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话 第792章 茅塞顿开

从于堔书记办公室出来，郁闷不已的苗坤生，先去了主管组织的雷剑副书记办公室，然后又去了李立德副书记办公室，转了一大圈，这才悄然去敲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李建宇办公室的门。

县委书记找市委组织部长，再正常不过了！

李建宇办公室有人。

苗坤生敲开门后，一看李建宇正在和人谈工作，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又拉上了门，在门口静等。

县委书记来见组织部长，站在走道上静等，显然是有点太那个了。这不，组织部办公室主任发现后就出来请苗坤生去办公室坐下，泡上茶，说是一会儿李部长办公室的同志们走后，就安排苗书记见李部长。

苗坤生没有等多长时间，李建宇办公室的客人一走，组织部办公室主任就去报告了，很快就过来请苗书记去见李部长。

这个时候已经是6月初了，天气热。李建宇身穿白色衬衣、黑色西裤，带着眼镜，坐在办公椅上，看上去文质彬彬，又威严十足。

苗坤生进来后，李建宇站了起来，和苗坤生并排坐到了沙发上，等组织部办公室主任倒上茶，李建宇就挥手让他出去了。

办公室主任刚一出门，苗坤生就大倒苦水，说是明水的工作没法干，班子内部掣肘因素太多，想干个事儿很难很费劲儿！市里呢，于书记除了批评还是批评，咋干都不落好！

李建宇没有吭声，静听苗坤生说。

苗坤生来见李建宇，主要是两件事，一件事是汇报矿山整顿情况，另一件事是关于明水县委班子调整问题的。

把矿山整顿的经过大致向李建宇汇报了一遍，苗坤生就说，现在桐花镇矿区，除了陈观实际控制的金羊山矿业股份有限公司羊山金矿因为证照齐全不能关闭外，其它的私人金矿全被关闭，再也没有昔日那种私采乱挖、治安混乱的乱象了。等县里的四个黄金公司正式生产，明水县的工业产值、财税收入都要翻番，甚至是翻两番，一跃而成为水泉的经济强县。

说到这里的时候，苗坤生叹息了一声，说是原打算借着矿山整顿把陈观的羊山金矿给取缔了，没想到这小伙子年龄不大心眼不少，开矿时就办齐了所有手续，逃过了此劫。这个小陈观，好象未卜先知一样，在桐花镇所有的私人矿口都只交管理费、不办合法手续的情况下，他竟然去办齐手续，真的是有点匪夷所思！而且，这小家伙从注册公司开始，就把公司注册在他父母名下，从法律角度讲，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强行关闭陈观的羊山金矿，不符合矿山整顿政策，只要陈观一向市里汇报，肯定会招来市领导的批评，到时候非但关闭不了他的金矿，还弄得灰头土脸的。因此，他考虑来考虑去，只好暂时先放陈观一马，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李建宇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苗坤生接着就抱怨于堔书记看上去很务实、很有开拓精神，实际上骨子里很保守。建四个日处理金矿石1000吨的选厂和明水黄金冶炼厂这么好的事情，到了他那里就成了头脑发热了，还说什么会留下包袱，简直是岂有此理！这样下去，谁还敢干工作么！

李建宇终于开口了，张嘴就批评苗坤生急于求成，为什么要一下子上马四个选厂呢？先建一个不行么？水泉黄金冶炼厂那么大的产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建明水黄金冶炼厂？这事儿于堔书记不同意是正常的，换作他，也不会同意！事情明摆着的，桐花镇矿区不是桑园、临关那样的主矿区，充其量就是主矿区的余脉，蕴藏量有限。要不了几年，矿山资源就可能枯竭，到时候明水黄金冶炼厂和那四个选厂岂不都得关门大吉？不是包袱是什么？这事儿啊，说到底，就是苗坤生脑子发热、急功近利！

李建宇虽然要收拾陈观，但他毕竟是手握干部使用重拳的组织部长，眼观是有的，能力肯定也是有的，不然干不到这份上！

苗坤生解释说这不是他脑子发热、乱决策，而是从两个方面考虑的。一是建一个选厂的话，满足不了四个公司的矿石浮选需要，必然得有部分矿石流入陈观的东桐花选厂选炼，让陈观挣钱。而同时建四个选厂，就算四个黄金公司生产的矿石满足不了四个选厂的产能，但最起码可以杜绝矿石流入东桐花选厂，卡死东桐花选厂的矿石来源，让他们只能选炼陈观的羊山金矿矿石，时间一长，东桐花选厂没有矿石来源，就只能半生产、半停产，最后关门大吉，实现掐断陈观的财源的目标。

原来苗坤生操的是这样的心！

李建宇总算是点了点头！

苗坤生说的第二个理由是，他不可能在明水干一辈子，只要把四个选厂和明水黄金冶炼厂建起来，投产了，那成绩就有了。就算不提拔，最起码也得给他挪挪位子，到水泉的经济条件比较好、人口规模大的县市去任职。没办法，明水太偏僻了，又不通火车，去趟省城都不容易。而且，明水总共只有40万人口，是小县，干着没劲儿！

至于建四个选厂和明水黄金冶炼厂将来会不会成为包袱，苗坤生说那是下一任的事情，他需要的是短期内把明水经济总量搞上去，把财政收入搞上去，说什么矿山资源枯竭，那事都是杞人忧天，关他什么事？

要是让学者们、老百姓们听到苗坤生这番话，肯定都会惊讶的，但在李建宇听来，却是一点惊讶都没有，很正常。因为官场上许多人的心态都是这样的，只求眼前利益，追求的是快出政绩快提拔，谁会去考虑以后的事情么，那不是自寻烦恼么？

李建宇听后，琢磨了一会儿，告诉苗坤生说，此事可以一步一步走，先建一个日处理1000吨的选厂，等建成投产了，再以一个选厂满足不了需要为名，建第二个。中间间隔时间不要太长，一个一个建，温水煮青蛙，不到一年，也就把四个选厂都建起来了，目的也就达到了，还不容易引起于堔书记的注意和反感。

至于明水黄金冶炼厂，李建宇说是想都别想，那事儿麻烦着呢，牵涉到国家黄金总公司的整体布局，最后审批权在国家发改委和黄金总公司，明水县、水泉市甚至省里，就算批准也都只是签署同意意见，没用的。何必建明水黄金冶炼厂呢？陈观不是有个扩建东桐花选厂的方案么？就照他的方案做，在选厂里附设冶炼车间，不动声色就办了，何必惹麻烦呢？

苗坤生顿时茅塞顿开，脸上一下就有了笑容。

接着，苗坤生就开始向李建宇汇报明水县委班子调整的事情了。

1997年是个很特殊的年份，大事喜事多，6月底重庆就要设直辖市了，7月1日香港要回归，9月份要开党的十五大，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宣传媒体开动宣传机器，自上而下都在宣传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辉煌成绩，营造喜庆气氛，身为县委书记的苗坤生，自然是知道十五大前各级党委都要换届，动干部的机会到了！

苗坤生和李建宇的关系那么深，说话不需要有任何避讳。

苗坤生把自己心里的明水班子调整方案和盘托出，那就是将主管组织的副书记崔贵友、常务副县长金明成、县委宣传部长郑喜平都调整走，县委办主任常新接任分管组织副书记，组织部长姚刚接任一直空缺的分管宣传副书记，常务副县长、县委办主任、组织部长、宣传部长从明水产生。其中，财政局长耿秀山提拔为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明水关乡党委书记马水生提拔为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暮烟洼乡党委书记王河清提拔为县委常委、宣传部长。至于常务副县长的人选，苗坤生说是通过干部交流的办法，从汴都调入。

李建宇一听就明白了，明水县政府现任的副县长们，都被苗坤生看成了原任县委书记张德清、县长王梦龙一派的人，一个都不能进常委！

苗坤生说完后，李建宇没有表态，依然在喝茶。

可怜崔贵友、金明成、郑喜平三人都还在明水撅着屁股、一门心思干好工作呢，县委书记苗坤生都已经跑到市委组织部长办公室要撵他们滚蛋了！

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都是县里的主要骨干领导干部，牵涉到全市干部安排布局，就是组织部长李建宇，说了也不可能完全就能算数，他也只能是提个方案而已。那得上书记办公会、上常委会，而且还得体现市委主要领导同志的意图！不过，组织部长是拿方案的，只要李建宇认可苗坤生的方案，他可以运作，东挪西调，想法设法满足苗坤生的意图。

生怕李建宇不支持他的干部调整意图，苗坤生就一个一个挨着说明情况，说王梦龙走后，县委分管组织副书记崔贵友处处摆出一副老资格的架势，什么事情都得先和他沟通协商，不然的话，书记办公会上必然出现意见分歧，导致书记办公会很少召开；常务副县长金明成，平时不吭不哈，但是把财政、人事把揽的很紧，不经过他同意，想调个普通职工都很难，更不用说让财政上出钱支持县委的重大决策了。这两个人没说的，必须得弄走！

至于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郑喜平，苗坤生说他是工作能力不行，完不成县委交办任务。而且，本人不安心在明水工作，多次到市领导那里要求调走，败坏明水县委形象，必须得调整！

调整常务副县长金明成的理由，苗坤生还说了一条，说是金明成和县政府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金成基都姓金，老百姓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弟兄关系，影响不好。

一口气说完后，苗坤生恳切地说到：“李部长，不这样大幅度调整，掣肘因素太多，干不成！你可得支持我！”

李建宇深思一会儿，告诉苗坤生说，调整崔贵友和金明成有难度，因为他们两个一个是副书记，一个是常务副县长，不同于一般的副职。要想调整，就得给他们安排合适的位置。交流到其它县市区去的话，就得占其它县市区的领导职数；调整回市直的话，不能再安排副职，得给个正职，那得有位子才行。郑喜平倒是没问题，本人要求调整，又只是个常委，在市直安排个副职就行了，没有什么大的阻碍。

苗坤生赶紧说到：“李部长，其实调整不调整郑喜平都没关系，调整也行，不调整也可。宣传部长么，有他没他都过年，不碍事的！倒是这崔贵友和金明成，必须得调整！他们二人位置重要，不和县委保持一致的话，县委的工作就容易被动，受制约！”

李建宇说是就算调整，这两个人也不可能同时调整。可以想想办法，比如让金明成担任主管宣传的副书记，把常务副县长的位置让出来就行了。因为想从汴都交流过来一个常务副县长不切实际，市领导不会同意。

这意思是说，可以想办法把崔贵友调整走，金明成暂时不能调整，只能在明水就地消化！

苗坤生马上又追问其他三个要提拔的怎么办？请李部长尽量考虑！

李建宇回答说是必须按照组织原则办，就算是提拔也得交流，不可能三个都留在明水县委常委班子，那不合规矩，市领导不会同意！

这意思是说可以尊重苗坤生的意见，提拔他推荐的三个人。至于提拔到什么位置、到哪里去，那得全市通盘考虑。这事儿，苗坤生做不了主！

就这，苗坤生都已经很满意了，当即就说晚上一起吃饭，然后找个地方休闲一下。

好长时间没和苗坤生一起吃饭了，李建宇自然是欣然应诺。至于饭后的休闲都是什么内容，那就只有天知地知李建宇和苗坤生知道了，外人哪里会能清楚这么大的领导饭后休闲都是什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