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归 第六十三章 素娘的毒

“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梅氏气得两手直发抖，手往桌上一拍，动作有些大了，一不留神就将搁在上头的茶杯给扫到地上。千瑶挑了挑眉，那可是她前几天才添的六月美人图的粉彩茶盏，一套是一对，摔了一个，那赔的可是成套的，最近真是连续的破财，早知今儿就不拿出来用了。

旁边的春喜忙召唤两位小丫鬟过来，待她们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清理了，千瑶才将自个手里的茶盏轻轻搁下，安抚了一句：“七嫂何必这么激动，不是已经将她打发出去了吗，难不成七嫂还会应了她要求。”

“痴心妄想。”梅氏气呼呼地道了一句，完后瞧着跟前的丫鬟将那瓷碎片扫起来拿出去时，她才勉强一笑，朝千瑶歉意道，“对不住弟妹，我刚说着太气愤，失手摔了这么一对好茶具，一会我让素素送银子过来赔。”

“七嫂说的什么话。”千瑶顿时一笑，正要客气一句，只是忽的又觉得不太对劲，于是便改口道：“这是****红出的东西，这样的，今年统共才烧了四套，顶上个月那套青花瓷的十倍价呢。”

梅氏一愣，随即面上一僵，没想千瑶会这么说，她以为自己刚刚说了那一大堆后，自己一个气愤将茶盏摔了，完后再表态要赔偿的意思，千瑶准会跟她客气地推说不用。如此她就能顺着话，妯娌两推让几番，由此千瑶必会为着她这糟心事出言安慰她，到时自己再低下姿态，装出为难的样子，跟千瑶提出让她帮出面，或是让蒋星凡出面解决了素娘的事。这样即便千瑶不能一口答应，她也能拉着一起下水。

可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丫头，竟真能厚着脸管她要银子，还狮子大张口的！

“之前刘府的大奶奶还出了高价，想让我转给她呢，只是我实在舍不得……”

梅氏面上变了几变，最后只好站起身，气呼呼地道：“我知道了，回头我再让人送银子过来的。”

梅氏走后，旁边的春喜一边扶着千瑶进里屋，一边不解地问了句：“七奶奶真会赔奶奶这套茶具？”

“怎么可能，那可不比割她的肉还疼。”千瑶一笑，“我不过是为堵住她的嘴，早点打发她走罢了。”

只是在床上坐下后，千瑶想了想，就叫来春桃问道：“当时素娘在七奶奶那说话时，安姐儿是在哪？”

“应该是在文曲斋那。”春桃一愣，就迟疑地道了一句。

“你确定？”千瑶看着春桃的神色，便道，“你去文曲斋那打听打听，但是仔细别让人注意了，今儿的是，你们的嘴都严着点。”

两丫鬟忙应声，春桃领命出去后，春喜轻声说了一句：“这事，七奶奶应该会避开安姐儿的吧。”

千瑶沉吟了一会才微皱着眉头道：“那素娘很会挑日子，正巧在六嫂搬出去的这个时候过来。这两日府里下人都有些混乱，出入的人也多，我估摸着，她是准备了很长时间了。而且那女人，怎么瞧着都不像是这么鲁莽的人，光凭着一张嘴，就上门要求七嫂做这做那，除非是脑子烧坏了，不然必是打着别的主意。”

“奶奶的意思是？”

“也就只有安姐儿了……”千瑶说着就沉思起来。

不多时，春桃回来了，果真，当时素娘去点春院的时候，安姐儿就说肚子不舒服，原本身边的丫鬟是跟着她的，结果却半道上被她给支开了。尔后是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回来，先生问她原因，她只道是在园子里瞧着一对松鼠，便追着玩了一阵，结果才耽搁了那么些时候。

“看样子，八成是知道了。”千瑶听完，就轻轻道了一句。春喜和春桃对视一眼，千瑶又接着吩咐一句：“这两日你们多注意那边一下，还有，六嫂那院里的东西，该搬的差不多都搬了，往后出入的人不会似这两日这么多。你们去门房那说一声，以后多注意着点，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

千瑶躺在床上，一边抚着鼓起来的肚子，心里一边琢磨着。

其实算起来，梅氏的心思比较简单，就一个字，贪。而那素娘，她倒有些想不透了，弄不明白她到底抱着什么心思。而且今日素娘跟梅氏提的那两要求，虽很不可理喻，但即便梅氏真的答应了，那对她是一点好处都没。更别说对安姐儿，还是她那已经过世的姐姐了，虽表面上听着像是姐妹情深，但实际上是只有坏处，没有好的。

还不如直接开口要点银子来的实际……

千瑶想了一会，便摇了摇头，躺下午休，不再琢磨这事。

那当晚，点春院那边因今儿出了今儿这么一件糟心事，故梅氏也没注意安姐儿这一晚上的神态都有些不对劲。自吃晚饭开始，安姐儿就不时地偷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偏梅氏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一点都没察觉。

直到临睡前，安姐儿才终于按捺不住，试探地问了梅氏一句：“娘，今儿是不是那位素姨过来找您？”

“什么素姨，谁跟你说的？”梅氏顿时沉下脸。

“丫鬟们都看到了啊。”安姐儿接着问道，“听说娘还生了好大的气，为什么？”

“没有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不是说了，那个女人的事你少打听，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得影响了你。你怎么就是不听话，今儿一句，明儿一句的，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梅氏越说面上愈加不耐烦，再看安姐儿那张脸，想着自己这些年含辛茹苦地养着她，到头来还要被她那边的人算计。这一想，简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虽拼命忍着没发火，但语气已是处于爆发的边缘。

要是往日，安姐儿看着梅氏这样，即便不上前认错，也会听话的乖乖回自己房间去，不再烦着她娘亲。但今日不知怎的，她是就要跟梅氏作对一般，也不害怕，竟又问了一句：“娘为什么总不让我问素姨的事？她又不是坏人，还是她对娘做了什么坏事？”

“你说什么！说什么！什么素姨，她是你哪门子的姨，那贱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就一口一个姨地叫起来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养了你这么些年，把你带到这府里，想着法的给你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梅氏说话的同时已经将安姐儿抓了过来，扬起手就往她身上打，一边打还一边骂。安姐儿被梅氏面上那有些癫狂的表情吓到了，终于控制不住哭了起来，候在外头的素素忙跑进来，一看这架势，吓一跳，赶紧就上前拉住梅氏的手道：“奶奶，奶奶消消气，安姐儿就是个孩子，不懂事儿……”素素说着，就使劲朝安姐儿打眼色，让她赶紧道歉服软，可安姐儿就只站在那抽抽噎噎，偏就一步一动。

“白眼狼，白眼狼……”梅氏气得扶着桌子坐下，素素没法，只得将安姐儿拉到一边道：“我先带安姐儿回去歇着，明儿先生还有琴课呢。”

“还学什么琴，还学什么琴，为了她好，让她学那么多东西，却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梅氏又骂了一句，素素不敢耽搁，忙将安姐儿拉到外头，让别的丫鬟先进去伺候着，完后才送安姐儿回了房间。

“我的祖宗，今儿是吃了什么火药，刚刚怎么拧起性子来了，你没瞧七奶奶气得脸色都白了吗。”素素先让屋里的丫鬟给安姐儿铺床，然后一边服侍安姐儿洗脸，一边轻轻数落道。

安姐儿已经收了泪，却依旧是绷着一张小脸，一言不发。

素素服侍她上床睡下后，又劝了几句，然后才吹灯出去了。

房间里暗下后，安姐儿才抓着被子，蜷起身子，一时想着素娘私下对她说的那番话，一时想着梅氏这些年来对她的点点滴滴，一时想着今儿早上悄悄听到的那些话，一时想着蒋星凡对她的疼爱……完后又想起前段时间，总有人说她跟思思表姨长得像。

“我姐姐，也就是你娘亲，跟思思长得极像。她前段时间把思思找来，就是为着送给你九叔呢，只是可惜，你九叔已经将你娘亲忘了，如今眼里只有你九婶，所以她如意算盘才落了空。”

“她做的这些事哪是为你好，都是为了她自己，都是为了她能在这府里站得更稳罢了，她身边要是没个孩子，能过得像现在这般吗，还不是靠的你。”

“当年她自己的孩子没活下来，就趁着我姐姐生完孩子身子虚弱的时候，将我姐姐捂死了，然后将你抢走……她先是骗人说是她自个生的，后来瞒不住了，又骗你九叔他们说是我姐姐将你托付给她的。要真是这样，为何这些年来，她一直没对你说出真相？安姐儿，那是她不敢，她不敢说，怕你知道是她杀了你的娘亲，安姐儿，你如今是认仇做母，你娘亲在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的！”

“安姐儿，这些事儿，只有我才会对你说，你九叔他们即便知道了也绝不会告诉你的……为什么，因为他们怕这丑事，怕给蒋府抹黑！安姐儿，你要保密，这事只要说出来了，你就不再是蒋府的姑娘了，你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所以你只心里清楚就好，那女人不是你娘，而是你的杀母仇人！这整个蒋府也都是虚伪的，你要在心里记着！永远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