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克匈韩的阏与防线,刘邦在城中大宴诸将,他盛赞了陈豨和灌钧在西路堵截匈韩的功绩,至于未分兵之事则被暗中抹过。
刘邦深知过犹不及,心中并不打算深究,当然能如此轻易揭过,自然更多的是在汉军南北夹击下,除了朝鲁带走的部分匈奴精锐外,其余近十万杂胡和韩军全部成了汉军的饺子馅。
这同时也预示着今后的西线战场上,汉军拥有了绝对的主动权。
俘虏的杂胡被充作奴隶脚夫,为汉廷替换了大量从内地征发的徭役。
最关键的莫过于那批太原郡的俘虏,刘邦在朝臣的建议下,大赦这些俘虏兵,许其无罪归家,国府不会追究众人的附叛之责。
此令致使韩国在晋阳以南的统治直接崩盘,百姓们皆感念皇帝的宽仁,此策让韩王信固守的晋阳,真正意义上变成了孤城。
汉军的收获远不只此,随着汉匈骑兵交战,汉军很快发现了匈奴骑兵跨时代的马镫。
如果马镫对匈奴骑兵来说是锦上添花,可对汉军骑兵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它加快了农夫到骑兵转变的速度,马镫简单而实用,凭借强有力的冶炼能力汉军快速复刻。
此战还俘获了大量的战马,为汉骑扩军创造了基础条件,
战后的商讨中,因为此时张傲在易水南岸集结大军,燕地的胡患并未有外溢的迹象,所以刘邦跟诸臣商议后,还是决定按旧策攻灭叛韩为先。
汉军主力经过短暂休整后,大军启程奔赴晋阳,以求从速收复失地,彻底攻灭叛韩以警天下。
汉匈的西部战场上,数天之内风云变幻,双方之间的大局势,正朝着不利匈奴的方向大踏步前进。
但这场战败的风波目前还影响不到东线战局,毕竟东西两线间阻隔着太行山脉,匈奴已经失去了对所有东西陉道的掌控,消息传递闭塞。
蓟城以北,冒顿将卢绾的燕军主力围在河边已经两天。
围困是将军们具体操心的事,在树荫下冒顿席地而坐,跟臧衍面对面如商人般讨价还价。
有求于人的冒顿想通过臧衍从中搭桥,以包围圈中的燕军俘虏为价,为匈奴大军换得急需的粮草。
毕竟自打匈奴大军东出井陉来,除了在驰道路边强收了些许粮食外,大军一直在靠着自身和驮马携带的干肉、干奶酪维持。
到了现在,这些随身储备已经所剩无几,冒顿昨夜已经下令,必要时将士们可以吮吸驮马马血来维持生机。
臧衍借着时机和地利自然想多占好处,绷着脸的冒顿也考虑着战俘贸易中的得失,最终他的理智占了上风,粮非吃不可,亏不吃不行。
切肉打发走了臧衍,冒顿却闲不得,车寻发来的时报接踵而来。
另一个头疼的事来了,赵王张傲在易水南岸陆续集结了十几万赵军,不日便要强渡易水北上。
这排山倒海袭来的压力,催促着冒顿尽快结束包围圈中的战斗。
好在并不都是坏事,臧衍新招募的数万人马,已经赶到了易水北岸的燕南长城布防,这让车寻可以抽出一部兵力进攻蒲阴陉。
燕军因为国都被围,加上臧衍手下的本地人劝降,车寻很快的就配合王子产,东西夹击攻取了蒲阴陉,重新将匈奴的东西战场再次联系了起来。
不过冒顿知道,易水防线的存续,制约着蒲阴陉的价值。
想到此处,冒顿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尘,散发酸臭的衣甲贴在身上令他倍感不适,抖落抖落盔甲,迈开步子冒顿向着前线走去。
包围圈内燕军数万人挤在一起,在庆格尔泰的袭扰下没人睡过安稳觉。
燕军士卒去河边用帽兜取水,接连被鸿都八失喇指挥的弓箭手埋伏射毙。
在匈奴人精湛的射术面前,往往一口水就要用士卒的一条命去换,燕军成了笼中雀。
主帅卢绾自然知道耗下去不行,被围的当天夜里他便率军突围,次日亦是,但连续被外围的匈奴大军用弓弩射退。
被困此地的第二天傍晚,卢绾刚巡查完营地,军中士卒哀怨,除了自家从汉军带过来的亲军外,在臧衍的连日劝降下,本地的燕人已经有所动摇。
军心已散,卢绾明白今夜若是再冲不出去,燕军便也完了。
满脸无奈的卢绾强忍着腹中饥饿,咽了两口唾沫,心有决意的他暗中唤来了军司马,吩咐道:“我军被困两日不见援来,蓟城的援军估计是不会来了。
我等要自救了。你入夜后去暗中宰杀战马,分发马肉为大军充饥,后半夜,本王带军再突匈奴人的包围,如若不成,便是天意绝我了。”
军司马点了点头转身去办,没有生火的条件,饿极了的燕军士卒生食马肉,饮马血,为后半夜的搏命积蓄力量。
后半夜月光昏暗,这为燕军提供了天然的掩护,卢绾按前几次试探出来的经验,判断出了匈奴围兵的强弱。
他派兵带着燕王大旗向南佯攻,假做强突回归蓟城之势,自己则暗中带大部队骤然发力,向北猛突。
发现燕军大规模突围后,值夜的德努阿和诸将都被卢绾的声东击西所骗,派机动狼骑火速支援南边,致使守北的阿矢斯力以少围多,连营地都被亡命的燕军冲散。
冒顿起身进帐时,南部围困燕军的都也该派人来报,所部已经成功击退了燕军突围。
到了此时冒顿那还能味不出燕军主力在北,这要是逃了卢绾,匈奴大军就可以提前回草原牧羊了,冒顿赶忙命者古耐和特鲁带狼骑飞马去救阿矢斯力。
北部包围圈内,阿矢斯力率领诺珉、恩赫所部死战卢绾,奈何燕军亡命之心甚重,上下竭力一搏,几乎次次都是以命换命,打的三部骑兵节节败退。
不过冲营的卢绾运气差了几分,追索他多日的阿尔斯楞恰好从迷途中带兵赶到,迎头兜住了燕军反扑的冲势。
随后者古耐和特鲁带着黄部狼骑赶到,诸部合力围攻燕军,死战下卢绾的剑刃都被砍缺,眼见突围无望,卢绾只好率军且战且退。
待东方拂晓,冒顿带中军赶到时,燕军再次回退到原点防御,燕军气势一泻千里。
冒顿知道燕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抓准时机组织大军强攻燕军,疲惫的燕军终如断弦般崩裂,士卒大面积崩溃,各部争相投降。
卢绾见大势已去,趁乱与百余亲兵纵马跳入河中逃命。
河对岸的鸿都八失喇散兵围剿,寻至午时都没有找到卢绾本人。
匈奴各部皆得到冒顿的死命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鸿都八失喇错失擒帅功,但上天总有眷顾的靓仔,沿河搜索的脱木兀惕按令率领百人队在河水下游搜捕,如今他队内只余三十二骑,属于严重缺编,却意外的用渔网兜住了卢绾这条大鱼。
抓住了燕王的代价不小,松塔木的右臂被燕王亲卫敲断,好在他总算如愿,了结了曾经念念不忘的擒将功。
哈朵望着满是渔网勒裂的血手,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得知成功擒王的消息,冒顿笑着摇头道:“没想到会是这小子。”
随后冒顿因功将脱木兀惕拔擢为千夫长,哈朵和松塔木分领百夫长。
至于卢绾,冒顿只是让屠耆亲军先做收押,期间臧衍想用十万担粮食来换卢绾,却被冒顿断然拒绝。
在燕地,臧衍的所作所为并不如想象中的听话,金帐必须要用卢绾来遏制他的势力,决不能让其豪无后顾无忧。
投降的燕军中,金帐将其中的工匠及有一技之长者单独抽走,又分了三万人给臧衍进行人粮贸易,以缓解匈奴大军的粮草短缺。
至于臧衍跟燕地大族们如何掰扯分人,就不是冒顿关心的了,毕竟能从诸王手中分出来利益,已经是难上加难了。
花了半天时间消化燕军及善后,为了防止蓟城的赛罕以小托大出现纰漏,冒顿终止了各部休整的请求,迅速带兵南下复围蓟城。
十日后蒲阴陉打通,余霖快马送来了匈韩阏与大败的战报和呼延部藏匿骑兵的消息。
单于的想法无人能知,只有闾丘黄知道冒顿阴翳着脸,在帐中呆了整整一天。
臧衍连续多日出入金帐,跟冒顿谈论着蓟城事,能容臧衍在面前讨价还价,一是因为如今西线大败,匈韩联军在晋阳被汉军压着打,局面上大势已不在匈奴,此时金帐需要笼络住每一个盟友。
另一方面则是臧衍自己争气,居然再次在蓟城内找到了帮手,匈奴大军击败燕军主力,让城中的骑墙观望派有所动摇,能不战而取蓟城,冒顿自然乐意至极。
在侍卫官闾丘黄的亲自送行下,臧衍走出了大帐。
回到帐中,闾丘黄斟酌着说道:“大单于,臧衍的要价太高,怕是在金帐会议中对贵族们说不过去。”
冒顿也头疼道:“臧衍已经把蓟城当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到嘴的肥肉又如何能轻易吐出来?
围歼卢绾时,为了大军的粮草补给,本单于已经从诸王的战利品中提前抽取了一部分为酬,如今臧衍想独占蓟城中的财富,诸王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