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月氏哨骑率先发现了在郁立师草场扎营的匈奴人。
塔塔得信后,根本不经休整,他亲自纵马领头冲锋,五大部的月氏骑兵环卫左右,潮水般的杀向天山下这片优美草场。
在此休整的德努阿和猎骄靡根本没想到大月氏人会孤注一掷,直接举国之力突袭。
北道大军白天遇袭,前半夜又东撤一路,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
月氏骑兵呼啸而来时,营寨里的匈奴和乌孙士卒正在酣睡,战起后,骑兵根本来不及上马,只能就近依托营地进行防守。
不过百夫长指挥的再出神入化,也无法更改局面上的一边倒,右谷蠡王部的士卒装备虽强,但也顶不住五六把马刀同时招呼,大营内瞬间陷入震天的喊杀中,混乱伊始。
心似钢铁的塔塔引马阵中,带领月氏骑兵左突右冲,将匈奴刚组织起来的防线再度打散,双方大战两个半时辰,打顺风仗,月氏骑兵裹挟下的塞人亦爆发出了超常的战力,在疲惫和突袭的双重打击下,匈奴大军渐渐溃败。
中午时分,瞧着月氏骑兵即将完成合围,拼杀的德努阿和猎骄靡终于决定放弃营地,投子认输。
两人率领残余骑兵向东突围,同时也彻底宣告大月氏赢下了这一局。
获胜的塔塔收住兵势,他并未下令继续追击东逃的匈奴残兵,反而是休整后回退。
月氏整个高层都明白,焉耆草原随时能北进的金帐大军,才是他们最应该忌惮的对手。
战后,塔塔望着两军大战的草原,能跟匈奴大军打出一比一的战损已经值得欣慰,况且己方战死的还是塞人居多。
这场大胜彻底将塔塔的威望立住,为了更好的利用此次战果,塔塔招来西域各国的使者,亲自带他们游览战场,将月氏郁立师草场大胜的事传向西域。
大月氏已经为他们树立了榜样,打破匈奴不可战胜的神话。
月氏王庭此举就是鼓动西域诸国,合力抵御匈奴。
话分两头说,待脱离月氏骑兵的纠缠,二王身侧只余下万人骑兵,半数人马折戟沉沙。
退到山口后,德努阿知道此事兜不住,所以不敢怠慢,他立即联系姑师国屯住的赤部狼骑,将郁立师草场战败的消息速送金帐。
天山北路的战败让冒顿有点点措手不及,他连夜召见阿尔斯楞和奥敦格日乐,令他们火速调集左谷蠡王部和左日逐王部兵马,即刻赶往姑师国借道,转而支援德努阿,稳住天山北路的局势。
虽然北面出了意外,但冒顿坚持先山南,再月氏的策略却并未动摇,也许德努阿这一败,更能催动他鲸吞西域。
匈奴进攻员渠城的第三个月过去了。
随着秋风吹拂,延城龟兹王宫,封纳罗已经下令将匈奴和楼兰的使者软禁。
此时城内姑墨、疏勒、莎车三国的军队接连抵达,再加上龟兹的本国人马,联军的总人数已经到达六万。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在得知大月氏在郁立师草场大胜后,封纳罗决心带着龟兹全国的男丁一战。
大殿内,四王聚首。
姑墨王阿拉滚眼神诡诈,指尖摸着两措红胡子说道:“原本以为匈奴大军会风卷残云般的吞掉焉耆,殊不知焉耆王如有神助,硬顶匈奴主力三月之久。
这真是给咱们西域人长脸啊,博珺文虎不愧是西域战神,腾措尔斯真猛虎也。”
莎车王盖提拉将一粒葡萄干放入嘴中,细嚼慢咽下却难掩眼中的野心,说道:“匈奴大军困于坚城下数月,其兵必然已疲。
听说冒顿的天山北路军在郁立师草场被大月氏人打败,员渠城的围军又往天山北调集了两万骑去支援。
如今员渠城下的匈奴大军与我军相当,我们不是没有机会。”
见有人帮衬,阿拉滚直接站起来说道:“龟兹王,你说句话吧,咱们现在都听你的。”
王座上的封纳罗伸手让阿拉滚落坐,随后笑着自嘲道:“前些月你们别说,本王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生怕哪天睁眼起来,匈奴骑兵就出现在我的延城城下。
现在看来,本王是杞人忧天了,或许是该我们告诉匈奴人,这片土地的归属永恒不变了。”
随侍的乌叠朗声道:“三位大王,我龟兹已经联络了楼兰境内的同族人,只要我们一动兵,孔雀河上就不会再有一艘给匈奴人运粮的舟。”
“彩!开战!”
“彩!开战!”
盖提拉眼露狠色,提议道:“龟兹王,直接拿匈奴和楼兰使者的脑袋来祭旗,鼓舞士气,助我联军踏平冒顿的金顶大帐!”
阿拉滚助威道:“对!祭旗!”
封纳罗摆摆手,笑道:“我等怎能跟蛮夷置劲,不如先留着两位使者,让他们继续迷惑匈奴人。
等咱们大军顺着塔里木河而下,到了匈奴休屠部的眼皮子底下,再将使者驱逐,这岂不是更加让匈奴人惊喜。”
盖提拉拊掌乐道:“妙极!秒极!本王现在已经能想到冒顿暴怒的样子了。”
再叙些话,送走三王的封纳罗敛起了笑意。
乌叠疑问道:“大王,为何不附议杀使祭旗?”
封纳罗肃着脸说道:“盖提拉让我杀匈奴使节,就是想让我龟兹跟匈奴人结下死仇,顺道还能挑拨我们跟楼兰的关系。
而阿拉滚则猜错了我的心思。
至于疏勒王般遮故南,他在案旁一言不发,是本王最看不透的。
不过他能从大宛和莎车两国的夹击中好好的活下来,手段必然也是有的。
或许今日我们还要感谢匈奴人,就是这股庞大的外力,强行让我们四家放弃了彼此间的仇恨,将四国拧成了绳。”
乌叠又问道:“那粮草方面,我们要不要卡一卡?”
封纳罗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待联军出了延城再说,你先去传令国内,这次我龟兹倾国而出,一战定西域。”
乌叠应声,恭敬的扶胸退下。
......
员渠城下,匈奴帅帐内,拿着龟兹四国联军出兵的羊皮密信,冒顿转头问道:“近日军中在玩什么?”
庆格尔泰想了想,回禀道:“投石,射箭、马球,三个月内大军已经轮番玩了个遍。”
冒顿微微颔首,负手道:“那是时候出兵了,擂鼓,聚将。”
“诺。”
不一会,诸将齐至。
望着帐中林立的诸将,冒顿直接开口命令道:“阿古达木,你立刻组织骑兵,对草原上的焉耆骑兵进行围剿,挖去联军未来的耳目。
金帐同样也需要腾措尔斯这头西域猛虎的头颅,来激励军心。”
阿古达木拍着胸脯,应道:“末将定要亲手将腾措尔斯的脑袋提来。”
冒顿冷面颔首,又道:“锐健营,三日之内攻下员渠城,西域战神的时代也该结束了。”
车寻扶胸应诺,朗声道:“无需三日,一日足矣。”
冒顿点点头,继续吩咐道:“乌乌纳钦,本单于要联军的一举一动。”
乌乌纳钦扶胸应诺。
冒顿环顾帐下剩余的诸将,说道:“全军备战!”
“诺!”
......
金帐大军准备动真格的了,腾措尔斯却还沉浸在众人的赞美中,他像往常一样骑马渡过河流,他们此次的目标是匈奴人的一处储粮营地,情报上附近只有一个百人队防守。
消息是腾措尔斯从被拯救的焉耆人嘴中得知的,经过反复验证,他才会选择倾其所有,带着部族骑兵放手一搏。
有了这次的战果,他又可以获得不小的声望,今后汇合联军,也好借助联军登顶大位。
胯下乖巧的老战友再一次将腾措尔斯驮过了河,上岸后,马背上警惕的他并没发现什么危险。
扭头望着将士的战马们甩着身子,腾措尔斯催促部下赶紧收拾。
两个亲兵跑过来,为他脱下灌满水的靴子,待甩了甩靴里的水,这才又帮他穿了回去。
待收拾妥当,外出的哨骑也打马归来。
“侯爷,没问题,营地里的匈奴人还是百人队规模,周围也没什么游骑。”
一切顺遂,腾措尔斯伸手爱腻的拍了拍战马脑袋,兴奋的喊道:“弟兄们,还在等什么!准备好火油,跟着本侯去建功立业,杀!”
“杀!”
千余焉耆骑兵打马而冲,望向草原上木栅栏围着的匈奴粮仓,充满了对侵略者的仇恨,骑士们高举的火把,一定要让敌人化为灰烬。
营地内的简易哨塔率先发现敌情,预警的角号响彻天地。
待腾措尔斯纵马冲到营地边缘,却发现木栅栏的外表被匈奴人涂满了湿漉漉的稀泥。
他心中暗道匈奴人防御做的不错,还知道防火攻的。
并没在意的腾措尔斯命令骑兵用套马索拽开木栅栏,湿重的木头并不轻,焉耆多人合力才拽开了几个三四米的口子。
望着营内逃命喊叫的匈奴人,腾措尔斯眼露凶光,战刀一挥,喝道:“给我冲!杀光!抢光!拿不走的统统烧掉!要快!”
焉耆骑兵快速冲入营中,骑兵用长矛挑开第一个帐篷,发现里面并没有人,反而是堆满了膻味扑鼻的生羊毛,粮食却没见一粒。
再动手挑开一个帐篷还是,不死心的焉耆骑兵甚至将羊毛堆扒开,实锤了不是空心。
继续挑后,四望着满营的羊毛散落,骑兵们慌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不对劲,这些帐篷里全是羊毛啊,哪里有半粒粮食,他们赶紧调头回禀。
“侯爷,整座营地里没有粮食,全装的是羊毛啊。
守营的也不是匈奴人,是些投降了的焉耆人。”
闻言腾措尔斯脸色突变,不等他做出反应,只见天空上飞来蝗虫般的火箭,瞬间引燃羊毛堆。
风助火势,整个营地内的羊毛接连被点燃,营地不多时便化为了一片火海。
慌了神的腾措尔斯高呼撤退,奈何刚刚打开的木栅栏简直就是监狱的围墙,几个不大的口子瞬间堆满了想逃命的焉耆人,踩踏只是寻常。
焉耆人同样身穿毛毡,遇上火后躲闪不及,自然到处都是火人。
好容易冲出来的腾措尔斯来不及喘口气,抬头一瞧营地四周匈奴骑兵正列墙而来。
慌乱的腾措尔斯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脑海里只有一条指令逃命,他高喝道:“往河边跑!往河边跑!”
得令的焉耆骑兵打马向河,期盼着河流和善于游泳的焉耆马能再次救他们一命,但在危须向导的陪伴下,脱木兀惕对焉耆马的特性了解的很清楚。
埋伏在河边两侧的松塔木和哈朵,他们两个百人队都配备了粮食喂养的战马,拥有强健的爆发力,速度上占据绝对优势,在箭矢的不断射击下,一场猎杀下焉耆骑兵纷纷落马。
通向河边的路,对焉耆骑兵来说似乎是没有尽头,明明一开始,他们就是从此而来,现在却遥不可及。
身旁的骑兵一个个栽落马下,腾措尔斯终于想明白了一切,不是匈奴人不围剿他,而是时间不对,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最终腾措尔斯面对四面涌上来的匈奴骑兵放弃了逃跑,选择了拔出战刀,迎面而战。
脱木兀惕却没有给他拼命的机会,他制止了麾下骑兵的冲锋,利用箭矢将腾措尔斯一行消灭在了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