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堡城头上,迎着干冷的寒风李欣想了很多,冻久了便不顾形象的将冻红的鼻头捂了捂。
面对大阏氏为自己娶亲,起初他真的有些手忙脚乱。
赵炎怀着顾虑之心不愿多谈,毕竟这是私事,还是家事。
想到此处李欣不由的望了望城外,毫无意外一片漆黑,这像极了自己面前的路。
他是一个孤独的旅人,黑暗中怀揣觊觎之心的人却不少,路至此处已然没了退路,早已不是孤家寡人的他输不起。
唯有更高的位子才能保护他现在得到的一切,慢慢的李欣心中坚定了起来,要是现在自己不争,往后迎接他的必定只有亡命一途。
或许还会像扶苏一样,被自己的弟弟矫诏赐死,而阿琪格、小阿兰这些身边人,必定也逃不出覆灭一途。
李欣狠狠握拳砸在胡堡的夯土城墙上,下定决心,转身对着身后握着火把跟随的帖木尔吩咐道:“去叫赵炎前来,朝鲁、令狐苟留守胡堡,阿古达木、赛罕、余霖随行,准备车马,连夜北上单于庭。”
“嗨。”
如墨的夜色中,胡堡北门缓缓打开,百余名狼骑军拉着大车,护卫着李欣的马车,行色匆匆直奔单于庭方向而去。
马车上李欣优雅的为赵炎倒上温酒,赵炎正一脸不爽的望着李欣,饶人清梦如杀人父母,罪过不小,但更可气的是面前的罪魁祸首,没有任何愧疚感,完全一副悠然状。
赵炎冷脸开口道:“李兄,这大半夜叫炎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喝酒,要是没什么事,炎还是先回去的好。”
李欣不以为然的笑道:“此番北上,李欣请赵兄竭力相助,赵兄就先安然的住下吧。”
什么北上?他刚回来好不。
赵炎连忙掀开窗帘一瞧,居然已经出了胡堡城十里外,顿时气结的他,死死盯着李欣一时间相顾无言。
李欣脸厚那里是赵炎能制的,自个端起温酒抿了一口,说道:“此次北上单于庭,我准备置之死地而后生。”
赵炎一听李欣开始谈正事,立刻严肃了起来。
顿了顿,李欣继续说道:“大阏氏为我选阏氏之事,既然让我们进退两难,那我们不如直接撇开,跳出来。
我准备建议老单于提前北伐,为了稳住老单于的猜忌,我会请命为大军先锋。”
闻声赵炎蹙眉道:“如今人心叵测,提前北伐必定多生事端,单于庭反对的人肯定不少,阻力重重。
如今单于庭有李兄沟通南北,得到大秦的粮秣支持,以匈奴全国攻其一部,胜面很大。
怕就怕右谷蠡王部不战而走,茫茫草原难以寻觅。”
紧接着赵炎端起面前的温酒,思索又道:“况且大阏氏为你选阏氏之事,只要你没有一个出身显赫的阏氏,此事北伐后必定会被旧事重提,只不过是停滞些许时日罢了。”
李欣满不在乎的哼道:“到时候再说。”
说着李欣翻身一躺,居然找了个安稳窝小憩了起来。
赵炎见李欣如此,抽了抽眼角便也靠着马车休息了起来,不过两人有着心事都没睡着。
清晨李欣用脚踢了踢眯着的赵炎,颇有些严肃的说道:“赵炎,我有一个计划。”
再次被人饶了美梦的赵炎努力压下怒火,嘴里蹦出了一个字道:“说。”
李欣全然不顾赵炎的反应,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次选择北伐先锋之职,他的最终目的是在匈奴内部,找到未来能帮助他登上大位的力量。
现在掌控匈奴的贵族,支持李欣登上大位的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所以借着此次北伐,他要发展自己的力量,他要向头曼建议抽出全匈奴十夫长以上所有官员的子嗣,让贵族每人出一子,组成先锋军。
此次北伐的先锋,说成九死一生都不为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贵族们必定不会让嫡子上阵,他们会选择地位低下的庶子代替,而贵族众子中想继承贵族财产者,必定会借此机会大肆排除对其有威胁者,能构成威胁,必定是有些手段的人,只是缺少支持罢了。
同样他们也是怀才不遇者,如果我能将这些人牢牢控制在手中,那么一旦这个贵族身亡,我便名正言顺的支持他们上位,不需几年匈奴必定尽入我手,而那些怀才不遇者就是我的人才宝库。
说完李欣目光灼灼的望着赵炎,顿了顿问道:“这只是我的初步计划,赵兄可有想法?”
赵炎死死的盯着李欣,他真看不透眼前这个匈奴王子,到底那个才是真实的他。
赵炎从计划中看到了野心勃勃的李欣,这也许就是他努力追寻的明主吧。
赵炎消化了一会后,慎重说道:“所有的控制都能被时间和源源不断的势力心所化解,但在匈奴,惟独这情之一字最为牢固。
要是李兄能与这些匈奴贵族里的失意者,建立起兄弟般的感情,再依靠这义气凝聚,想成大事未尝不可,李兄若能在北伐先锋中建立起兄弟情,将来成事必定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李欣拍了拍赵炎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炎想了想再次说道:“李兄,不妨此次多拜访些上层贵族,这样劝谏大单于北伐之事会容易些。”
李欣笑着摇了摇头,自信道:“不,此次我一个都不去,直接去金帐。”
赵炎先是一惊,随后一想便释然了,暗赞李欣够果断够自信,他居然要将这些现在得势的人都排除在今后他的统治圈子外。
李欣不是盲目的自信,笑道:“不过有两个人,赵兄得去为我跑一趟,左谷蠡王阿矢斯力和丞相燕吾,我希望他们两个永远站在我们身边。
燕吾那里我会亲自去说,而阿矢斯力就只能你去了。
阿矢斯力在匈奴的地位想来我不必多说,不夸张的说,有他支持,我们的北伐之策便成功了一半。”
赵炎沉声道:“好,阿矢斯力,炎去说服。”
得到赵炎的肯定答复,李欣猛然掀开车上的门帘,冰冷的寒风灌进车厢,二人立刻冻了个机灵。
踏出车厢的二人换上战马,如今左谷蠡王部和单于庭部驻地一东一西,所以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看着赵炎和护卫们远去,李欣眼神凌厉,率领着其余人直奔单于庭。
秦匈边境线上,单于庭部可没有冬季的萧瑟,反而是因为大阏氏为冒顿选阏氏之事显得热闹非凡。
往来的商队为单于庭部披红挂彩的装饰,宛如过节祭祀般隆重,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时的单于庭营地内脂粉气比往常多了些。
处处都有欢快的匈奴妙龄少女在轻笑聚会,颔首聊天,引的巡逻骑兵频频驻足,仿佛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早了许多。
李欣一行人进入单于庭部营地并没有引起风浪,与往常无异。
虽然现在单于庭部处处在谈论着大王子如何如何,但真正见过冒顿的人却少之又少。
秦匈大战前,冒顿只是大单于头曼一个并不受看重的儿子。
秦匈大战后,冒顿名声鹊起,但活动范围却只限制在金帐周围和自己的小部营地,所以很多匈奴人对他们的大王子更多的是识名而不认人。
这让李欣避免了被人像猴子般的围观,打发帖木尔带着护卫下去休息,便只剩他一人。
单于庭内禁止骑马,李欣心中想着北伐的腹稿,牵马走在去单于金帐的路上,他此行更像是一个匆匆的旅人路过而不是回家,就算有牧人匆匆走过也没人去搭理。
“呼延胡笙拜见大王子。”
心中想事的李欣被这脆生生的问候声打断,抬头一望是个穿胡服劲装的美少女正在行礼。
阿琪格的面容在李欣心中是十分的话,那么这个叫呼延胡笙的女孩便只有八分,不过胡笙身上的飒爽英姿,却是阿琪格所没有的,两女各有千秋。
恍惚中李欣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虽然思绪被扰乱,但李欣是个男人,男人就没有不喜欢美女的。
李欣心有疑问,笑道:“胡笙姑娘如何识的小王,之前你我并未见过。”
胡笙揪着垂辫,轻笑道:“胡笙短见,单于庭营地内,敢穿秦军将军甲招摇者,除了仰慕大秦文化的冒顿王子外,怕是再无人敢了。”
闻言李欣尴尬的低头一瞧,走的急,居然没有换衣服,为自己的傻气买单。
李欣笑着摇了摇头,扶胸还礼道:“多谢姑娘提醒,小王谨记,再会。”
说着李欣牵马离开,走近金帐便有单于亲卫把持,将马交给博格克,李欣去侧帐找了一身匈奴民族服装换上。
收拾妥当的李欣来到金帐外,请人通禀,很快得到通允。
走进金帐,李欣发现今日帐中没有宴会,只有便宜老爹和老熟人燕吾,对着头曼和燕吾行了礼,李欣被赐坐。
坐下凝望许久,看着几近白发苍苍的头曼,李欣决定先试试水,面色担忧的说道:“多日不见,大单于忙于政务,颇费心力。
冒顿不孝,近日在胡堡躲避风沙,行商颇获小利,偶然得到大秦所出一味名叫何首乌的神药,可生华发,并有黑发之功,特献与大单于。”
听有黑发之效,头曼果然眼前一亮,笑道:“我儿有心了。”
学久察言观色,李欣怎么可能抓不住头曼的这些小动作,看来送礼的学问还是很深,有时候不一定要送贵的才显得有诚意,关键是要把握住送对的礼物,效果才最好。
燕吾笑着打趣道:“大王子如此行色匆忙,可是为了选阏氏而来?”
见燕吾率先提点,李欣知道老单于今日心情不错,心里感激燕吾一把。
李欣说道:“大阏氏关怀之心冒顿不敢忘,此行特意带来一壶大秦南海象郡所出的珍珠,聊表谢意,还望丞相不辞辛劳,代冒顿转送大阏氏。”
“好说,好说,大王子有心了。”
话锋一转说着李欣站了起来,以臣子的身份行大礼,道:“大单于,冒顿此行却不是为了选阏氏而来。”
望着台下躬身行礼的冒顿,老头曼和燕吾眼神都一秉,他们知道正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