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匈奴主力在河西走廊西部进行的奔袭与决战,东线的匈奴大军在初春的泥泞中同样做出了选择。
面对矗立在乌鞘岭上的硬关和各有所求的羌军,朝鲁下定决心分兵。
准备许久的海梨猛哥终遂心愿,带领手下的休屠骑兵和赤部狼骑向着乌鞘岭的东北方向开拔而去。
海梨猛哥走后,朝鲁和须卜里台邀请羌王休慕景和呼古粟商量攻打南山关的对策,在羌军各部的坚持下,最后众人决定不误牧时,等羌部过了春夏牧忙后再说。
朝鲁见羌王推脱,海梨猛哥绕路也需时间,心中同样乐得如此。
海梨猛哥这支没有向导的孤军,先是在山中饮雪受冻,随后又在大漠戈壁吃沙挨晒,但终究让他们在生命禁区里,踏出来了一条活路。
随着沿途植被的增多,海梨猛哥知道他们成功了,军中诸人都难抑劫后余生的喜悦。
作为主帅海梨猛哥却很谨慎,与匈奴在弱水流域主力的联系太过困难,使得他对月氏东部的了解甚少,他陆续向西派出了大量的侦查哨骑,只为刺探最新的情报。
几天后,舒哈勒带着斥候兴奋的跑回了临时宿营地,一见面就开口说道:“海梨猛哥首领,去西边的哨骑发现了牧人放牧的痕迹,待了三天逮住了个放牧小童,他带我们寻见了谷水河。
哨骑随着河岸撒出去,寻见了不少归附月氏的小部落。”
海梨猛哥难抑兴奋,急忙问道:“可探寻了月氏的骑兵?”
舒哈勒详细说道:“这些小部族大多剩下女人劳作,再不就是未成丁的小童,成丁很少。
青壮牧民大多被月氏王强行调往昭武城,迎战大单于的主力去了。”
海梨猛哥略带担忧的望了一眼西方,南山关前究竟还是没能留住多少月氏兵,他继续问道:“就近的月氏守军有多少?”
舒哈勒在地上边摆弄石头木棍充当参照,边解释道:“谷水流域,如今只有休密部首领凌格奇在谷水上游筑造的一座土城,里面驻兵两千骑。
溯谷水河而上,向南越靠近此城,本地部族越亲近月氏人。”
海梨猛哥颔首道:“越往南牧场越肥,自然是选亲近的部族赏赐。
这么看只要解决休密的这千余骑,谷水流域原先被月氏压制的小部族就失去了掣肘,有着强迫抽丁之仇,加上往日的怨气,乱子就生出来了。”
舒哈勒问道:“首领是想联合这些小部族?不是末将看不起他们,数十人,几百骑,手中都是些烂骨头,就算借他们胆子,他们也不敢反抗月氏。”
海梨猛哥笑道:“那么我们就给他们壮胆。你去带人沿着谷水往北,对诚服的部族许诺大单于的恩德,对反抗者一律杀死,我要让他们乱起来,看到我大匈奴的力量。”
舒哈勒拍着胸脯说道:“首领放心,这地我门清,半日功夫就行。”
海梨猛哥面露疑惑,不信的问道:“你小子怎么会探查的如此清楚?”
舒哈勒居然难得的露出扭捏,笑道:“近日在此地得了个女人和儿子。”
闻言海梨猛哥笑着摇了摇头,带领大军从沙漠戈壁里出来。
他先派兵切断谷水河两岸跟上游的联系,再在舒哈勒父子的辨别下,匈奴骑兵先对亲月氏的几个小部进行掳掠屠灭,所获牛马羊群尽皆补充大军损耗。
休整三日后的清晨,匈奴大军沿着谷水河溯流而上,一天之内海梨猛哥带兵突袭休密部所在的土城,守军根本没想到此地会突然冒出来匈奴骑兵,抵抗很快结束了。
入城后,登上城墙的海梨猛哥四望,见此城地处绿洲,水草丰美,纵马无阻可谓四通八达,不怪凌格奇将此地留作老营。
休密部族被匈奴大军裹挟而来的小部族烧杀抢掠,虽然失去了大量青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跟小部落进行了男女老幼齐上阵的血拼,没有一个月氏人能逃脱。
为了防止谷水流域叛乱的消息会走漏,海梨猛哥决定快速突进。
在休整一日后,匈奴大军甩开裹挟的小部族,让他们和休密旗下的各部月氏部落争斗消耗,而海梨猛哥带万余骑带足缴获的战马,寻找到浅滩渡河掉头往南,直扑月氏另一个大部都密部的牧区。
都密部老营,眼见突来的匈奴骑兵,失去了大量部族青壮的休密部族,在匈奴骑兵的战刀下纷纷逃窜,牛羊马匹散落满山岗。
获胜后海梨猛哥依旧保持了清醒的头脑,为了保持突袭的速度,各部骑兵被严令不得抢夺财货。
海梨猛哥杀了留守营地的数千休密骑兵后,补充箭矢、马匹,随后一把火烧了都密部大营。
连破月氏两大部的海梨猛哥马不停蹄,带领匈奴骑兵一刻不歇,大军折向东南,直扑南山关身后。
夜里在一名月氏降卒的带领下,一支匈奴斥候队连夜翻上南山关旁的高山山顶,趁着天蒙蒙亮,在山顶燃起了狼烟。
时刻监视山顶的关下哨骑立刻上报,孤直的狼烟让在关下守候的朝鲁明白,海梨猛哥已经成功,他立即组织全部兵力,准备猛攻南山关。
南山关内大帐里,耿阿泰怒斥值夜的千夫长,喝问道:“为什么会有人在关旁的大山山顶燃起狼烟,难道是匈奴人变出翅膀,飞上去的不成?”
千夫长不敢顶撞,只是一个劲的解释南山关隘并未发现异常,狼烟处也派兵去寻了,只发现了几个山民活动过的迹象,千夫长猜测应该是山中不服管辖的野人生活所为。
南山关两侧高峻的大山连绵,耿阿泰知道完全防住这些山中野人根本没办法,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只要不是匈奴人就好。
随后耿阿泰哼道:“这两天我总觉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传令下去,让各部都惊醒着些,尤其瞭望哨,本首领要知道关下匈奴人的一举一动。”
耿阿泰正说着,关下朝鲁指挥匈奴大军列好阵,立刻发动攻关,抛石机抛出巨石,砸出了今年的第一个坑位。
匈奴攻关大军旁,羌军同样也在侧,但这次似乎站台的意味更浓郁些。
朝鲁事先让人在关前燃起三竖狼烟,须卜里台亲率仆从兵攻城。
望着匈奴今年发起的第一次攻关,耿阿泰不敢大意,亲自上关墙指挥抵御,一时间双方箭雨不绝,喊杀声震天动地。
眼见仆从军被射的势弱心怯,朝鲁为了牢牢将南山关守军按在关墙上,甚至令狼骑下马,充当步卒顶了上去,他自己也将大纛旗推到关下,完全是一副豁命的架势。
山顶上斥候望见狼烟,连忙将关下的消息传到海梨猛哥手中。
隐蔽休息的匈奴骑兵蓄势以待,海梨猛哥跨上战马,喝道:“弟兄们,跟本将军冲锋,拿下南山关。”
连破月氏两大部的匈奴骑兵士气正弘,万余骑兵挥鞭击马,旋风般的冲出山谷,转眼便铺天盖地冲向南山关内的月氏营地。
马蹄声在关内的月氏营地内愈发清晰,随后震耳欲聋,地面剧烈震动,细碎的石子都跳了起来。
海梨猛哥手持长戈,率先纵马冲入月氏营寨,他宛如死神般左突又切,肆意斩杀慌乱的月氏守军。
随后如山洪般的匈奴骑兵紧随而至,牛角号声在大山峭壁的回响中震彻寰宇。
月氏营地中的大军人数虽多,但一时没弄明白,为何不设防的后方会突然出现匈奴敌骑。
有些月氏士卒还未出帐,就被套索拉塌了毡帐,随后马蹄滚滚,践踏而死。
海梨猛哥知道营地中月氏人多,也不恋战,紧抓月氏大军发懵的契机,意图快速凿穿大营,目标直至南山关门。
关墙上得到禀报的耿阿泰回身望去,只见关后杀来一支骑兵,连忙下令关墙上的弓箭手调转方向应敌,但就是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命令,让本就不宽敞的关墙上发生了混乱。
关墙上的弓箭手、刀盾手和搬运滚木礌石的士卒乱作一团,防守效率直线下降。
有些搬运器具上墙的士卒慌乱下还脱了手,滚木礌石顺着楼梯滚下去,关下的人躲闪不及,自己人先被砸死了七八个。
时刻关注南山关的朝鲁,自然不会放弃月氏人自乱的机会,随着战鼓鼓点的急促,借着云梯蚁附而上的匈奴步卒接连登上关墙,跟月氏守军展开捉对厮杀。
有投机心思的先零羌王休慕景和封养羌王呼古粟心中暗惊,眼见匈奴人南北两面夹击月氏,南山关今日怕是要破。
他们立刻从出工不出力转变立场,气势如虹的加入战场,呼古粟还命人回去,将营地中的月氏使者宰了,墙倒众人推。
舒哈勒率领五百死士营左砍右杀,受命抢夺关门,夺得关门后,立刻背靠关门组织半圆形防御,身后的人手也是赶忙将封门石抓紧搬开。
正面遭受猛攻,关内城门失手,耿阿泰终于不在犹豫,他命令关上兵卒专心防备关下,自己亲自带兵争夺城门。
月氏军中谁都知道门开后的下场,诸部兵卒奋不顾身冲夺关门,耿阿泰亲自下场更是鼓舞了士气,双方将士用命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