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哈良大寨,大帐内冒顿拿着鹰使送来胡笙怀孕的消息,躺坐在位子上,仔细看着羊皮上字迹娟秀的家书,脑海里不由得想起胡笙的身影。
此事想来也是胡笙故意为之,想宽慰自己不必担心漠北部族,专心作战东胡。
自己作为单于才能有此珍贵的家书,但其余的部族战士呢?自己能带几人回去?
放下羊皮家书,冒顿想起出兵至今,匈奴大军已经奔袭千里,远离家乡,期间连续的战斗折磨着全军,时至今日两月有余。
匈奴人习惯草原上的自由,自己将他们困在吉哈良寨中,总归是压抑了天性,士卒上下必感不适。
久拖必厌战,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一线的士卒,生死之弦不能总是紧绷着。
想着想着冒顿觉得似乎可以在营中推行马球,用来娱乐的同时还能锻炼士卒,战马是现成的,在寨中划出一块空地即可。
说干就干,喊来跟着燕吾学习的闾丘黄,冒顿让他着手去办此事。
果然马球的推行很快风靡了吉哈良大寨,闾丘黄又将投壶、投石等戏加入,极大缓解了军中的压抑。
如今不作战时,匈奴士卒都会投身其中,苦中作乐。
倒是围寨的东胡士卒心态受挫,眼见对手寨中欢乐,士气大跌,对能攻破吉哈良大寨越来越没有信心。
哲塔午台为了提振士气,甚至转挑寨中举办马球比赛的时候进攻。
奈何此行却起了反作用,反倒是连累到了自家士卒,现在觉得无法战胜匈奴人的想法,已经蔓延到了东胡大军的中下层。
再随着每日餐食的进一步下降,东胡上下已经少有战心,退兵之声不断。
在双方持续鏖战拉锯时,冒顿收到了丘力哲哲和乞伏阿歹的投诚信,心中大喜。
前些日子得知翰勒亦刺答诱杀丘力必野,覆灭乌桓部。
冒顿和燕吾、赵炎、闾丘黄等人都觉得东胡内部要不稳一阵,对吉哈良大寨的攻势应该会缓缓,还主动配合造了一波谣,没想到居然有意外收获。
谁知道翰勒亦刺答自己手脚没有做干净,跑了乌桓少族长丘力哲哲。
冒顿派闾丘黄出寨前去联络,双方密谈后,约定时间。
待丘力哲哲和乞伏阿歹起身来投,冒顿亲自跑到吉哈良大寨外迎接二人。
丘力哲哲见到狼骑大纛,知是冒顿亲迎,连忙跪倒在地,慌张的说道:“大单于统领匈奴,哲哲不过丧部之犬,何劳单于出寨相迎。”
冒顿将他扶起,右臂指天笑道:“我得两位将军,此乃长生天助匈奴一统草原。东胡失二位贤才,天数当破,为了天下本单于又何惜出寨一迎。”
闻言丘力哲哲和乞伏阿歹心中犹疑去半,再次跪谢冒顿。
热情的冒顿亲执两人之手,一路上为他们介绍寨中场景,望着高大的储粮仓库,饱满精神的匈奴士卒,风传的马球...
来到大帐,两人受宠若惊,仅存的疑虑也消失不见。
帐中待诸人坐定,冒顿令人摆上宴席。
宴会没开多久,摔跤的武士还未热身结束,冒顿便发现乞伏阿歹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而另一边丘力哲哲似乎在低声啜泣。
望着案上的手抓羊肉似乎没什么不对,冒顿好奇的问道:“哲哲因何而哭,难道是案上的餐食不合胃口?若是如此,可令侍者重新换上。”
丘力哲哲红着眼摇了遥头,解释道:“大单于勿怪哲哲,望此羊肉,让我想起老父,老父对东胡一生忠心,到头来却抵不过一口羊肉。哲哲能食此羊,全赖大单于恩典,乞伏阿歹叔叔帮忙。可惜老父已固,尸首尚未齐全,作为子嗣,哲哲有感而泣,不敢食此羊肉。”
冒顿赞道:“哲哲一片孝心天地可鉴,来人,撤去乌桓部首领案上的肉食,换些素食来。”
侍者忙碌。
丘力哲哲起身跪谢道:“臣谢大单于恩典。”
冒顿说道:“本单于案上炙羊腿肥美异常,有感乌桓老首领离去,今日也不食肉。
来人,将羊腿放起,愿匈奴攻灭东胡时再食此腿。
二位将军可有教我?”
丘力哲哲起身握拳,面露凶狠,硬声道:“大单于,我乌桓本就粮少,翰勒亦刺答吞我乌桓,定难解粮苦。
时至今日,东胡军中粮草必然已尽!”
乞伏阿歹则上前跪地,双手捧着一张羊皮图献给冒顿,扶胸说道:“大单于,翰勒亦刺答欲吞我鲜卑,奴下愿献上东胡大营的布防图,供单于破灭东胡,食此肥腿。”
“好,好,好!”
冒顿连呼三个好字。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冒顿与丘力哲哲、乞伏阿歹两人歃血结盟。
约定击败东胡后,鲜卑得到东胡王庭牧场一部(呼伦贝尔草原),乌桓得到原来的牧场(锡林郭勒草原),三军会盟共击东胡大营。
随后冒顿整顿全军,令都也该、德努阿、者蔑台带领本部,汇合乌桓部余兵,伙同丘力哲哲佯攻东胡大营正面。
单于庭主力狼骑汇合鲜卑骑兵,与乞伏阿歹合力,在鲜卑营地打开缺口,攻入东胡王庭大营。
阿矢斯力带左部主力绕道,绕过东胡大营侧翼,袭其后营,堵截溃众,前后夹击。
得到单于庭命令的匈奴大军迅速动了起来,暗中纷纷准备妥当,露出了雪藏已久的獠牙。
为了迷惑哲塔午台,冒顿令马球比赛正常举行,寨墙上的士卒不动,与往常一样守卫寨墙,而左部和单于庭主力却从后寨静声而出。
半夜,一身戎装的冒顿望着黑夜里蠕动着涌进鲜卑营的人马,紧了紧手中的剑柄,突然脸上触到丝丝凉意,伸手一摸却是雪来。
今年草原上的第一场雪来了。
东胡大营前,开出吉哈良大寨的都也该右部主力,与丘力哲哲指挥的弓箭手依次点燃火把,随后一声令下,弓箭手的火箭如繁星般射入东胡营地内。
嗖嗖嗖。
拖着长长余光,火箭宛如流星般划过长空,军鼓声起,者蔑台率领着步卒顶着大盾快速突进,套索配合人力掀开东胡大营的外围木栏杆,匈奴骑兵顺势窜入东胡营地,烧杀。
霎时东胡王庭营地内火光四起,慌乱骤起。
王帐中,被慌乱声吵醒的翰勒亦刺答怒问道:“是谁!敢在夜间明鼓!”
侍卫跑进来急忙报道:“大王,是匈奴人打进来了。”
闻言翰勒亦刺答不怒反喜,来回的快速踱步,冒顿你终于敢爬出乌龟壳了!
兴奋过后,他狠声命令道:“让哲塔午台统兵,谁得冒顿头颅,赏万户!赐千里草场。”
“嗨。”
夜里起身的哲塔午台丝毫不见慌乱,他用王庭禁军为基稳住局势,迅速从营地周围抽调兵力抵御东胡大营正面的敌袭,右部与乌桓的联军渐渐陷入苦战。
鲜卑营地和东胡王庭营地虽然有着些许防御,但终归比不得大营正面。
冒顿和乞伏阿歹带兵冲击东胡王庭营,有着乞伏阿歹的带路,冒顿带领的狼骑、屠耆在后,在东胡营地内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阿古达木、鸿都八失喇两人各领一部狼骑猛攻东胡王庭营地,很多睡梦中的东胡人被杀死在毡房里,二人只管放火前进,漏掉的东胡人则交给了赛罕和帖木尔。
如果说营地正面的进攻只是挠痒痒,那冒顿和乞伏阿歹则宛如重锤一击,在东胡人柔软的腹部狠狠插上了最致命的一刀。
哲塔午台见东胡大营西部起火,抬眼一瞧是鲜卑营地方向,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分兵去挡,奈何此时绕道的阿矢斯力也赶到了。
左部骑兵立刻从东胡大营后方发起突袭,一时间东胡大营三面受击。
哲塔午台调兵抉择,渐渐脑门上渗出了一层细汗,虽然翰勒亦刺答优柔寡断,但这次倒是帮了哲塔午台一个大忙,自从上次王庭被袭,翰勒亦刺答便将东胡最精锐的王庭主力调在跟前。
所有人都能反,但这些人却是东胡最忠诚的拥趸,靠着他们硬是暂时顶住了匈奴大军的攻势。
眼见攻势受挫,局势僵住,冒顿知道自己以少击多不能久拖,便立刻让乞伏阿歹带着鲜卑兵先顶一阵,自己则迅速令狼骑集中,放弃不次要的目标,专攻东胡的王庭营地,力求局部形成兵力碾压,快速打垮敌人。
阿古达木手持大盾短斧,高喝道:“弟兄们,跟着我,去取翰勒亦刺答的首级吧!”
“杀!杀!杀!”
休养已久的狼骑无数士卒应和,组成盾阵硬撼东胡王庭大军。
阿古达木和鸿都八失喇轮换着连冲三次,东胡大军且战且退顽强的抵抗。
明白此战意义的东胡人也倾尽全力,上至部族首领格日图、乌涂哈真、速布也塔,下到待罪的拔赫,全部抽刀出剑冲进战场以命相博。
冒顿见此直接将大纛推前,亲自带着屠耆精锐加入战场。
血战中的鸿都八失喇身中两刀,拼着命用短矛刺死了速布也塔,东胡军势一溃。
阿古达木掷出战斧,砸到了拔赫的面门,随后被东胡士卒包围,夺来的战刀大开大合宛如战神,东胡军势再溃。
……
狼旗在雪中狂舞,匈奴大军连翻冲阵,终于在冒顿的带领下冲垮了东胡王庭大军的军阵。
攻入大营,冒顿抬头都能望见照明火光里的东胡王旗。
匈奴大军从王庭营地的开口处涌入,更加血腥的白刃血战和捉对厮杀展开了。
黑夜的天公也不作美,雪越下越大,两军顶雪,从半夜杀至天明。
这场比拼勇力、耐力的战斗,终究是半饥半饱的东胡人率先支持不住,部族士卒开始陆续慌乱动摇,零零散散的溃逃,连东胡大营正面也被都也该和丘力哲哲攻破。
满身是血的丘力哲哲望见东胡王旗,简直似是喝了鸡血,高喝道:“翰勒亦刺答!还我阿爸命来!”
说着便带着乌桓部士卒不顾死伤,疯狂的冲击王庭营地。
终于匈奴几部合力下,东胡大军的溃败开始了。
眼见大规模的投降非人力能阻,哲塔午台见此直接抛出王庭主力为诱饵缠住冒顿,让卫队带着翰勒亦刺答突围北逃。
翰勒亦刺答被狼骑追杀了三天,乌桓部又追杀了一周,但都没有擒住,又被他逃过一劫。
是役冒顿带领匈奴大获全胜,收缴财货、部族无数,东胡王庭主力十不存一,失去有生力量的东胡,已经无力再对匈奴产生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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