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机械师 第十章 败北

从塔林城出发之后，沿着切莫什河向着东南方向走两天的路程，就能到达瓦格纳湖。

柯林最开始还坐在车厢里，后来他跟同行者的话题越来越少，直到比路上的行人更显稀疏，无聊的机械师干脆坐到了车夫的旁边，遥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

一艘巨大的铁甲船恰好在此时与马车错身而过，船体两侧各有一个巨大的轮盘，带动着黝黑的船体缓缓逆流而上。

“啐，洛塞尔家族的走狗。”从车厢里探出头的贵族子弟认出了船上的旗帜，不由骂了一句。

“那不是你兄弟家吗？”柯林想了好一会，才想起那天晚上在地道里的另一名纨绔子弟就出自这个洛塞尔家族。

“我没这样的兄弟，对机魂毫无敬畏之心，年金还是我的三倍。”罗贝尔悻悻坐回了车厢，不过语气中倒也听不出多少怨恨。机械师只能在心底憋笑，旁观者清，这俩人虽然出自敌对的家族，但是那叫一个狼狈为奸，臭味相投，得亏是同性，否则怕不是罗密欧跟朱丽叶。

“不愧是机魂的国度，这一路上看到的魔导船倒是不比马车少多少。”

“老爷，去年的时候车多，今年不好走了，”听到这话，车夫忍不住开了口：“老爷您是教会的，这一路才安稳。”

柯林沉默不语。历史上四个月之后，塔林大公的私生子将正式发动叛乱，而为了打击大公的教会盟友，那位私生子的同党早已在各地煽风点火。

当时的玩家只感叹塔林境内的悬赏任务又多又好，现在再看一次却又是另一番感觉。

“哼，照你这么说，瓦格纳湖里还有水怪，也没见船夫们不敢出航。”坐在车厢里的青年冷不丁还了一句。

“老爷，我家的婆娘还说她八岁就见过龙，喝高了的酒鬼见到水怪有什么稀奇。”

“你……”

“那湖里倒是的确有水怪。”柯林打断了两人的争执：“而且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瓦伦丁主教给他的任务是寻找历史上那两位奇怪的机械师组队，但他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来解决瓦格纳湖里的水怪。他印象中那个副本要到半年之后才会被“神话”下属的某个工会首通，而“神话”此时应该还在帮助那位私生子谋取大公的位置。

首通奖励里有柯林难以割舍的存在：一台可升级的35级魔导机械：白银行者基础型。

35级是游戏当前的一道分水岭。在这个时间点，35级意味着各个国家正规军的标准等级，也是当前制式装备的最高级别，高于这个级别的装备的获取难度会骤然增大，更别提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一款了。

白银行者基础型最高可以升级到45级，且可以根据需要改装成功能不同的特化型号，上一世自己35级的时候也为这个机械刷了三个月副本。

……结果最终还是没刷出来，耻辱认输，借钱买了钢铁隼鹰。

幸好这一世可以弥补这个遗憾。

接下来一路无事，两日的路程一晃而过，马车就到达了瓦格纳湖畔的北海镇。车夫将两人送到了镇外的机械教堂之后，千恩万谢地拿着报酬离开了。

柯林的年轻震惊了本地的牧师，但身份证明做不了假，那名白发苍苍的神父草草安置下俩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各种情况，就又马上离开了。

时间来到了下午，简单收拾了一下住处的两人——主要是罗贝尔——抬着备用零件前往教堂附属的魔导工坊。

“他也太没有礼貌了，”罗贝尔抱着木箱边走边抱怨着，腰带上挂着的细剑不安分地摆动着：“圣眷者您现在就已经成为了见习牧师，未来必定有一顶冠冕。”

柯林倒是无所谓，NPC眼中的权势对于玩家来说甚至比不过一件高级装备，而且对方神色匆匆，看得出来的确俗务缠身。

而且两人在教堂里走了那么久，一路上连修士也没有碰见几位，也就是魔导工坊这里有点人气，有一名男子正在旁边的靶场里练习。

他身上只穿着白衬衣与亚麻裤，拿着一把枪刃在重复着几个简单的动作。一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正对着他的方向，闭眼坐在靶场旁的长凳上，身边堆放着两个皮质的背包。

“你好！”注意了来人，那名男子停下练习转向了二人。他一头黑色碎发，眉宇间透露着少年的稚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而那名少女也是类似的年纪。

“我之前没有见过你们，是刚到这附近吗？”男子用朋友间的语气继续攀谈着：“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是吗，那能跟我一起组队参加机魂祭吗？”柯林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份信封：“瓦伦丁主教告诉我，你们还差一名队友，这是她的介绍信。”

“不行，你太弱了。”对方并没有接过柯林手中的书信。他扫视了一下柯林之后便给出了答复，语气温和而友好，仿佛是在邀请对方与自己共进晚餐。

罗贝尔皱着眉头准备上前一步，被早有预感的机械师用力按住了肩头。在并没有多少冒险经验的纨绔子弟眼中，对方不过是没有力量的少年，而柯林却在看到脸后想起来了对方的身份。

臭鼬头子，香菜闹钟，两人是游戏中后期“银白誓约”阵营里小有名气的战士系玩家，也是瓦伦丁主教推荐的人。怪不得机魂祭上大放异彩的两名机械师之后销声匿迹了，想不到后来跳到战士系了，就是不知道是删号重练还是极其稀有的转职任务。

而既然对方在这个节点就能参加机魂祭……在贵族子弟疑惑的眼神中，柯林叹了口气，用不小的声音说道：“那是一位圣贤。”

实际上是两位，柯林在心底嘀咕着。与这位仁兄成双入对的只会是他那位同样到达了60级的小女友香菜闹钟。

罗贝尔此时已经快要跪倒在地了。

《风之旅人》的玩家总数一说是三千万，从游戏第四年一直到官方降低大师职业的难度为止，满级玩家的数量基本在300人左右浮动，加上同级别的NPC之后，满打满算也没有超过一千人。

这一千人撒到游戏中二三十个国家中，每一个都是一手遮天的大人物。

“不，虽然我坚信自己未来必然能成为圣贤，但现在我不过55级而已。”对方罕见地露出了羞涩的表情，让柯林都愣住了。

其实不怪他，这一届机魂祭发生的时候他还对高端玩家的等级两眼一抹黑，而机械师又是出了名的人少，此时机械师玩家满级的不过一掌之数，机魂祭里遍地50级出头的玩家。

但这反而给了柯林一点信心：“的确，等级不过是数字而已，四个月之后说不定我就大师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我至少有资格成为你的替补。”

反正你历史上就是缺了一人上场，能当替补就是胜利。

“嗯？”

“你把数据压到同等级，我俩打一场。”柯林压抑着躁动的内心，双眼直面着对方。说实话，他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历史上他最高不过48级，对方一个人就能把他连带所属的红枫叶佣兵团一块炖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位未来的天灾这会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自己说不定能靠经验偷掉对方。

“好啊。”少年爽快地答应了，仍然懒散地站在原地，右手手里提溜着那把枪刃。那是一种外形接近双筒手枪的魔导器具，枪管上部还额外安装了用于近身格斗的剑刃。

他不用去场边取魔导炉吗？一丝疑惑闪过柯林心头，但并没有影响他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机械师的意识很快附着到了小骑士身上，并指挥着这个小巧的人偶挺着骑枪向前掠去。

名叫臭鼬头子的少年站在原地，面对着气势汹汹的人偶，他的表情没有出现丝毫的变化，只是轻轻一格，然后略一发力，将小巧的魔导机械推向远方。

接下来柯林又从不同角度、不同高度发动了几次攻击，却被对方以相同的方式一一化解。

人偶的操纵者开始急躁起来。小型化的人形机械在侦查、潜入、室内作战等场景都有优势，然而在开阔场地上正面对决就容易被对方欺负攻击范围小，必须贴近了才有机会。而臭鼬头子的表现说明他十分清楚这一点。

而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对方自始至终都把动作速度压到一个非常慢的档次上，自己明明能看清每一个动作，却根本躲不开对方的攻击。

仿佛每次都是自己撞上去的一样。

看来只能再试一次那个了！

在下一次攻击中，人偶面对横格而来的枪刃故技重施，从腰部分成两个部分，上下分过，越过了对方的武器。

对方终于动了。

少年并没有向后退避，反而突然向前冲去，在这个过程中微微侧身，避开了小骑士的攻击，并且完全越过了魔导人偶，走到了人偶的背后。

柯林急忙操纵着魔导机械转身，但他最后看到的只有一道月牙般的剑光。

“打得不错。”少年仍然带着充满阳光的笑容，招呼着自己的同伴离开了靶场。只留下柯林与罗贝尔呆呆站在原地。

他最后一剑将小骑士上下两截都磕飞到了远处，却只在人偶的外甲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原来顶端玩家这时候就这么强的吗。”柯林喃喃自语道。这可真是键盘侠打世界赛，我上我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