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鲁在兰山之战大胜月氏,冒顿在漠北草原上也没有闲着,准备征伐月氏和千户制改革同时在右部施行。
渐渐冒顿察觉漠北的老贵族们对自己的改革面服心不服,借着西征之事对改革颇有怨言。
本来按冒顿的心思,战前敢跟自己挑刺,这些匈奴的传统势力会被狼骑全部送去见长生天。
但在老丈人铁托的劝谏下,在呼延部做客的冒顿召来柯世列和赵炎,考虑后两人都认为此时不适合彻底用武力解决传统派。
因为这无异于战前自断臂膀,毕竟这些人只是对单于的改革和选择不满,并不是直接扯旗反叛,还有着争取过来的空间。
打不得就只能另寻他法,在左右骨都侯的谋划下,冒顿将目光放到了北方,打不得自家的传统派,那么就将别人家的传统派打灭,杀鸡儆猴。
相较于匈奴骑兵在攻灭东胡一系列战争中的成长,和匈奴收取河套入囊后,国家内部发生的蜕变而言,这些曾经的老对手依旧在草原上遵循着传统,放马牧羊千年不变,而冒顿此次打的就是传统。
正好各部骑兵的围猎熟悉需要磨刀石,下定决心的冒顿召集军队,向北动刀。
手下的狼骑配合部族骑兵驰骋在草原上,他们这次围猎的目标不再是狼群、黄羊这样小家子气的东西,而是丁零、坚昆这些漠北以北的部落联盟,或者也可以称他们为国。
狼骑带领部族骑兵,一路上快进快出,连续的攻灭营寨,最远甚至追猎到北海以北。
冒顿化身为一位铸剑师,狼骑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刃,部族骑兵则化为剑身,而燃烧的淬火来自丁零与坚昆的各部之血。
在冒顿的指挥下,在各部狼骑将领的矫正中,一锤锤为匈奴锻造出一把噬人的凶剑。
丁零王桑坤被狼骑追着满草原乱赶,被逼无奈下,他联合同样遭灾的浑窳、屈射、鬲昆、薪犁等部族,准备联合向匈奴人复仇。
诸部联军在北海之南集结,准备与匈奴大军交战。
可惜冒顿不会给联军跟狼骑正面交战的机会,宽广的草原成了狼骑的猎场。
披甲执锐的狼骑劲旅,靠着袭击各部营地,逼着盟主桑坤分兵来救,而匈奴骑兵则围点打援,一口口吃掉联军的有生力量。
往返几次,吃过亏的诸部联军都不敢再出营门。
救,被狼骑分而歼之。
不救,仗在自己地盘上打,眼睁睁看着自家营地被攻破,部众财货被匈奴人洗劫一空,人财两空。
人心惶惶的各部首领,齐齐施压给盟主桑坤,让他伺机寻找冒顿大军从速决战。
按以前桑坤的风格,这些部族首领的脑袋已经在营外的旗杆子上风干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匈奴这只狼太强壮了,强壮的令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脱木兀惕在这场战争中也是获益匪浅,如今的他已经官拜十夫长。
他们原先的十人队里,除了曾经的十夫长速布台升任百夫长外,其余人中属他升的最快了,代价则是父亲给的甲胄上,又多了几处用皮子草草打上的补丁。
在脱木兀惕看来,跟河南地交手过的汉军相比,这些北方的蛮族简直傻的可怜,弓弩、战术都不如匈奴大军的情况下,手持骨刀骨枪,仅仅凭借血勇冲锋作战,然后被狼骑纵马拉开距离,强弓硬弩的箭雨撒过,留下一地的尸体。
但战争从无定势,他们也有凶险时,有次速布台奉命带本部侦查浑窳部旗下的一部,熟不料半途从沿路黑林子里突然窜出数百骑着麋鹿的部族。
他们头顶鹿角,脸上涂抹着怪异的妆容,嘴中发出恐吓的怪叫,手持各式各样的骨质武器,骑着麋鹿便冲了出来。
被吓了一跳的速布台连忙带哈朵等人迅速纵马突围,并命令脱木兀惕用硬弓回射几箭压住头鹿,众人借着马速摆脱追兵。
待缓过神来速布台率领部下反手拨马兜回来,借着单于庭配备的硬弓箭矢远距离消耗麋鹿部众。
麋鹿部众见此也驱鹿追着张弓回击,但显然他们的弓射不了多远,骑在鹿背上颠簸更没有准头,就算偶尔侥幸射中的几支,也因为骨箭头射不穿匈奴骑兵的皮甲,难以造成杀伤。
待速布台等人射空了箭囊,四望着一地自家人的尸体,麋鹿部众已然胆寒,深悔的他们这次显然选错了对手。
速布台以披秦甲的脱木兀惕为头,配合哈朵、松塔木一起抽刀,纵马冲击散落的麋鹿部众,砍杀下速布台又瞅准时机,将麋鹿部众逼进了沿途发现的一处沼泽中。
最终麋鹿部落一百多人丧生沼泽,百余人被俘虏就此直接亡部。
而速布台因功升任百夫长,脱木兀惕顶了速布台的缺,其余人获得牛羊皮货的奖励,像速布台小队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是孤例。
金顶大帐内,冒顿和赵炎、柯世列等人借着往来哨骑带来的消息,见各部骑兵磨合的差不多了。
冒顿看看时间也觉得该结束这场大型围猎了,毕竟他的目标一直是月氏。
随着金帐大单于集结部族的命令下达,传令的哨骑在草原各处飞奔。
各部接令狼骑带着部族骑兵,如涓涓细流般在绿色的草原上汇聚,目的地正是桑坤的北海联军大营。
求战心切的两军如愿以偿,列阵在北海的西岸草场。
骑在赤骥背上的冒顿环顾诸军,一个个昂扬的匈奴骑兵战意沸腾,只有冒顿明白,他们已经不再是普通部族骑兵能比。
这支他亲手打造的军队,是骑在马背上的秦军,在单于庭继承大秦青铜冶炼巅峰的技艺,以及甲具武器的制造后,匈奴人在冒顿的示意下,疯狂的叠甲。
着甲率提高到了恐怖的六成,狼骑在七成,而屠耆军尽皆披甲,当然都只是皮甲罢了。
如今骑兵冲击时,匈奴人还会将厚毡裹在战马的关键部位上,防备敌军的武器袭击,保护战马。
终究甲这个玩意太过费钱,如今的匈奴也没什么余粮,但即便如此,在如今的匈奴大军面前,桑坤的诸部联军土鸡瓦狗尔。
迎着北海的凉风,冒顿伸手向前一切,霎时战鼓擂动,传令兵持旗飞奔,这支绿毯上的黑甲骑兵,露出了它纵横捭阖的真面目。
作为前锋的阿古达木身披重甲,只见他随手放下面甲,手持长戈催马向前,身后潮水般的狼骑冲向诸部联军阵前,瞬间如一把利刃在豆腐中切开一条通路。
这对不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正应了那句话,最好的食材,只需要简单的烹饪,而最好的骑兵,也只需要简单的切割战术。
左右两翼的奥敦格日乐和诺珉还未行成对桑坤联军的合围,桑坤的中军就被阿古达木的前锋狼骑冲的七零八落。
丁零中军动摇,本就被狼骑折磨已久的诸部联军直接胆寒,冒顿趁机下令全军压上,一鼓作气。
诸部联军一触而溃,阵散人亡,决战瞬间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前锋官阿古达木带领青部狼骑直接透阵而过,还嫌不过瘾的阿古达木调转马头,反身再冲联军大阵后背。
只见他手中大戈一扫,围上来的丁零人手中劣质的青铜武器和骨质武器碎成数截,几轮下来阿古达木周遭再无人敢上。
阿古达木四望带人直扑丁零王阵,桑坤的卫队仅仅抵抗片刻,随后便被阿古达木带青部狼骑杀散,借着马力,阿古达木追上桑坤,最后用套索生擒。
望着漫山遍野抓俘虏的匈奴大军,冒顿在阵前请右部诸贵饮酒观战,起先认为冒顿托大之人,尽皆住嘴,至今他们的思想还停留在昨天,殊不知这股从单于庭掀起的旋风已经让匈奴脱胎换骨,至此再无杂言。
是役匈奴大军伤亡仅仅百余人,斩杀诸部联军两万,降者过五万。
当头发花白的桑坤被缚,押到冒顿面前。
空旷的草原上,桀骜的丁零首领并没有低头讨饶,而是盯着冒顿看了半天,随后环顾冒顿周围林立侍奉如健狼般的匈奴年轻将领,老对手却没有几个。
最后桑坤遗憾的说道:“看来本王输的不冤,头曼那老小子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在这方面本王倒是输了。冒顿,杀了我,成就你在草原上的威名吧。”
望着帐下一心求死的桑坤,陶格斯、哈斯额尔敦等老王心中颇为唏嘘,当年与桑坤抢夺漠北草原的事情似乎就在昨天,而今老对手却被缚眼前,之前对冒顿执政的一切杂音尽皆静默。
为了稳定北海,威已立,想要维持长久的统治恩德必施,经过考量的冒顿没有过分为难桑坤,而是给了他王族应有的体面。
北海桑坤是待不了,冒顿封了他个左部千夫长,将他的亲眷迁到东胡旧地,送给了远在大鲜卑山下避暑的王叔阿矢斯力,也许这对老对手,会有一些话要聊。
桑坤努力了一辈子就是想得到南方的好牧场,如今输了却如愿以偿,真该感慨世事无常。
桑坤的例子在前,对剩余诸部首领的担忧起了稳定作用,冒顿随后恩威并施,理清主从后,冒顿抽调诸部男丁从征。
此战过后,匈奴的势力范围向北推进,囊括整个北海,匈奴后方再无成建制的部落骑兵可以威胁漠北草原。
为了看管此地,冒顿任命老丈人铁托留守漠北,匈奴大军整合兵马,为南下做准备。
此役冒顿彻底挣脱束缚,他将目光望向河西走廊,抚摸着羊皮地图上的焉支山,那是他梦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