胯下的骏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变化,蹄子狠狠刨了刨冻硬的黄土地。
李欣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伸手在马脖子上轻轻抚摸,安抚着躁动的马儿。
阿古达木喘着粗气跑了过来,呼出的白气一出嘴,瞬间就被寒风刮的一丝不剩,道:“大王子,塔拉传出来消息,哈斯乌拉的人马除了巡逻队其余都已安歇,我还亲自去核实了一番,不假,他们临时马场里战马数量也能对上数。”
“好。”
李欣低声的喝道,转头向车寻问道:“寅时还差多少?”
“小半个时辰。”
李欣点了点头,吩咐道:“赛罕,去,让兄弟们下马舒展舒展身子,这么冷的天,长时间保持军姿会冻僵的,战马也需要活动活动,一盏茶后我们进军。”
“嗨。”
得令三百骑兵尽皆下马,悄无声息的活动着手脚,李欣趁此时进行了战前安排,因为己方人少,所以李并没有资本去打一场歼灭战,这一点他脑子里很清楚。
李欣准备多造杀伤,尽可能的烧掉屠耆军携带的随身物资,只要拖住哈斯乌拉,让他轻易撤不了,等朝鲁的援军赶来,他就有了歼灭战的本钱。
只有先解决哈斯乌拉率领的一千屠耆军,才能为李欣后续对付屠耆军主力时,拉近己方兵力少的劣势。
哈斯乌拉藏兵沟的一头,夜晚执勤的哨骑被赛罕神箭悄无声息的放倒。
黑夜中李欣百骑手中燃起的火把宛如莹星,此时他们不需要隐藏,忍受了多时的寒风,每个骑兵身上都憋着一股子邪气,誓要让敌人尝一尝刀锋的滋味。
李欣一马当先下令冲锋,三百骑兵立刻紧随其后,马蹄嗵嗵的敲打着僵硬的黄土地面,宛如战鼓之声敲打在骑兵心尖,为他们平添心中胆气,而对于哈斯乌拉营地里的屠耆军来说,这却是搅扰他们美梦的死亡之音。
李欣马少人快又有内应,几乎瞬间就冲入了哈斯乌拉的营地。
三百骑兵立刻在他们十夫长的带领下,分成三五成群的若干小队,他们的第一选择不是杀人,而是利用手中的火把和预先准备的火油,点燃敌人的每一顶帐篷。
同是匈奴人,自然知道自家帐篷大多是毛毡制成,一遇上火便无法轻易扑灭,加上夜晚的大风助火,火势瞬间就蔓延到了哈斯乌拉整个营地。
阿古达木一进营地,立马在塔拉的带领下率人直扑营地的临时马场,利用火焰恐吓,将马场的上千匹战马全部放跑。
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断了哈斯乌拉全军的后路,就算你能逃跑,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
李欣手握利剑纵马冲进了哈斯乌拉大营,梦中惊醒的屠耆军士四处奔逃,一个个成了骑兵铁蹄下的祭品,车寻则寸步不离的紧随着李欣,充做护卫。
李欣挥舞着手中利剑冲向最近的屠耆兵,屠耆兵满脸惊恐,脚上只穿着一只靴子,显然是刚被惊醒不久。
眼见李欣的剑就要刺到眼前,屠耆兵知道逃脱不了,竟然起了拼命之心,满脸狰狞的抽出一只扎在死人身上的长矛,带着腥臭的鲜红矛头直奔李欣胸膛刺来。
此时李欣脑海里一片空白,往日的训练技巧早就抛之脑后,只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反应,挥剑将屠耆兵的矛头挡开。
李欣催动胯下战马狠狠撞在屠耆兵身上,只听嗵的一声重物坠地,屠耆兵被撞飞了两米还远,口中颤巍巍吐出鲜血,显然这一撞没有能给他个痛快。
收起慈悲心,李欣大吼一声为自己壮胆,纵马向前对着失去抵抗力的屠耆兵挥起剑锋。
屠耆兵胸膛中剑,滚烫的鲜血喷洒在李欣身上,瞬间鲜血浸湿他的皮甲,血腥味冲击鼻腔,前世只是个普通大学生,连只鸡都没有杀过的李欣此刻杀人了,茫然和恐惧充斥着他的心。
冰冷刺骨的寒风吹在溅满鲜血的身上,温热的血液冒着热气被寒风吹散,僵硬的李欣被冻了个激灵。
在李欣发呆时,不是车寻为他挡住不断涌来的屠耆军,仅仅这发呆的功夫李欣铁定分尸当场。
战斗还在继续,哈斯乌拉被喊杀声惊起,冲出主帐的他眼见敌军偷袭,细看下敌军人数不过百人,心中大定,一面迅速的组织屠耆军进行抵抗,另一面派人前去取马,毕竟骑兵只有在马上才能发挥最大战力。
可惜李欣却没有给哈斯乌拉这个机会,在率军冲击哈斯乌拉营地前,早有哨骑将消息递给了临时营地内久候的七百骑兵,一接到消息,朝鲁立刻带骑兵直奔哈斯乌拉的营地而来。
听着身后喊杀声的增多,被鲜血染红的李欣知道援军来了,滚滚而来的马蹄声,则击毁了哈斯乌拉营地内所有屠耆军的抵抗之心,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无情压来,风卷残云般的席卷整个哈斯乌拉营地。
这场没有悬念的战争在朝鲁带骑兵赶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卯(5-7点)时战事结束。
此役李欣手下骑兵损失了两百多人,其中的一百多人是最先和李欣冲进哈斯乌拉营地的那三百骑兵。
望着躺在地上被冻僵的尸体和哀鸣的战马,李欣再也无法忍住眼中的泪水,他们中有的人昨天还和自己一起训练、谈笑,今夜却只能躺在这冰冷的土地上永远长眠。
屠耆军此役除了侥幸逃脱的百人外,其余五百人战死,三百人被俘虏,就连哈斯乌拉本人也在塔拉的带领下被阿古达木擒住。
看着被捆成粽子般带上来的哈斯乌拉,回到临时营地调整好心态的李欣不禁感叹,到底是有人好办事,那个时代都一样。
李欣没有对哈斯乌拉进行劝降,因为他知道会徒劳无功,从塔拉口中得知,哈斯乌拉是忽室尔的好友加死忠后,他就绝了这个心思。
不过李欣也不可能将这个千辛万苦才抓到的人放走,他打算和忽室尔进行人质互换,用哈斯乌拉换回塔拉在忽室尔手中的家眷,当然还有阿古达木的未婚妻。
李欣将这个心思说出来引的阿古达木和塔拉两人的报效之心蹭蹭上涨。
毕竟刚开始为李欣办事可以凭一腔热血和报恩之心,但李欣却不能总靠这两者来用人,人总是自私和善于忘记的,只有不断给他们上升的空间和更好的生活,才能将这些人才全部笼络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欣在临时营地收拢残部,打扫战场的时候,后半夜哈斯乌拉手下残兵就将兵败的消息传到了葫芦口忽室尔的宿营地中。
忽室尔得到消息的时候震惊万分,本来还为吵醒自己美梦而发怒的他瞬间清醒了起来。
哈斯乌拉兵败直接导致自己和冒顿之间的兵力差距瞬间缩小,本来占据绝对优势的他,现在和冒顿重新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上。
忽室尔很关注九原冒顿的发展,他知道全军披甲的冒顿军将自己人数的优势,拉近到荡然无存。
哲塔午台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表现出震惊,他早就到了那种喜怒不露的境界了。
不过冒顿这招却让哲塔午台波澜不惊的心中泛起了好胜之心,他们就像两个棋手,一面倒的局势总会索然无味,而旗鼓相当后的胜利,才愈发像甘露般甜美。
思索片刻,哲塔午台直接下命令道:“立刻集合全军,我们今夜不做修整,现在直扑冒顿在九原城外的营地,此时他们精锐尽出,留下的必定是一座空营,只剩下老弱的营地,就算我们是疲兵也能胜。
只要我们拿住冒顿军的家眷,冒顿军心必然不稳,到时候这场战争我们依旧占据主动,就算到了最后不得已时,互相交换俘虏也不是不可以,最差也能保住我们大部的兵力。”
忽室尔一听立刻焦躁的问道:“去九原偷袭冒顿的营地?老师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冒顿大营不远处就是秦军大营,我们贸然进攻会不会引来秦人的怒火。”
哲塔午台摆了摆手将侍卫打发下去,苦笑道:“难道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原来准备和哈斯乌拉合兵一处靠着优势兵力夹击冒顿,那样在九原就会形成一个既定事实,秦人为了九原的稳定只要我们不踩过底线,大秦肯定不会对我们大动干戈。
现在冒顿出其不意断我一臂,和背靠大秦的冒顿相比我们已经落了下风,如果不趁冒顿不在的机会,去冒险抢占营地里的家眷人口,将冒顿手里的俘虏换回,兵力、大势都不如的情况下我们就只能弃盘了。”
忽室尔面露狰狞,狠狠的喝道:“可恶!又是秦人,九原本是我大匈奴的,何时处处都要仰仗秦人鼻息,气煞我也!”
怒虽怒,但忽室尔此时心中同样明白事已至此,他只能按着哲塔午台的法子来。
因为这里现在是大秦的九原,有着二十万秦军精锐的九原,就算是哲塔午台这些自诩强大的东胡人,同样不敢小觑大秦,在大秦的东北夹着尾巴做人。
无他,因为大秦泰山压顶般灭亡了东胡打了百年都不敌的宿敌赵国和燕国。
两国都可以轻易将东胡挡在长城以外,更何况强过两国百倍的大秦。
前段时间东胡的好邻居匈奴人,就帮东胡人试了试大秦这谭水的深浅,很可惜几十万匈奴骑兵连个水花都没有泛出来,就被大秦以雷霆万钧的方式击败。
现在的匈奴只能徘徊在大秦边界仰人鼻息,放下所有的尊严为大秦打工糊口,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想到这里忽室尔没了怒气,心里只盼望大秦不要插手,而哲塔午台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侍卫立刻领着命令去集合人马,待全军齐备,忽室尔和哲塔午台立刻披甲上马,乘着夜色直奔九原城外冒顿大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