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说,随着冒顿暗中隐身一退,外势骤撤,忽室尔和右贤王青葛脆弱的盟友关系越发紧张了起来。
为了争夺部族的过冬草场,两人手下的部族摩擦争斗不断,进而使得整个单于庭的力量关系又一次变得微妙了起来。
敌人暗中的动作不断,时刻警醒着快要被无情日子麻木的冒顿。
敌人一直注视着自己,只不过还没有抓住对他一击致命的机会,紧握马鞭冒顿率领新军再次展开围猎。
单于庭营地,忽室尔气哼哼的闯进大阏氏帐,将迎面而来的侍女一脚踹开,满面怒容坐在了软榻上。
侍女们噤若寒蝉,就连正在为达兰宝音梳头的侍女长赫者都不免手中一颤。
忽室尔气呼呼的说道:“母亲,你怎么还能如此清净?青葛和冒顿都快爬到咱们头上了,也不知道那老东西是怎么想的,居然将两万部族交给了那个杂种!”
闻言达兰宝音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聪慧也不假,就是心太急了。
达兰宝音挥手摆了摆,赫者停下手里的活计,带着帐内的侍女们撤了出去。
转过头,达兰宝音问道:“可是在外面又受气了?”
听起母亲询问,忽室尔连忙走到达兰宝音身边,不悦道:“母亲你是不知道,就在刚才又有五六个小部酋长来我帐内诉苦,右贤王部抢了他们过冬的草场和草料。
现在这几个小部早就断了粮,要是等熬过了冬,牛羊都饿死了,就不知道这几个小部还在不在了。”
达兰宝音蹙着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右贤王部抢夺草场了,自打入冬以来,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发生。
以前各部分开过冬,自然抢了就抢了,大鱼吃小鱼,往年过冬消失的部族不知几凡,寒冬和大雪会将一切擦的雪白。
可今年因为对抗丁零人,为了整合力量,头曼将各小部都聚集在了单于庭四周过冬,人多地少定然少不了摩擦。
再说青葛还真是肆无忌惮啊!
头疼的扶着额头,达兰宝音无奈道:“忽室尔,如今我们和青葛的联盟必须存在下去,与青葛的上万铁骑支持相比,几个小部我们必须牺牲。”
忽室尔知道母亲的话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年轻人心里觉得被抢一次便罢,青葛三翻四次纵部抢掠依附自己的部族,在他眼里那是侮辱。
强烈的羞耻感让忽室尔脸色冰冷,不过碍着母亲的面子,忽室尔只能低头应诺。
忽室尔心中气不过,对青葛低头,没道理在那个杂种面前也低头吧。
忽室尔望着达兰宝音,带着恨意说道:“母亲,冒顿这次是逃回来的,月氏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听边境传来的消息,过了冬月氏人的使者可就要来了,咱们要不要在金帐会议上加把劲,月氏人这次可不会轻易饶过他。”
达兰宝音眼神转动,她怎么能味不出儿子的意思,此时可不是跟冒顿撕破脸的时候。
达兰宝音教导着说道:“冒顿现在是在风口上,狼骑军屡战屡胜,大单于怎么可能会放心。
一万狼骑再加上新军两万,这三万人放在匈奴,怕是平常六万人都制不住。
大单于想要收军心,冒顿在他眼里就是个死人,待过了冬,月氏使者来,死去的冒顿就是匈奴对月氏最好的答复。”
转眼达兰宝音拍着儿子的脸,笑着叮嘱道:“此时我儿可要仔细,不要去触冒顿的霉头,如今谁阻冒顿练军,谁就是大单于的敌人。
瞧瞧金帐前挂着的贵族尸体,这意思你还不明白?
冒顿新军练的越好越强,他离死也就越近。”
听着母亲的训示,忽室尔心中更加不快,此次来的两个目的都未达成,怎么可能顺心。
兴缺缺问了几句有的没的就退出了大帐,刚出帐忽室尔迎头撞见了来拜见达兰宝音的娜木拉。
瞧着面容姣好,身材丰满的娜木拉,这对小年轻忽室尔的吸引力可不小,再想想表姐的艳名在外,心中更加的火热了起来。
瞧着美人在前,本想纵马发泄一下不快的忽室尔心中打起了算盘,如此尤物,怎么能让给那个杂种.....
傍晚冒顿的大帐灯火通明,侍卫们来回巡逻,百步之内不见一人。
摩柯末让商队带来了来自呼延部的最新消息,在迎接头曼前夕,冒顿知道狼骑军被人盯上,和赵炎、柯石列商量后多报了战损,暗地里将一万狼骑分了出去。
在呼延部离开单于庭后,由摩柯末带领狼骑去投奔了老丈人铁托。
看到眼前的万余精兵,铁托若是猜不出小女婿想干什么,那他就真的是瘸马老骆驼了。
对来自女婿的信任,铁托投桃报李,小儿子呼哲带着女儿胡笙来到冒顿的帐内,一则为质,另一则便是表示暗中支持了。
望着帐下的新军众人,其中不乏加入的新面孔,侍卫们端上热奶后悄声退去。
冒顿端着奶杯,笑道:“军中有令不得饮酒,冒顿以奶代酒敬诸位一杯,近来冬日苦练,各位辛苦了。”
众人闻言举杯迎合,道:“谢大王子。”
放下奶碗,冒顿言归正传问道:“如今各部尽皆归营,不日便要大雪封山,新军能战否?”
“能战!”
望着争相请战的将军们,冒顿笑着摇了摇头,军心可用。
冒顿转头望向不附和的朝鲁问道:“朝鲁你怎么看?”
朝鲁站起来抚胸道:“大王子,新军未见大战,定不耐苦战,其中二三子,也并非与我等同心戮力呀。”
冒顿点头道:“不错。”
作为主帅冒顿自然知道新军的优劣,有此一问无非是提点手下已经耐不住寂寞的心,而如何剔除军中二心者,冒顿心中也已有了定计。
伸手向着帐门口一招,冒顿吩咐道:“来人,取本王子打造的新箭来。”
众人望去,只见一只有些奇异,通体黝黑的羽箭被侍卫双手捧了上来。
冒顿拿起黑箭,高举过头,笑道:“此箭名曰鸣镝,射出后会有声响发出。”
说着冒顿眼神转冷,喝道:“开帐!”
侍卫们连忙拉开帐门,冒顿弯弓搭箭,嗖,带着短啸鸣镝箭飞出大帐。
众将闻声望去,带着尖锐的呼啸鸣镝正中靶心。
“彩!”
冒顿放下弓箭,令声道:“传令全军,鸣镝所指,狼群所至,如违令者,斩!”
“嗨!”
翌日冒顿亲自率领全军演练,鸣镝所至之处万箭追至。
待几番轮射后,冒顿带军动了起来,胯下赤骥嘶吼狂奔。
行进间,大军左侧冲出一群战马,为首的正是头曼先前奖励冒顿的大宛战马,它带头冲锋,四蹄飞扬,曲线丝滑,神骏不已。
冒顿匐着身子,契合着赤骥上下颠簸的节奏,抽出箭囊中的鸣镝箭,挺腰夹紧马腹,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双臂发力拉的弓弦紧绷,满弓。
嗖,鸣镝拖着啸声直奔大宛头马而去,身后的狼骑众军瞬间万箭齐发相随。
箭如雨下,大宛马甚至连哀鸣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瞬间被箭羽射成刺猬,轰然倒地,马嘴流出潺潺血流。
冒顿勒住兴奋的赤骥,望着远处不断喷涌鲜血的大宛马。
随后冒顿调转马头,望向身后众人,面无表情的喝道:“未出箭者出列!”
勒住马的十几位贵族驱马出列。
冒顿冷冷的望着他们,喝问道:“为何不出箭?”
“大王子,那匹马是大单于的战马。”
“大王子,匈奴人从不杀马!”
.....
抚摸着赤骥的鬃毛,按住依旧兴奋不已的赤骥,冒顿冷声道:“不尊将令者,斩!”
十几位抱着侥幸的贵族正想喊冤,话未出口便被身后的随行侍卫砍落马下,霎时全军为之一振。
夹杂着鲜血的腥味,冒顿高举起鸣镝箭,喝道:“鸣镝所指,万箭所至。”
顿时“鸣镝所指,万箭所至。”之声响彻天地间。
事后冒顿回到大帐,命令赵炎密切关注单于庭的动静,毕竟此次以不尊军令,斩杀头曼安排进新军的探子,总要看看老头曼什么反应,这是一次危险的试探。
金帐内老头曼摔了手中的金杯,猩红的葡萄酒撒了一地,令人迷醉的酒味和葡萄香味如今可平息不了他的怒火。
跪在脚下的图图布宛如石像任由头曼踢打,此次在冒顿新军中埋下钉子的正是图图布。
这些忠于头曼的将官,正是因为畏惧头曼的权威,才没有射出那只箭,只能将忠诚带到阴间。
头曼踹开图图布,咬牙冷声道:“新军控制本就不足,此次损失近乎对新军失去有效的钳制。
传令下去春祭将至,本单于要考量新军战力,另外,你去暗中集结队伍!”
“嗨。”
望着图图布退出大帐,头曼躺在王座上,脑海里忌惮着冒顿的新军,明知让他练兵宛如饮鸩,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对权力的渴护,让他选择饮鸩止渴,如今他等不到新军成军大成的时候了,他要收回冒顿的兵权。
春祭考量新军的消息宛如飓风席卷整个匈奴上层贵族,得到消息的忽室尔恨不得在地上打几个滚来庆贺老单于收权。
青葛闻声则是冷哼一声,下令暗中集结部队,在他眼里冒顿必反。
冒顿作为当事人却异常冷静,他恭敬的接待了老单于的传令使者,并以军中将官不足为由,请求老单于为新军派遣新任将官以供驱策。
头曼摸不准冒顿的心思,但为了避免内战带来的损失,和心里竭力挽住新军军权的想法,他还是从单于庭内部各军抽调了心腹将官前往新军接权。
金帐内老头曼望着炉火,思虑着冒顿像幼狼般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进退间犹疑不已。
再一想今日单于庭内报来忽室尔频繁的出入娜木拉粉帐的消息,老单于抚额叹道:“燕吾,本单于的儿子们都不安分呐。”
作为金帐中除了头曼外的活人,燕吾笑着为老单于面前的炉火中加了些木炭,笑道:“大单于何必为了儿孙犯难,大王子让咱们派人过去新军,想来也是一番孝心。
至于小王子那,娜木拉公主毕竟是表亲,熟络也在情理之中。”
对燕吾的掺和话,头曼笑着摇了摇头骂道:“你个奴才倒是两不得罪。
行了,去叫小阏氏来。”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