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推移,单于庭聚集的二十万匈奴人开始陆陆续续随着各自的部族离开,独自去寻找各自过冬的草场。
李欣同样等待这一天,站在单于庭金帐的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掀开了厚厚的门帘,因为提前通报过,所以金帐内只有斜躺在王座上的头曼一人。
几个月功夫下来头曼的两鬓发白,完全没有了曾经统帅三十万铁骑南征时的意气风发,现在他是个垂暮老人,儿子们却一个个想着要分部离开。
李欣知道前些日子好弟弟忽室尔可是分得了五千人马,离开了单于庭。
五千骑兵,算上他们身后的部族人口必然上万,这样的万人部族在如今的匈奴不超十指之数,或许忽室尔的离开对老单于的实力和内心双重打击。
望到这一幕李欣虽不是头曼亲子,但也动了恻隐之心,甚至内心萌生了退意。
榻上头曼先开口,怅然道:“冒顿我儿来了,可也是要离开。”
李欣想了想还是坚持点头道:“是的,大单于。”
“嗯,不错。”
说着头曼移了一下身子,直接躺在了王座软塌上,回忆般的说道:“按照草原规矩,你是忽室尔的长兄,应该比他更早分部,你的能力在这次匈奴劫难中父亲也看到了,作为父亲我很欣慰。
既然已经给了忽室尔五千骑兵为部族之基,老父我不能厚此薄彼,作为长子,本单于分你单于庭一万铁骑可好?”
一听老头曼这话,李欣手掌捏成了拳头,刚才还有些感动的他现在顿感羞耻,甚至说有些愤怒,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在头曼眼中还不如一个稚子。
留守单于庭防备的匈奴骑兵总共一万五千人,分给一万骑兵给我,难道你头曼要将单于庭送给我不成!
头曼的虚伪让李欣心寒,画饼充饥!
思索间李欣明白,看来便宜老爹打心底里不想再分他人马。
面对事实李欣心中不忿,表面却没什么表示,反而是宽慰道:“冒顿志小才疏,素无军能,那里敢多要人马,大单于也知军事方面冒顿技浅,统兵才能更是不敢恭维,对冒顿来说人多反而不美。
忽室尔本就是小孩子,多给他些人马保护也是应该,冒顿只求带大单于允诺给我的千骑分部就好。”
头曼转过头,浑浊的目光望着李欣,说道:“你能这样想老父很高兴,你是长兄,要多多照顾弟弟,我王家应当兄友弟恭。
去吧,草原上的雏鹰总会离开母巢,独自翱翔天际,去飞吧,我的孩子。”
李欣施礼退出了单于金帐,本来在孤儿院长大的他,穿越后对于突然冒出来个父亲这事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充满憧憬,毕竟有父亲总比没有强不是。
而今天头曼的表现却让他失望,分部部众的多寡,很大一部分决定着他们在往后匈奴社会中的地位和发展。
尤其是看到自己提出来只带本部人马离开时,头曼如释重负的样子,李欣伤透了心。
颓然的放下金帐帘子,李欣长呼一口白气,心中杂乱的骑上马,打马向着营地赶去。
李欣前脚刚走,后脚燕吾走进了单于金帐,此时的头曼那里还有前面颓颓然的样子,站起来抖了抖身子,自顾自的倒上了一杯葡萄酒,端着酒杯笑着问道:“怎么样?冒顿的表现如何?”
燕吾头压的很低,说道:“大王子只是长呼了一口气,便打马回营地去了。”
“哦?看来我演的不错,冒顿这小子虽然心中有怨言,但还是不敢公然违抗本单于的命令。”头曼边喝着酒,边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见燕吾踟蹰不语,头曼眼神逐渐凌厉,面露难色的燕吾硬着头皮说道:“大单于此次可能对忽室尔王子恩赐过重了,忽室尔王子带着五千人马分了出去,这在匈奴内部众所周知,现在大王子只带着本部离开,两者一比,怕是有心人会误认为大单于有了立左贤王之心。”
“无妨。”
头曼不以为意,心情不错的他坐到矮案前,用小刀割着羊腿肉,就着些许的盐沫,吃的津津有味。
一旁服侍的燕吾却是明了,老单于最想看到的就是忽室尔和冒顿争左贤王大位,两人互相消耗实力和精力。
忽室尔有着大阏氏娘家东胡人的暗中支持,而冒顿此次出使秦国,展现出来的才能让头曼惊喜的同时,也增添了不少担忧,头曼想找到制衡双方的平衡点,从而继续控制一切,稳坐单于位。
之所以这次演苦肉计,又分部给了忽室尔众多人马,这些都是老单于感到了来自冒顿的威胁。
从冒顿和矢竺格的争斗开始,冒顿就开始在匈奴崭露头角,出使大秦为匈奴带回十万俘虏,联络大秦同意匈奴内附避难,桩桩件件他都居功至伟。
明眼人瞧得见,匈奴得以保存,很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冒顿的努力,所以冒顿在牧民和贵族们之间声望骤升。
民望过盛的冒顿不符合头曼的心意,所以才用苦肉计堵了冒顿想要分兵的念头,然后又加强了忽室尔的实力,一切都为了他心中的平衡二字。
头曼运用权术的手段自然不错,但仅仅为李欣添了些堵罢了。
回到营地李欣立马召集了手下人马,开始了变革,上次观摩匈奴与月氏大战,他并不是一无所获。
在李欣看来,现在的骑兵还称不上骑兵,最多称之为骑在马上的步兵,因为没有马镫、马鞍这两件马具,现在的骑兵根本无法进行灵活的冲锋和骑在马上自由射箭杀敌,那怕是生活在马背上的匈奴人,现在也只是凭借熟练的马术,勉强进行马上对战。
既然得不到更多的兵马,就只能精兵简从,李欣站在高台之上,面对台下集结起来的部族骑兵,用马鞭指着他们大声的喝道:“后天,是我们离开单于庭分部的日子,本王子不管你们以前属于那个部族,又或者属于那个贵族的手下,今天你们因为种种原因汇聚到了这里,那么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本王子的人。
不论你们的出身是奴隶还是牧民,是高贵还是低贱,既然你们来到了这里,本王子就掌控你们的命运,荣则聚荣,耻则聚耻,现在本王子给你们一个机会,谁想离开的现在可以离开,本王子绝不阻拦。”
台下没有一人离开,对于拯救了他们的冒顿王子,牧民们心存感激,而且牧民们都是有听过王子油锅洗澡的人,崇尚萨满教的牧民们深信大王子冒顿会带领他们找到更好的生活。
李欣满意的看着眼前部族,对他的信任远超预期,没有什么是比无条件信任更让人感动。
李欣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有一千两百五十名骑兵,除去充当亲卫的两百五十人,我们现在还有一个千夫长、两个五百长、四个二百五十长、十个百夫长和一百个十夫长,我们是新部,所以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贵族,所以这些官职你们人人都有机会。”
李欣的话顿时在人群中炸开了锅,牧民们爆发出了强烈的参与热情,就连营地里的女人、孩子和老人们也都围了过来,想瞧瞧大王子新奇的选官方式。
看着信心满满的众人,李欣打趣道:“千夫长你们就不要想了,那是本王子的位置。”
闻言牧民们都开心的笑了起来,气氛变得更加融洽。
李欣继续高声说道:“选拔方式很简单,互相比试择优授官,现在本王子定几个位子,冒顿是千夫长,赛罕和阿古达木分任左右五百长,呼楞尔乐辅助本王子管理部族,帖木尔年纪还小,充当侍卫吧,其余二百五十长、百夫长和十夫长就看你们个人的本事了。”
说完李欣把指挥权交给了赛罕和阿古达木,李欣的决定既照顾了跟着他的老人们,也照顾到了新加入占了部族人口大部的俘虏们,算是一个各方都满意的结果。
在赛罕和阿古达木的大声吆喝下,比武选官有条不紊的开始了,处理完军事,李欣和呼楞尔乐回到了帐篷中处理起内政来,因为此次扩编选择的都是拖家带口的骑兵,所以李欣营地中充斥着众多的妇孺老人。
加上从宝力德立部劫回来的众多老人,李欣营地中老人比例奇高,说是提前进入老龄化都不为过。
现在营地里可战之士千余,而非战斗人员却高达三千人,在别人眼中这是一个臃肿的包袱,李欣并不觉的是如此。
喝着热腾腾的牛奶,李欣亲昵的给呼大爷倒上一杯,然后他不看哭丧着脸的呼楞尔乐,自顾自的欣赏起阿琪格来。
李欣怎么会不知道部族内粮食不足,可他不能松口,抛弃妇孺老人虽然会得到一时的畅快和便利,但同样会带来重重隐患,单是军心的问题他都难以解决。
不过为了让呼大爷放心,李欣还是笑着说道:“呼大爷,拿着我的印信去九原,派人去找我部过冬的宿营地吧,在大秦的地面上会安全许多,至于粮食问题小王自己解决,不用操心,饿不着您老人家。”
李欣继续在单于庭暂留了两日,他在等待九原回信,同时还在等比武选拔的结果。
此次选拔手下千骑基本上人人参加,赛罕正为李欣念着四个二百五十长、十个百夫长和一百个十夫长的名字。
当听到朝鲁的名字时,李欣顿了一下,说道:“朝鲁这个名字好像在那听过。”
一旁不称职的侍卫帖木尔正偷喝着李欣的热牛奶,吸溜着还不忘提醒道:“大王子,上次抓车寻回来的,就是个叫朝鲁的百夫长。”
李欣脑海里记起来这个人,自己还想抢人家功劳来着,反被忽室尔那小子给玩了一手,想起来不禁莞尔,缘分呐。
说着李欣吩咐赛罕道:“去,把这个朝鲁给我叫来,能把车寻抓回来的人,可不多。”
“嗨。”
赛罕出去找了一圈,面露难色的又回来了。
李欣见他一个人回来,不解问道:“朝鲁呢?”
赛罕解释道:“朝鲁正在马场挑战阿古达木的五百人长之位。”
“哦?”
李欣一听来了兴趣,站起身,笑道:“走,我们去瞧瞧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