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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秀才,你别问那么多,有话你就说,有屁你就放,我要是知道,还要你这酸秀才干嘛?”
汤越解说前,总爱先对马六两问个什么?
这让马六两很不爽,他是草根出身,大字不识一箩筐,连上表向秦牧请战,都是打人代笔。行军作战的本领全是靠一刀一枪积累下来的。
汤越这个“酸秀才”是秦王钦点到他军中来的,若非如此,估计一进军营就被他踢走了,不过相处久之后,两个性格反差巨大的人竟然达成某种微妙的平衡。
汤越淡淡一笑,继续给他讲解道:“早年进入云南的驿道主要从四川出发,穿越青藏东部的高山深谷直插云南,蒙古征服云南,就是此由入滇。
明初之时,青藏东沿的驿道还在蒙元的残余势力控制之中,和现在我军面对的情况颇为相象,我大秦现在同样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青藏东沿;
为此,明初开辟了贵州这条新的驿道,由湖南的沅州到贵阳,再到云南的曲靖、昆明。这是维系中原腹地与云南唯一的交通线。
然而贵州沿线同样是诸土族杂居,尚未王化,一但贵州有警,这条生命线被截断,则滇南隔绝便成异域。
故欲得滇南,必先从事贵阳者,欲得贵阳,沅州至贵阳这一条应援要途,便是控临重地。因此,为了确保贵州到云南驿路畅通,明廷只能在沿途多置卫所。派兵保护,同时钳制各地方势力,稳定局势。
如今我军自此入滇,同样要确保这线驿路畅通,否则我军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被隔绝在异域。而要控制这条驿路,凭咱们这点兵力远远不够,这就是我让马将军等等何腾蛟的原因。”
汤越说得有理有据,从西南各族反叛无常。到入滇驿道的重要性。都说得极为清楚。
这让马六两真切地意识到,凭自己一路打过去的想法,或许真的很难,只怕打下前面。后面又反了。
“何腾蛟那厮未必真能起什么作用。”万六两尤自强辩道。
“马将军此言差矣。常言道。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何腾蛟是明末贵州少有的大员,对桑梓的影响力非同一般。有他先行出面招抚。即便不能让敌军立即归顺,也能极大的消磨对方的抵抗意志,我军先礼后兵,不但理直气壮,还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你这酸秀才嘴巴利害,反正我说不过你。”
马六两嘴上不服,但从他的口气可以听出,他其实心里已经被汤越说服了。
汤越却仍不放过他,接着说道:“要征服贵州,首先得了解贵州民情,明末贵州卫所驻兵多已糜烂,这次入黜咱们最大的敌人,将可能是贵州各地的土司势力,马将军对贵州各处土司可有了解?”
“不了解!不了解!汤秀才,你他娘的要说就直说,再问老子就把你的屁给辗出来。”马六两恼羞成怒,大吼了几声。
对此,军中士卒早已见怪不怪,大家交换一个戏谑的眼神,全然把这一幕当成了行军路上的乐趣。
汤越也不以为意,相反,让马六两这个“匪首”如此暴跳,也是他的乐趣之一。
当初秦牧钦点他来衡阳时,针对马六两的性格,曾当面嘱咐过他要有水滴石穿的耐心,最好让这头狼既保持原有的野性,又不让他成脱缰的野马肆意妄为。
秦牧的谆谆嘱咐犹在耳边,汤越也相信凭借一腔赤诚,迟早能感化这块顽石。
他接着说道:“这次入黔,马将军要弄清自己的主要敌人是谁,可就要听好了,有明一代,花了大力气对贵州改土归流,取得了很大的成果。
但有两处土司,至今咱们仍必须慎重看待,那就是贵州宣慰使司水西安氏和水东宋氏。安氏与宋氏世代以乌江上游的鸭池河为界,河东为宋氏统管,河西为安氏统管,明初设贵州宣慰使司,安氏世袭宣慰使一职,宋氏则世袭同知一职;
水西安氏其辖境占贵州面积的三分之一,势力很大,现在的贵州宣慰使叫安如盘。
至于水东宋氏,先祖是第一批入黔的汉人,唐初在贵阳境内设置蛮州,宋氏任蛮州刺史。千年以降,一直控制着贵阳周边之地,宋氏的地盘虽然比水西安氏小十倍,但遍及省城周边,掌握着战略要冲。
明初水东宋钦之妻刘叔贞主持扩建贵阳至开阳至播州的大道,加上滇黔、湘黔和川黔驿道,贵阳交通战略地位日趋重要。
天启元年开始的奢安之乱,前后持续了十七年,水东宋军的宋万化参与了叛乱,崇祯四年,忠贞侯秦良玉等平定奢安之乱后,明廷废除贵州宣慰司同知宋氏土司,其在贵阳附近辖地改为贵阳府辖地,以十二马头置开州。
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水东宋氏在贵州仍有一定的影响力,此次入黔,马将军定要分清敌我,水东宋氏不失为我军拉拢的对象........”
马六两忍不住打断他道:“要打谁,拉拢谁,这些由你这酸秀才来定好了,老子只知道,谁敢挡道儿,老子就踏平他。”
汤越不禁露出一抹苦笑,说了这么多,或许这家伙根本没听进去,然而想拿下西南,武力虽然不可缺少,但更要运用一些巧实力才行,如何分化打压,以夷制夷,这其中的算计确实很复杂。
马六两摆出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也算是有自知之明吧,这些复杂的算计确实不太适合他。
三千人马用了三天时间,才到达平溪卫,可以说走很得轻松,这样一样,大军不用休息,也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平溪卫是湖广与贵州的分界点,也是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冲。
王阳明被贬谪入黔时,在此地曾留下“山城寥落闭黄昏,灯火人家隔水村、畎亩投闲终有日,小臣何以答君恩。”的诗句。
一如诗中所说,这确实是一座山城,北临舞水清似玉,隔河山峰耸立如屏,是为入黔的咽喉之地。
山城外分布着一些侗民山户,户与户之间既有距离,又相距不远,依山坡地形排列,层层叠叠,房屋周围被绿树团团围住,环境幽美。
其建筑物为木结构的吊脚楼,外环廊式,吊脚楼有的二层,多的三层,并有面积较大的院坝。
见秦军到来,此地的山民不但没有惊逃,还有一些年老的侗民拿着用杂粮配制的酒水来犒军,这让马六两既高兴又诧异;
高兴的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受欢迎,诧异的是这些侗民就不怕遭受池鱼之殃?
夜不收潜伏在此地的成员之一冼新山的话总算给马六两解了惑:“贵州布政使曾益、都指挥使陈瑞征等人为了筹集军费,课以重税。平溪卫与我沅州交界,我沅州取消了一切苛捐杂税,相比之下,百姓负担轻得多;
平溪卫附近的百姓看在眼里,加上我等早作宣传,称我秦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这些山民自然是希望马将军早些来解救他们于水火,岂会害怕。”
马六两一听,更加高兴,纠住冼新山问道:“卫堡里如今共有多少人马,谁人指挥,这个你总该知道吧?快说!”
冼新山答道:“回将军,平溪卫堡里现有守军两千人,由贵州都指挥副使陈贵民指挥。”
“不对吧,怎么只有两千人,原先不是说平溪驻有重兵防备我军吗?”
“回将军,原先平溪卫确实驻有四千人马,不过前几天水西土司安如盘开始集结兵马,贵州布政使担心贵阳有失,将两千人马调回贵阳西北面的威清卫去了。是以平溪卫只剩下两千人。”
“哈哈哈.........天助我也!儿郎们,赶紧扎营,打造云梯,明日.........”
汤越一看,马六两这厮果然要蛮干了,连忙劝道:“马将军,草率不得,咱们还是先观察一下对方的城防再说吧。”
“这还用你说。”马六两不屑地瞥了他一对,对副将喊道:“何济南,你负责指挥扎营,本将去瞧瞧。”
马六两说完,带着一队亲兵直奔平溪城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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