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绿草毯铺就的战场上,两股风格迥异的骑兵迎面对撞而来,人喊马叫,极快的速度下马蹄扯出残影,刀枪前指,即刻传来一阵人仰马翻。
两股骑兵闪电般的擦肩,略过一片杂乱后再回首,有的骑兵失去了胳膊,有的则失去了大腿,哀嚎遍地,更有的骑士直愣愣摔下战马便再无生机。
一接战,作为指挥官的阿古达木就发现了不对,他在与莎车骑兵的搏杀中,发现自家的粮食马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莎车人胯下的大宛马体形高大,速度极快,对撞下匈奴马矮小力薄显得异常吃亏。
很多青部骑兵是在拼杀中被莎车人胯下的大宛马撞下战马,随后被雷霆般的铁蹄踏为肉糜。
莎车骑兵亦是久战之师,一波冲击下来,占据人数优势的青部狼骑居然跟莎车骑兵打了个平手,这是狼骑多年未遇到过的情况了。
阿古达木勒住汗如浆出的战马,环顾周遭重新整队的骑兵,发现队伍伤亡不小,他立刻意识到跟莎车骑兵硬拼青部并不占优,莎车人的战甲亦是不逊。
阿古达木转首眺望,只见莎车骑兵竟然先与自己整好军阵,作势杀来,没时间思索了,既然如此还是利用轻骑的速度优势迎战吧。
阿古达木对着身旁的塔拉说道:“这次不跟他们硬拼,听我号令,准备箭矢御敌。”
塔拉肃着脸点点头,拨马再战,骑兵备弓,青部狼骑再次打马冲击。
刚刚尝到甜头的盖提拉见匈奴骑兵依旧愣头冲,纵马驰骋的他心中不禁一喜,战刀前指,高喝道:“冲!杀光他们!”
霎时莎车骑兵作楔形冲阵加速向前,骑士们战意高涨,毕竟没有谁会怕击败过的对手。
在两军快要冲撞的百步前,阿古达木射出响箭,青部狼骑顺势分为两部,按他们多年的训练记忆,阿古达木和塔拉各领一部,两部狼骑左右驰骋,先将莎车骑兵的楔头放过,准备以骑射箭雨建功。
错身的瞬间,打头的青部狼骑弯弓搭箭或抛或射,一个照面莎车骑兵遭受突然打击,数百骑落马而亡。
青部骑兵还发出呵斥、模仿兽叫,恐吓敌马,作势挤压莎车骑兵的阵形。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打击和声音,莎车骑兵可没有狼骑铁一般的纪律,人总是趋利避害的,两侧的莎车骑兵为了躲避飞来的箭矢和重新控制好胯下的战马,选择拨马向楔形内部聚集。
见敌人按计划聚集,接踵而来的青部狼骑进入训练节奏,擦肩而过的狼骑后军,在疾驰的马背上且驰且射,速射的他们根本不看准头,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清空箭袋。
在倾泻的流矢下,聚集起来的莎车骑兵在乱矢下纷纷落马,往往一人坠马,引的数人遭灾。
领头的盖提拉同样反应不慢,他见匈奴人突然换了打法,狼骑分兵下来对莎车骑兵的人数优势荡然无存,他立刻决定二选其一,抓住塔拉的这部狼骑进行追击。
盖提拉率领莎车骑兵快速调转马头,挥鞭抽马加速奔跑,以大宛马强有力的奔跑速度追上塔拉,弓雨齐射对青部狼骑进行咬杀。
塔拉也不甘示弱,带领青部狼骑回首还击,青部骑兵在百夫长的组织下,躺射、抛射、回头射,几乎在马背上玩出了花,但奈何战马上终有差距,总是无法与莎车骑兵彻底拉开距离。
消耗战下,时不时就有中箭坠亡的骑兵,盖提拉知道耗不过匈奴人,心中也是发了狠,马上功夫比不过,那就强行驱赶战马加速,利用战马的优势拉近距离,进行近战搏杀,力图将己方马与甲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盖提拉吹出几声口哨,周遭的卫队立刻跟鸣,莎车骑兵得令后纷纷打马加速,借助马速拉近距离,对狼骑矛刺刀砍,坠尾的狼骑接连殒命。
一旁调头整军的阿古达木望着塔拉无法摆脱莎车骑兵,意识到在速度和耐力上,自家战马皆不能胜之,人数占优都未能速赢,更何况还是分兵后的塔拉一部了,决不能让莎车骑兵的追击得逞。
阿古达木率领青部再次回到战场,配合塔拉反身接战,两部对莎车骑兵进行夹击。
腹背受敌的盖提拉两面抵挡,因害怕被青部狼骑合围,这才勒住了速度,放弃了对塔拉的追击。
青部狼骑是迟滞住了莎车骑兵的冲锋,但两军的厮杀却不会因此停滞,双方陷入混乱的马背厮杀中。
员渠城头上,瞭望战场的冒顿黑着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从来没有在骑兵上吃过亏的他难掩怒意,莎车骑兵的大宛马是后世驰名的汗血马,优势自不必说,但其数量却远远不足。
挥手召来身旁侍候的闾丘黄,冒顿冷着脸命令道:“莎车骑兵如风而行,刚猛勇进,可见其帅是个勇将,好勇少谋则必然贪功。
传令下去,让阿古达木带狼骑去中军阵前兜一圈,利用中军箭阵摆脱莎车骑兵,让青部撤下来后到右军阵后去休整。
再告诉车寻,抓住机会,伏箭狠狠宰他们一波。”
“诺。”
赵炎望着战场,伸手一指道:“大单于,莎车骑兵跟我军缠斗的功夫,封纳罗已经带领联军布好了阵势,看样子龟兹主力和其余三国凑成的中军人数甚重,联军的两翼倒是相对薄弱。”
冒顿冷哼道:“不出所料,封纳罗是想集中力量冲破我的中军,进而将我军首尾切断,不过要想将锐健营赶下河,还得看看联军有没有一副好牙口了。”
厮杀中的阿古达木听闻撤退号声不作二想,立刻组织后面的青部狼骑弓弩掩护,前部狼骑在箭矢的掩护下撤出战场,再充作后军进行掩护,互相配合下,青部狼骑脱离战场,甩开莎车骑兵快速撤退。
正杀在兴头上的盖提拉怎么可能会放过追打落水狗的机会,他高举染血的战刀,高喝道:“勇士们,继续冲!”
莎车骑兵在盖提拉的带领下全速打马,一路追着青部狼骑向前。
匈奴中军阵中,车寻在指挥车上目光凝重的观望着战场,待阿古达木带领青部狼骑冲过阵前的红羽界箭,他便冷声道:“挥旗,让青部散开。前军矛手、甲士,后军弓弩尽皆准备,待令而动。”
“诺。”
越来越多的青部狼骑纵马跃进中军弓弩的射程,狂乱的马蹄将红羽界箭碰的七倒八竖,稍显狼狈。
领头的阿古达木率先望见中军旗语,他跟塔拉双双抽出响箭一左一右,各部千夫长会意后迅速吹响口哨,带领青部骑兵如流水般,擦着中军矛阵的边缘一东一西迅速散开。
紧紧追在狼骑身后的盖提拉瞬间感觉眼前一亮,在他宽阔的视野面前,尽是密密麻麻冒着寒光的矛头。
望着匈奴中军阵前如林般的长矛手,盖提拉面露惊恐的极力勒住战马,此时大宛马强有力的冲击力展现无疑,这也意味着盖提拉根本没机会发出命令,止住骑兵冲锋的军势。
停下来的盖提拉赶忙大喝止军,但嘈杂的战场上呼喊是徒劳的,他身后的莎车骑兵勒不住战马,纷纷奔向矛阵,下场可想而知。
面对着如飞蛾扑火的冲锋,肉疼的盖提拉竭力止军,在心里他已经准备损失些骑兵,调头回撤了,但他的命令如水波般传递,莎车骑兵停下来后更是混乱。
盖提拉在阵前打马急的团团转,战车上的车寻却眼露狠决,他命令矛手顶矛就是要喝止莎车骑兵继续冲阵,前面莎车骑兵进入射程后,中军弓弩引而不发,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莎车骑兵在眼前百步快止住步时,车寻挥剑向前,一时间阵中鼓点变换,前排长矛手迅速坐地,让出视野。
阵中单膝跪地的弓箭手率先仰射抛出箭雨,随后站射弓弩平仰齐发,箭矢瞬间如蝗群般席卷而去。
大宛马强健高大不假,莎车骑兵精锐也罢,在箭矢贴面的攻势下,唯剩下人仰马翻一条路可走。
锐健营疯狂收割着莎车骑兵的性命,但总有箭矢未覆盖到的骑兵冲入阵中,引来一阵混乱后,迅速被套马索连人带马一起放倒,刀枪加身。
中军阵中紧绷着的射马弩微微摇晃着,膀大腰圆的扶余武士勉力对准后,另一旁的丁零大汉甩开膀子挥动木锤砸开机要。
碰!
势大力沉的巨型箭矢带着风声,直接在莎车骑兵中间犁开了一条血路。
巨大的箭矢穿透了战马的脖颈,余下的冲击力带着莎车骑兵和战马一起飞了出去。
中军阵中的二十余架射马弩连续倾泻火力,吓的莎车骑兵满目惧色。
面对着眼前人马皆碎的一幕,前面杀兴起的盖提拉像是被人临头浇了一盆冷水,他瞬间意识到再不走,莎车的家底都要尽数留在阵前了。
盖提拉发疯般的高喝撤兵,自然也顾不得什么军中大乱了,亲卫护着他调头就跑,沿途的莎车骑兵被自家大王撞的人仰马翻,前后突生混乱。
见莎车阵前自乱阵脚,车寻抓住机会,果断下令矛手出击,想要趁机再吃一波莎车骑兵。
锐健营的矛手排墙而进,数米长的长矛互相配合,远距离将失了速的莎车骑兵捅落马下,步射手跟进抛射,将还想顽抗的莎车骑兵尽数射落。
在付出了极大代价后,盖提拉带着半数莎车骑兵狼狈回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