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曼回到军阵中,立马以匈奴大单于的名义接管了军队,随即开始发号施令,准备结阵迎战秦军。
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头曼,自然不比李欣这个初学者,指挥军队的技艺更不知道高出了多少,李欣指挥不动的部族骑兵,被老头曼收拾的服服帖帖,李欣对便宜老爹的手段又领略了不少,到底是比自己强上不少。
看着各部族的骑兵们组好了战阵,老头曼再次松了一口气,对儿子控军的本事,老头曼可不敢恭维,但也恰恰是这样才让人放心,毕竟他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不需要完美的接班人。
有了几千人马的头曼,顿时又恢复了大单于的威风,看着对面漫天的红光,带有考教意味的问道:“冒顿我儿,此时我军应该是战?还是走?”
心里李欣当然选择毫不犹豫的跑喽,但在头曼面前他却不敢造次,而是想了想反问头曼道:“单于庭安在?”
头曼先是一愣,然后竟然下令屏退左右,周围十米之内就只剩下了他和李欣两人,头曼略有深意的看向李欣,轻言道:“单于庭已散。”
李欣向前走了两步,朝着远方的秦军远眺,虽然知道草原上能看见的地方也能跑死马,但现在秦军离他们的所在之地,打马最多十五分钟,刚刚他和头曼演了半天戏还浪费了不少时间。
战?这是第一个被李欣拍死掉的选择,他可不认为能带兵打得过蒙恬,看看他带来增援的部族骑兵,刚在单于亲卫的指导下结成军阵,现在还没有出击便已经松垮的不成样子,指望这样的军队去打仗,想来结果好不到那里去。
逃?也不行,秦军不会坐失头曼这条大鱼跑掉,必定会一追到底,在追击战中变数太多,头曼可不止冒顿一个儿子,而李欣却只有一条命,万一被头曼逃跑的途中当了弃子,李欣可没地哭去。
按战后匈奴在草原上所处的情况来看,在单于庭被秦军严重摧毁下,老头曼对匈奴各部的掌控力肯定会大大的降低,说不定实力大不如前的老头曼,还会被青葛和阿矢斯力这些草原上的匈奴巨头给瓜分,然后慢慢啃食干净。
败亡的头曼,显然不符合李欣在匈奴的利益,所以只剩下了一条路和,还要和的漂亮,头曼可以被削弱,但势力绝对不能被人轻易灭掉。
打定决心,李欣毫不犹豫的看向头曼说道:“大单于,此战我匈奴败局已定,且数万骑兵殒命,部族零散,所以战之事不用复谈了。”
事实就在眼前,头曼脸色难看,被追了一夜如丧家之犬,这口气他得忍,阴脸说道:“继续。”
见头曼忍得住,李欣知道他现在还能听得进劝解,还有救。
来了信心的李欣放低了姿态,恭敬道:“走亦不可,且不提秦军会不会放大单于回到漠北草原重整旗鼓,就是匈奴人内部,也有大把人不想让大单于回到漠北。
此时我们手里的几千部族骑兵,非单于庭本部嫡系,生死之间又如何靠得住?就算大单于成功的回到了漠北,父王你还能坐稳大单于吗?”
头曼沉默,他明白问题的根源在单于庭被秦军重创。
见头曼不说话,李欣继续道:“为今之计我匈奴,不,应该是我们父子便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趁着此时,父王还是秦军承认的匈奴大单于,与大秦展开和谈,那怕是乞和、求和,甚至是称臣进贡也在所不惜,只要平息了大秦对我们的怒火,我们才能有时间立足于漠北草原,才能有机会重展大匈奴的雄威。”
听着李欣在面前侃侃而谈,头曼作为匈奴大单于多年,显然比李欣这个初来乍到的小菜,考虑到的更多,李欣只考虑到了匈奴内部的不稳和大秦的态度,而现在的草原之上可不止匈奴一家。
匈奴东边有强大的东胡部落联盟,西边有世仇大月氏以及西域各国,北方有匹敌东胡的丁零,南边现在又多出来了一个怪物般横扫六国的大秦,现在对上任何一方匈奴都力有不逮。
头曼甚至都不用想,接下来匈奴在草原上面临的就是被东胡、丁零和月氏三国瓜分的场面,所以无论从那方面讲,保存单于庭的实力,成了匈奴生死存亡至关重要的一环,只要此环一断,一切都无从谈起,匈奴人的灭亡之路也就不远了。
在头曼心中东胡、丁零和月氏三国才是匈奴最大的敌人,因为同属于游牧民族,所以头曼熟知游牧民族之间是如何吞并灭族的,他认为东胡、丁零、月氏这三部族才是匈奴的大患,而较之大秦,头曼知道此次秦军北伐,无疑是维护霸业的原因居多,大秦看不上不能耕作的草原,最多只是威慑和限制罢了。
心中头曼对李欣又高看了不少,谋而后动,不像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匈奴人,虽然不愿意服老,但头曼不得不承认,在李欣身上看到了匈奴未来的影子。
思索后头,头曼略带迟疑的问道:“此时大秦会同意谈和?”
李欣坚定的点了点头,解释道:“明面上秦军北伐是因为大秦皇帝得了一条‘亡秦者,胡也。’的谶语,其实不然,战前我匈奴占据河套,骑兵兵锋直指咸阳,威胁秦国祖地陇西,卧榻之侧岂容酣睡。
大秦为了国都安全才不得不发兵北伐,如不然天下膏腴之地尽在其手,大秦农耕立国,要草原戈壁如同鸡肋。
如今匈奴尽失河套,被秦军逼到阴山以北,其战略目的已经达到,想战之心必定动摇,以财货牛马为贡,大秦朝堂必定偃旗息鼓,大单于不妨暂且放弃河套和阴山以南,部族修养生息,以待今后?”
阴山以南水草丰美,山中的木材,更是制造弓箭的上好原料,阴山以北大漠戈壁,李欣崽卖爷田心不疼,放弃阴山以南肥沃的土地去阴山以北吃土,一下子就连头曼也难下决心。
头曼鹰隼一样的目光盯着李欣,朝贡等于放弃昔日的荣耀,割地等于卖国,计算着得失,头曼问道:“你想怎么做?”
“与大秦和谈,儿臣愿为匈奴使节赶赴秦国,竭力劝说大秦皇帝和谈。”李欣目光灼灼,一副为了匈奴视死如归的样子。
最终头曼思考多时,甚至将燕吾叫了过来交谈了几句,才拍了拍李欣的肩膀说道:“你很好。”
头曼知道李欣此次南下轻则受辱,重则被囚,终身难以北返。
此时头曼终于有了些许当父亲的影子,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在他心中最重的还是那顶匈奴王桂冠,所以他才会颇有些愧疚,拍了拍李欣的肩膀算是鼓励,也是对他不安内心的变相安慰,毕竟表面上看来李欣其实是替他去受辱。
可熟不知,李欣心中在得到头曼的肯定答复后,是多么的欣喜若狂,他能返回中原了,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返回,不需要遮掩,不需要卑微的逃跑。
在欣喜的同时,本来孑身一人的李欣心中却有了个牵挂。
李欣刚想动嘴求情,但心中仿佛怕头曼不同意,从而牵连到阿琪格似的,或许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一时间李欣愣在了那,进退失据,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头曼瞧见李欣的窘迫样,爽朗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很喜欢聪明人进退失据的样子,笑道:“本单于知道我儿在担心什么,既然你为大匈奴牺牲了尊严和生命,作为匈奴的大单于和父亲,在此以这千军万马为证,允你一诺,作为大单于我将啫啫、屋拙两部永赐给你永不收回,此外本单于再升你为千夫长。”
眼神转动头曼紧接着又说道:“不过除了啫啫、屋拙两部的二百五十骑兵之外,你的千人队其余人自己想法子吧,本单于会帮你照顾好啫啫、屋拙两部,将他们迁到新单于庭附近,至于那个小丫头,作为父亲我会将她带到新单于庭,你放心南去便好。”
“嗨。”
李欣有些被父母发现偷情的脸红,心底则是惊恐,头曼情报系统所展现的能力太恐怖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头子的掌握之中。
头曼的掣肘与奖励让李欣应接不暇,但对李欣来说大体上还是好的。
既然要去大秦,不找几个帮手怎么行,李欣厚颜道:“儿臣谢大单于,儿臣请求带几个熟悉的人南下,请大单于同意,呼楞尔乐、帖木尔是冒顿的门奴,赛罕和阿古达木是冒顿的属下,求准。”
头曼寻思觉得没什么不妥应诺了,然后解下挂在腰间象征着匈奴大单于权威的黄金短刀。
刀柄上面镶刻着一颗象征着单于庭的黑宝石,刀身两侧则是镶刻着象征着“四贵族”的四颗红宝石和“六部”的六颗蓝宝石。
头曼面露不舍得将金刀交给李欣,说道:“带上这把金刀,作为给大秦皇帝的见面礼吧,用它来展现我大匈奴和谈的诚意,河套和阴山之南,秦占地尽可给予,授你临机专断之权,全权负责我大匈奴和秦国和谈事宜。
赛罕和阿古达木就在你身边,至于呼楞尔乐、帖木尔回到漠北草原,本单于会早点知会他们随你南下。”
得到答复李欣洒脱的对着头曼施了个扶胸礼,转身上马,然后领着赛罕、阿古达木和百骑打马冲出了军阵,向着秦军的方向飞奔而去。
望着离秦军越来越近,跟在李欣身边的赛罕、阿古达木和百骑都不觉的控马放慢了脚步,李欣当然知道他们在担心着什么,谁还能不怕死。
李欣从怀中掏出金刀高举,对着手下说道:“单于金刀在此,本王子率尔等出使大秦。”
一听是奉命出使,众人的心就放宽了,李欣看着阿古达木说道:“把本王子出征时,让你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阿古达木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李欣不等阿古达木给他,二话不说的抢了过来,开玩笑这可是保命的东西,紧接着又顺了一根看起来很长的矛,将白布铺开绑到矛杆上,李欣心灵手巧,三两下便制成了一面白色大旗回抛给了阿古达木。
“阿古达木给本王子举高,剩下的人不想死的,本王子再教一句秦国官话,一起跟我喊。”
李欣满意的看着阿古达木举起了白旗,然后用陕西版的普通话喊道:“我们投降。”
身后的无良兵将,随着有人带头也都纷纷跟着喊了起来,不料他们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越喊越来劲,越喊越大声。
最后连厚颜无耻的李欣都忍不住有些脸红,一百人的队伍举着白旗,喊着投降的口号冲向了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