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存仁说的不是大话,东桐花选厂工期虽然赶的紧,但是工程质量却是一流的!
许存仁扑在工地上三个多月不回家,就是把工程质量关的!
东桐花选厂土建施工所需的钢筋、水泥标号都是严格按照设计标准使用的,每一道工序都严格把关,使用的设备也都是按设计要求选型定制的!
陈观对东桐花选厂的工程质量没有疑问,他找许存仁来,除了结账,还有别的事儿。
把随许存仁来的几个人打发走后,陈观请许存仁坐下,喊李萍过来倒上水,就和许存仁拉呱开了。
自从认识许存仁以来,陈观还没有和许存仁认真的谈过心呢,对许存仁过去现在知之甚少。明天陈观就要到县局上任了,东桐花选厂这么大的摊子就要交给许存仁负责了,他必须得对许存仁有个全面清楚的了解。
陈观之所以放心大胆地使用许存仁,一个是陈观无人可用,另一个原因也是主要原因,那就是陈观自从在水泉市黄金设计院第一次见到许存仁,直观印象很好,认为许存仁有正义心。这段时间许存仁既当乙方总代表,又受陈观委托负责东桐花选厂建设,一手托两家,还真的是尽心尽力、认真负责,干的很好!
许存仁现在也知道陈观调县局当副局长了,心里虽然讶异陈观升官速度之快,但他也算是在官场上混的技术人才,也懂得点官场的门道,知道陈观这是因功提拔,只不过提拔得这么快、位置这么好,那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照拂。
许存仁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祝贺陈观:“小陈,祝贺你荣升明水公安局副局长啊!”
陈观笑笑:“许院长,你咋也这么俗呢?有什么可祝贺的?只不过是要干的活更多了、负的责任更大了而已,没什么可高兴的!”
这话如果不是矫情,就是陈观已经从兴奋中醒过来了,心态平静了,知道正确看待提拔了。
许存仁的老脸笑得皱褶都一道一道的:“还是得祝贺!县公安局副局长,放在全市看不算啥。放在明水县看,那就是有职有权的岗位了,很显眼的!你知足吧,对于新提拔的年轻人来说,这叫一步登天!懂不懂?”
陈观想想也是,似乎在大家心目中,县公安局副局长比桐花镇副镇长的职位更令人羡慕。自从自己升任县公安局副局长的消息传出后,不说派出所的干警们了,桐花镇的干部们再见到自己都是不喊“陈局长”不说话,似乎非常尊重。包括满嘴笑话的赵留财,也改口叫“陈局长”了,不象民主.推荐时喊自己“小陈镇长”那么随意了。
陈观笑笑,接着就说:“许院长,咱俩认识几个月了,合作的也很愉快。但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老家是哪里的呢!”
许存仁见陈观转移了话题,知道他不想再说提拔的事儿了,就回答说:“我是辽宁鞍山人,1936年农历4月生人,在鞍山上的小学、中学,大学毕业后就在东北工作,一直从事黄金采掘设计和生产。后来桑园发现金矿后,从东北调到了桑园金矿。水泉黄金局成立时,调到水泉黄金设计院工作,一直干到现在。”
陈观一听,就说:“许院长,你出生的时候东北正是伪满洲国时期啊!”
许存仁回答说:“可不是么!伪满洲国从1932年3月15日成立,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灭亡,总共存在了13年零5个月,我都经历了9年。算是当了9年的亡国奴!”
陈观说伪满就是一场闹剧,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灭亡。
许存仁的回忆被勾起来了,摇摇头,说到:“伪满是一场闹剧不假,但是当年小日本在东北苦心经营,打下的工业基础还是不错的。当时东北铁路网就已经形成,重工业比较先进,炼钢、炼油、采掘、军工等工业都已经成成体系了,现在东北的城市,都是那个时候日本人实行市制发展起来的。”
许存仁似乎有点遗憾,感叹道:“要不是抗战胜利后老毛子把东北的工业设备拆得一塌糊涂,东北工业基础比现在要雄厚的多!”
陈观不爱听这话,反问到:“你的意思是小日本还不错?”
许存仁似乎是没有听出陈观话里的挪揄嘲讽之意,回答说:“小日本坏死了,哪里会不错?我只是说日本人搞工商业有一套,管理水平很高。当年生产工艺那么落后,小日本办的鞍山昭和制钢所在1941年就实现了年产生铁250万吨、钢锭130万吨、钢材75万吨,占日本控制的钢铁总生产能力的28。4%,规模仅次于九州的八幡制铁所。由此你就能想到小日本的管理能力了。”
生怕陈观不相信自己的话,许存仁又补充到:“伪满经济鼎盛的时候,工业总产值都超过日本国内了!”
这个时候中国的互联网刚起步,关于伪满洲国的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包括陈观,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是日本人扶持溥仪成立的傀儡政权。
许存仁当年肯定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他是学冶金的,干了一辈子的黄金采选,一直奋战在工业战线上,可能从历史资料中知道这段历史。
陈观张口就说:“伪满洲国的生产能力越高,小日本侵略气焰就越嚣张!你只看到了伪满洲国的工业、经济水平,没有看到关内侵华战场上日军的凶残!伪满工业生产的钢铁、武器弹药,都是小鬼子杀关内中国人的利器,多少中国人都是死在伪满生产的子弹、炮弹下的。我爷爷16岁当八路军,他和小鬼子拼命的时候,估计你还在小鬼子的学校里念书的吧?”
陈观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已经非常不善了。他可是对日本人没好感,要是许存仁再说小日本的好话,陈观就可能马上不用他了,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许存仁回答说念个屁书,小鬼子的学校那是随便能去上的?当时,鞍山属于日本人划定的关东州,就象日本的领土一样,从驻军到警察都是日本人。学校也都是日本人开办的,主要招收日本侨民的子女,从普通的小学、初中、高中,到女子学校、技工学校,种类很齐全,但就是不招普通中国人的子弟。中国人中,只有替日本人做事的人的子弟、或者是有钱、又愿意当顺民的子弟才能上。他是在日本投降后才开始上学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存仁才听出了陈观的语气不善,赶紧说到:“小陈,我刚才说当时东北的工业,是想说日本人在企业管理上确实有可取之处,值得学习借鉴。你可别以为我对日本人有好感,那就错了。狗日的小日本,那都不是人,比大兴安岭原始森林里的野兽还凶残百倍!”
许存仁接着就唠唠叨叨地说开了,说陈观摊上了好年代,不知道过去的苦日子是什么滋味。那年代啊,现在说起来都给做噩梦一样,人命连草都不如!鞍山是重工业基地,那个时候算是日军的大后方,按理说生活应该相对平稳的。但是,从他记事起,每天晚上小鬼子宪兵和警察都没有消停过,警哨一起,就是在抓人,不是抓抗日分子就是抓劳工。东北的义勇军、抗联、抗日燃烧团此起彼伏,小鬼子的镇压讨伐可想而知。白山黑水,和小鬼子有血仇的人海了去了!他的两个姑姑当年模样只能算是普通姑娘,就被小鬼子宪兵瞄上了,先后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不知道是被鬼子奸杀了,还是被送去当慰安妇、死在了慰安所里!
许存仁说着说着,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竟然站了起来,光光的头顶在灯泡照耀下油光锃亮的,两只眼睛也差点要喷出火来了!
就听许存仁恨恨地说到:“小鬼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后来解放东北的苏联红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值钱的机器设备,都往苏联运,苏军士兵还肆意****妇女,也是一群狼!包括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哪一个没在中国领土上做过恶!都是财狼和强盗!当年,我就是因为说了几句苏联红军破坏了东北工业基础的话,差一点被抓起来!这些事情啊,想想都让人愤怒!”
这个许存仁,马上就满60岁了,要退休了,火气还这么大!
说到最后,许存仁对陈观说到:“我老了,只能动嘴不能动手了。将来你要是和小日本、洋鬼子们做生意,不要手软,狠狠地宰他们,能宰多少是多少!”
陈观听得直笑,赶紧把许存仁拉坐到了椅子上,给他端茶,让他喝一口,消消气。
喝口茶后,许存仁的火气降了下来,对陈观说到:“我再有几个月就办退休手续了。这两天我要回水泉一下,移交一下工作,就不再上班了,先退二线,静等局人事部门办退休手续了。我之所以愿意接受你的委托,出任东桐花选厂厂长,你给的工资高只是一方面,最主要就是想亲自经营一个选厂,看看自己一生所学到底能不能变成高效益!”
陈观还有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