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年开春,帅帐商议期间,面对东南西北走向的伊列水两岸,北海兵团必然要分兵堵截。
罗姑比以堵截伊列水西南岸为由,在帅帐提议分兵,他知道稽粥不会轻易同意,所以示弱选择了远路,穿过湖北,绕道湖西,进而转进伊列水下游的西南岸,这条路要进行大迂回,花费的时间必然更久。
或许是去年湖北的胜利催生了稽粥的好胜之心,比起湖北去年被大军洗劫了一遍,罗姑比再走老路必然收获平平。
自己率军从湖东直插西南,在伊列水东北岸和湖南区域的夹角内,有着河水和湖西淡水的支持,这里可是月氏最肥的部族放牧地。
优势在我下,稽粥对罗姑比的分兵之议选择了支持。
朝鲁本意是主力压在湖南,大军从速袭击月氏牧场,只派少量游骑去西南岸为疑,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
见帐内两兄弟坚持,年轻将帅又皆以他们为首,朝鲁也无能为力,只好默认了此事。
北海军团从速分为南北两路,北路由稽粥统领,由湖东直下,进攻伊列水下游的北岸之地。
南路由罗姑比统领,经过湖北,绕道进攻伊列水下游的南岸之地,大军开拔。
因为月氏主力东调上游的缘故,稽粥这一路进展迅速,湖南的广袤土地上,处处都是匈奴铁骑圈羊破营的影子。
西迁才安稳了十余年的月氏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离了故土万里却依旧还是遭到匈奴人的屠戮。
各地焦急的部族骑兵奔赴上游河谷报信,得知下游被袭的塔塔震惊不已,难道匈奴的金帐主力,从王庭不知道的地方绕道了不成。
塔塔赶忙跟天山南北监视匈奴的将军去令,令小股部队冒险进兵,在南北两侧分别遭到了金帐大军的堵截。
此举也让塔塔确定了下游的骑兵,并不是金帐主力,若是如此月氏大军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塔塔立刻令直支都恩拔带领三万骑兵顺流而下,西援下游的诸部牧场,两军在伊列水中游相互交战,逐渐形成对峙。
就在塔塔准备调兵将稽粥赶出伊列水时,绕道西南的罗姑比率兵赶到,先前因为北岸稽粥纵兵肆虐,逃过南岸的月氏部族,再次遭到突袭,损失惨重。
塔塔只能再令纳氏干带兵抵挡罗姑比,双方骑兵连战数场,面对月氏人的绝对兵力优势,北海兵团打的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
匈奴和月氏双方最终在伊列水中游互相交战对峙,在朝鲁的建议下,两王在两岸扎营,将月氏主力堵在了伊列水中上游,完成了金帐西征前的规划,将月氏主力围在了伊列水河谷内。
远离金帐数年的北海兵团尚不知道西域发生的事情,但月氏王庭可是门清,因为大雪封山的缘故,现在天山南北的匈奴金帐主力尚未进行翻山作战,双方只有百人以下的小股部队互战。
不过到了夏秋可就不是这个情况了,到时候匈奴金帐主力南北翻山夹击,西面河谷又被北海兵团堵住,大月氏到时候四面皆敌。
月氏高层自然不愿意见到此事成真,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属实不多。
在稳住前线后,塔塔立刻召开部族大会,讨论如何处理目前的状况。
塔塔肃脸说道:“从目前的局势看来,去年冬天下游部族来报,湖北的逃难者比往年多出不少,王庭当时并未在意,此时看来必是匈奴人从北面来,劫掠过冬粮草所致。
这是我们大意的代价,上下都有责任,你们也不必再责怪下游诸部。”
见自家大王开口担责,因为匈奴围困,塌天压力傍身的月氏贵族们戾气颇重,塔塔的话提醒着他们,比起眼前糟糕的局势,显然需要每一名月氏人团结起来,贵族们渐渐明醒了起来,
纳氏干说道:“现在冬日的雪还没有消融完,山道湿滑无法通行大军,天山北道虎视眈眈的阿尔斯楞,焉耆西部草原屯住的金帐骑兵,他们暂时都无法大举进攻我们。
估计匈奴金帐最早翻山作战的时间,也得等到夏日,届时我军在东部会受到巨大的压力。
所以想要破开冒顿给我们编制的铁笼,我意趁着东部的匈奴金帐主力尚没有准备好的空挡,咱们调集大军并力从西部破局。”
直支都恩拔说道:“西部也不是什么好地,近日来本将跟北岸的匈奴骑兵血战数场,这帮冒顿养的儿马子凶着哩,战术上千奇百怪,战力更是不容小觑,若不是稍显稚嫩,简直难缠至极。
王庭要是想硬来,怕是咱们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连一向以勇武著称的直支都恩拔都说不能硬上,可见这支绕到身后的匈奴骑兵战力绝对不弱。
见王帐内气氛压抑,纳氏干道:“我在跟南岸匈奴交战时,曾俘获了几名骑兵,其中有一人出自河西月氏。”
一听这话,连塔塔也惊奇道:“没想到,此年河西尚有月氏部族存续。”
纳氏干继续道:“他自称出自河西的折兰王部,折兰王就是图里在匈奴所获的封王,此人算起来就是当年驸顿部的。
据他所言,此次我们西面的匈奴大军,为首的是左贤王稽粥,大将军朝鲁副之,其大军列营北岸。
右贤王罗姑比为副帅,其大军列营南岸,大军所选皆是匈奴贵胄子弟,自然战力不低。”
塔塔喃喃道:“居然是冒顿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匈奴人果然受苍天眷顾。
罗姑比,是惜月为冒顿生的那个孩子?”
纳氏干点点头。
塔塔叹道:“如此说来,本王还是他的舅舅,甥舅相残啊。”
随后塔塔挥挥手,显然不愿意多谈,道:“当年先王真不该将惜月送到漠北,月氏养不熟匈奴这头白眼狼,算了不说这些了。
纳氏干,你说稽粥和罗姑比分列南北扎营?”
纳氏干点头道:“稽粥和朝鲁在北岸列阵,罗姑比在南。”
塔塔颔首,思索后道:“按肃合台近年传回来的消息,他们两兄弟一直在争夺匈奴的储君之位,虽为兄弟,但关系必然不会很融洽。
西部的匈奴大军虽然战力强,但其数量并不多,仅在五六万之间,却偏偏又选择了分兵,不寻常。
朝鲁久经沙场,不会不清楚,攥起拳头才能打人,如此看来只能有一种解释了,作为统帅稽粥和罗姑比难以相融,随军的朝鲁亦无法调和,所以匈奴才会被迫分兵。
这样看来,我们或许有可乘之机。”
相较于跟常年打不过的冒顿交手,月氏贵族们显然对相对的软柿子更有感。
不过想要集中兵力突破西部,大月氏在天山南北的防御必然会降低,塔塔不得不谨慎,所以决定亲自做战前侦查。
塔塔带诸将进行战前观察,眺望匈奴在伊列水河两岸的大营,发现稽粥的北岸营寨居前,罗姑比的南岸营寨比稽粥略错后,处于稽粥的侧面略后,两岸只有孤零零的一座浮桥相联。
塔塔指着浮桥笑道:“起先本王还觉得自己的猜测或许不准,此时一看他们两兄弟所扎的营盘,就知道本王的猜测**不离十了。”
纳氏干道:“大王是准备避实就虚,各个击破?”
塔塔颔首道:“稽粥的北岸营兵多,轻易难下,就算胜之,罗姑比守着南岸,咱们想要摆脱匈奴的金帐追兵亦要绕路。
本王意从罗姑比的南岸营寨突围,打通部族继续向西之路。
只要得到南岸的控制权,我们便有了转圜之地,匈奴强则我们继续西迁逼祸,匈奴撤则我们翻身再夺伊列水。
本王就不信了,为了我月氏一地,冒顿不要国内的其余地方了不成,他能跟咱们死磕多久。”
纳氏干道:“既然如此,大王,何不派一路使节,去罗姑比营中假意投降,厚此薄彼,挑动他们两兄弟互相猜忌,到时候信任没了,一切利我。”
塔塔颔首。
果然罗姑比在营中接见了塔塔的使者,事后将月氏人提的条件送到了北岸。
瞧着罗姑比送来的月氏投降条件,稽粥将信将疑,月氏王庭究竟有没有明白谁才是匈奴的储君,难道真是甥舅亲?
朝鲁虽然提醒稽粥这是月氏人的诡计,但稽粥心里却难以接受。
很快在北岸,拂晓,月氏大军在直支都恩拔的率领下突袭稽粥的营地,有朝鲁在,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但此举令稽粥将前后联系了起来,他愤恨的拔出战刀,怒骂道:“本王就知道这帮月氏狗奴不安好心,原来是借着假投降诓我,今日必然不死不休。”
朝鲁赶忙提醒道:“直支都恩拔是月氏猛将,左贤王莫要大意,先跟对岸的右贤王通通气再说。”
稽粥哼道:“大将军,罗姑比跟他舅舅商量了什么,你我可不知道。
况且,本王才不跟那月氏儿并肩而战。”
说完稽粥亲自披甲而上,直支都恩拔且战且退,利用旌旗迷惑稽粥,将暴怒的稽粥渐渐引远。
不知虚实的稽粥,被月氏的疑兵牵制。
就在北岸两军交战时,伊列水上游飘下数艘小舟,上面亡命的塞人奴隶点燃了装满火油的小舟,硬生生撞在了浮桥上,在滚滚烈火中,连接匈奴南北两营的浮桥被大火吞噬。
发现北岸大战的罗姑比披甲出营,只见前日还派使者跟他续甥舅情的塔塔,亲自带着月氏主力掩杀而来。
罗姑比指挥南营大军仓促应战,面对数倍于己的月氏主力,愣他的右贤王本部再强,也难阻潮水而来的月氏主力。
南岸大军没有一触而溃已经是对的起眼前的局面了,但被突袭下军心不稳是必然的。
罗姑比眼见难阻颓势,继续交战下去必败无疑,他扭头一望伊列水上烧毁的浮桥,知道北岸援军难来,罗姑比只好收拢部族,且战且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