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中军阵中,战场上压抑的气氛令张傲不免有些紧张,望着匈奴大军成阵,选择殊死一搏的他心中却缺少几分信心。
指挥车上的张傲转头问道:“四叔,寡人心中有些不安,此战我军能有几成胜算?”
张候满面肃然,回道:“大王,就算我大军会败,但绝对也能崩他冒顿满嘴血,把这帮养马的胡人杀成堆。”
张傲缓缓点了点头,他转身将王旗插在大地,喝道:“传令三军,大赵王旗在此,遇战胆敢退后者,后队可斩前队,本王若退,亦如之。”
“诺。”
张傲抽出腰剑前指,喝道:“赵军威武!大汉必胜!”
霎时赵军诸军鼓噪,士卒振奋。
望着对面赵军鼓噪声震天,冒顿不免想到了走夜路唱歌,无非是为壮胆罢了,他不信不吃不喝又全军急行数天的赵军,如今能剩下几分气力搏命。
嘴上冒顿却叹道:“不曾想,到了如此地步,张傲还能有如此威望,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果然名不虚传。”
他身侧的赵炎、阿矢斯力却并未接话,反而都在仔细观察着赵军动态,冒顿算是自讨没趣。
倒是闾丘黄的到来,缓解了尴尬,他扶胸报道:“大单于,诸军齐备,随时可以投入作战。”
冒顿颔首,赞扬敌人的话还是留在胜利后吧,他冷眼望着赵军大阵,命令道:“告诉也和多拉,黑部狼骑准备,两边骑先冲。”
匈奴骆驼战鼓隆隆,令旗边指,大军左右两侧的都也该和阿尔斯楞望旗得令率先开动,两人带骑兵直冲赵军两侧,以求试探赵军箭阵的强弱。
果然两军刚拍马踏入弓弩射程,立刻引来赵军箭雨驱离。
顶着损失的都也该和阿尔斯楞引马掠过赵军两翼,快马冲击途中齐射两波箭雨,随后拨马而返,箭矢下匈赵两军各有所伤。
观战的阿矢斯力开口说道:“大单于,赵军弓弩对两侧的反应慢了些,中路才是赵军弓弩的主守方向。”
冒顿颔首,赵军如此布置并不让人感到意外,他命令道:“让两边骑兜回来,再次佯攻,黑部狼骑出击。”
令旗前指,也和多拉放下面甲,手持长矛,驱动战马而出,其后黑部狼骑排列楔形阵而出。
胯下战马先是四蹄小跑,跑着跑着只见也和多拉矛尖向前,大喝道:“杀!”
霎时黑部狼骑喊杀声震天,战马爆发全力,骑兵如猛虎直扑蹬地跳前,骑阵如惊涛怒浪汹涌拍向赵军。
掐算着时间的冒顿继续命令道:“左右两翼压上。”
德努阿跟臧衍两人驱兵而出,不过右翼的燕军步卒却是慢了左翼一步。
黑部狼骑在赵军箭雨下打马疾驰,坚固的甲胄保护着他们的身躯,但赵军刁钻的箭矢无孔不入,战马中箭,不断有人跌落马下。
凶猛的箭雨却只是前奏,待黑部狼骑冲近后,迎接他们的是重弩的怒吼,甲胄再坚也抵不住重弩一箭,数百架重弩倾泻重箭,尚未接战的黑部已有一成人马亡命。
无所畏惧的也和多拉,率领黑部利用战马的高速躲避箭矢,隐忍一路的黑部狼骑终是冲到了赵军跟前。
也和多拉直接抄起长矛,臂膀发力挑开战车,打开缺口后引兵杀入。
其余狼骑则更多还是用套索开路,拽开车阻后鱼贯而入,没了战车阻路的黑部狼骑重甲披身,无惧赵军刀剑加身,枪刺刀砍迅速在赵军阵中杀出一片开阔地。
也和多拉身先士卒,甲中多箭却依旧面不改色,长矛挥舞高呼陷阵,带领着黑部狼骑冲进赵军阵中宛若无人之境,大匈奴最尖锐的矛,今日定将威震敌胆。
借着黑部顶箭冲开车阵,左右两翼的匈燕联军一前一后接战赵军,双方爆发血腥的白刃战,戈矛互捅,甲士互砍,没有后退可言。
张傲望着前军跟匈奴人搅在一起,血腥味将心中的畏惧泯灭。
虽然匈奴人连续冲击自家军阵,但中军防线兵力布置的足够多,绝对能顶得住匈奴人迎头莽冲,而且按计划中军正在缓慢后退,在不觉中一步步将匈奴人放入包围。
果然随着也和多拉深陷赵军阵中,战马冲劲一过,立刻引来赵军士卒的长矛围剿,宰不了你披重甲的人,难道还捅不死你的马?
一时间黑部狼骑的战马纷纷被赵军放倒,尚未来得及落马起身的骑兵下场凄惨,也和多拉见此赶忙令军士下马,双方陷入白刃鏖战。
见乱军中骑兵冲势锐减,双方陷入僵持损耗,冒顿立刻令两边骑继续袭扰,意图拉扯赵军阵型。
赵军配合弓弩,牢牢压制着两侧的都也该和阿尔斯楞,使得匈奴轻骑不得寸进。
不过好在是稍稍解放了些中路冲阵的压力,德努阿、奥敦格日乐、恩赫、柯尔克穆图和臧衍借机奋起冲击,如发狂的蛮牛般,将赵军中阵撞的人仰马翻。
见匈奴冲进来的箭头已然乏力,局面上更是被己方三面围住,张傲见机说道:“四叔,匈奴人深入我阵,泥牛入海已失其锐,让军卒合围吧。”
望阵的张候摇了摇头,解释道:“匈奴金帐的狼骑尚未投入战场,匈奴人尚有余力,再等。”
张傲闻言,忍住了心中全力一搏的热切。
冒顿冷眼望着场中厮杀,见赵军中军咬牙硬顶,两翼却不合围,猜到了赵军还在等。
为了让赵军早日如愿,他命令道:“三部狼骑再冲赵阵。”
令旗前指,阿古达木、赛罕和松图格日乐引青白黄三部狼骑打马冲阵。
赵军中阵再受冲击,摇摇欲坠下却再一次靠着将士用命,神奇的顶住了。
匈赵大军鏖战,匈奴人数拨冲击下已如强弩之末,其势已不能再穿鲁缟。
张候在阵中望到狼骑旗帜,兴奋的吼道:“大王,胡人全力一搏了!合围!快合围!”
张傲兴奋的点头,赵军鼓声大作,本在缓缓退后的中军闻鼓立马咬牙死顶,左右两翼的赵军排成人墙,长矛前捅驱赶匈奴骑兵,赵军展开反包围作战。
血腥的拼杀下,燕军率先溃退,面对如此阵势,臧衍喊破了嗓子也没用,片刻功夫便将匈奴大军的右翼暴露给了赵军。
张候见此面露大喜,快速喊道:“大王,决胜的时候到了,全军压上!全军压上!”
张傲也是眼露振奋,胜败在此一举,他呼来亲卫道:“尔等持寡人王旗,斩**叛,奠定胜局!”
“诺。”
赵军集结全部机动兵力,直奔燕军溃处,意图蚁穴溃堤。
赵军两侧,张傲见匈奴人的左右两边骑复来,嗤笑冒顿还在玩这些假把戏,佯攻的边骑,只不过是多费些弩箭罢了。
滚滚飞尘下,在左谷蠡王部的骑兵身后,阿尔斯楞引兵虚晃一枪让出道路,者古耐和特鲁拍马杀到,他们身后是匈奴最强的锋刃,大单于的亲军屠耆。
正在合围的赵军没有大量骑兵充做哨骑,再加上狼烟掩盖遮蔽视线,屠耆冲到面前才发觉不对。
同时赵军高层根本没想到匈奴人还隐藏有另一支重甲骑兵,可此时他们却将后背完全展示给了匈奴人。
张傲见此,满脸慌乱下那还不知道一切都是冒顿有意为之,赶忙下令亲兵追回支援。
奈何匈奴右翼燕军本就晚来战弱,导致赵军合围时左右军并不是同时而动。
左军因为对手燕军太弱,导致张傲还未发合围令时,左军已然处在缓慢的前进中,得令合围后更是势如破竹。
但有时候太快并不是好事,这严重误导了张傲做出时机判断,全军压上后的支援赵军,迎头撞上的不是半溃的燕军,而是养精蓄锐已久的精锐屠耆。
蛮横的屠耆亲军难得捞到仗打,繁复的训练让他们个个成了熟练的杀人机器。
万骑出击,硬生生将赵军支援一波击溃,屠耆军立刻再调转马头直扑赵军左军身后,将其全部冲垮。
阿尔斯楞则组织左谷蠡王部跟在屠耆身后,充做二次打击。
左军快速覆没引发连锁反应,赵军中军震动。
匈奴诸军见机齐齐发力,在身侧恐惧的传染下,赵军近左军处率先先承受不住重压,区域防线在匈奴人的冲击中士卒溃散,进一步引发赵卒溃逃。
腹背受敌的赵军阵势大乱,混乱中军令难至,已非人力能阻,赵军防线开始全面崩塌。
局势瞬间两级反转,张傲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无人可派却成了现实,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口子越漏越多。
见战场大局已定,张候果断道:“大王先前往北岸大营暂避,老叔来断后。”
连番退避让张傲心中淤积怒火,他不愿意再做逃兵,刚欲开口便被张候吼断,道:“你是赵王!张家的家主,难道要学项籍乌江自刎?好好学学陛下,彭城败了就败了,日后东山再起就是。
也为朝廷留下些脸面,匈奴人已经抓了一个燕王,难道我家还要再送一个赵王吗!”
最终张傲被张候派人架走,赵军帅旗一动,直接引发全军崩乱。
赵军士卒尽失信心,皆亡命四散而逃,匈奴大军在冒顿的军令下趁机掩杀,一举奠定胜局。
张傲叔侄南逃,岂不知在夜幕下,易水北岸的赵军大营并不是一方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