫不是想赖账?”
看也看了?看什么了?
怀玉瞪大眼睛赵宴,你怎么这么无耻!
但见到赵某人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似的样子,怀玉心下软得不行,嘴里的反驳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得!这只猫儿得供着!
“你想到哪儿去了?”
什么想到哪儿去了?怀玉瞪了他一眼,这只狡猾的猫!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脸皮厚度是比不过他的,怀玉遂强行换了个话题“你方才和云大哥都说什么了?”
赵宴笑道“不可说。”
怀玉耸耸肩,不说就不说吧。
“你就不继续问问?”
怀玉瞥了他一眼,幼稚不幼稚啊?
“你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我何苦问?”
赵宴失笑,紧握了她暖暖的手“我和云霄说,任性是女孩儿的权利,而纵容女孩儿的任性才是男人的责任。”
他歪头看着怀玉,声音低沉清浅,一声一声敲在怀玉心上。
“所以,怀玉啊,在我面前,你尽可任性。”
怀玉迎着他饱含情意的眼神,“噗嗤”一笑“你这是嫌我不够任性么?”
“嗯。”
赵宴发出一声闷闷的“嗯”声,无可奈何地道“我的怀玉有七窍玲珑心,总是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藏在自己心里,从不主动与我说。”
怀玉一怔,忽而嫣然一笑。
“既是你的怀玉,你猜猜,我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
“你在想顾家军何时北上。”
怀玉含笑点头“知我者,宴宴也。”
赵宴也懒得纠正她的这个称呼了,又道“然厢城诸事繁杂,王昀是敌是友尚不分明,你在担心你走之后,云都厢城会落入他手。”
怀玉点头“确实。”
“于是你就想把我扔在这里对付王昀,自己一人北上,怕我不同意,迟迟不肯开口。”
“这个……”怀玉迟疑一番,试探着开口问,“那……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赵宴气笑了,反问一句“你说呢?”
怀玉装傻充愣“这我怎么说得出来。”
“你不是能察言观色吗,紫萤那么倔的人,你也能从她脸上看出那么多东西来,这会儿怎么不能看看我?”
怀玉大囧,方才还说任性是女孩子的权利,这会儿他倒是先任性起来了。
“我在你脸上就看到了两个字任性!”
怀玉说完,加快了脚步,走在了赵宴前头,赵宴看了看被甩开的手,失笑着追上去“凡兵家之事,哪有事事周全的?自古以来便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并无万全之策。”
他边走边道“你决意北上,我不拦你,但你要我守在厢城,我决做不到。”
他怎么做得到呢?千里迢迢从逢泽来到这里,不过是想见她而已。
五年前的离别,经历一次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