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吾本是燕国蓟城人,本名姬吾,原本是一个落魄的燕国王室贵族。
但俗话说的好,落草的凤凰不如鸡,被生活所迫的姬吾为了生存只好切了命根子做阉人,原本想借此接近燕王,从而换得一飞冲天的机会。
却不料燕国北方的东胡,恰逢此时突然南下掠夺,燕**队战斗力孱弱,根本无法抵御东胡铁骑,大臣们纷纷鼓动燕王用王室女和亲从而换取和平,束手无策下软弱的燕王只能顺水推舟,并且选中姬吾作为燕国与东胡和亲的陪嫁宦官。
姬吾不愿意远走草原他乡,但无奈只能被如牛马般塞进和亲队伍,自此没得选择,姬吾怀着悲愤之情阔别家乡,随着和亲使团去了被中原王室视为蛮夷的东胡。
谁知道在东胡姬吾混的更惨,常常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东胡人蔑视阉人,打骂便成了家常便饭,而且随时都有被杀的风险。
被逼无奈下姬吾偷盗东胡财物,想方设法买通了往来东胡与燕国的商旅,这才侥幸逃回了燕国。
事与愿违,谁知刚逃回燕国的姬吾却又不被燕国接纳,只能徘徊在燕国边境吃尽风霜,最后几经辗转的他又被像奴隶一般卖到了匈奴,自此姬吾恨透了燕国。
到了匈奴的姬吾时来运转,很幸运的搭上了头曼成为大单于的顺风车,凭借着年少时贵族知识的学习和悲惨经历感悟,他的出谋划策对头曼夺得大单于之位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演变至今他已经是头曼不可或缺的智囊,在匈奴的地位犹如大秦丞相和宦官的结合体,完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姬吾得知燕国太子丹使荆轲刺秦失败,秦军愤而灭燕后更是狂喜不已,连醉三天,为了庆贺燕国灭亡,遂改名燕吾。
李欣骑在马上,任马儿自由踱着步,慢慢跟在队伍后面,脑海里消化着,刚刚从呼楞尔乐嘴中探听来的匈奴实权派消息,最终把目标选定在了这个老单于最信任的阉人丞相燕吾。
不仅如此,李欣还从呼楞尔乐嘴中得知些现在的常识性问题,像草原一年之中真正适应人和万物生存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百多天等等,这样的经验呼楞尔乐手到擒来,让李欣大叹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时值秋天,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被寒霜打过的灰白色秋草中,不知名的小虫子发出嗡鸣,偌大的草原上几乎没有固定人烟,这时的草原和中原一样也是收获的季节。
草木繁盛,马俊牛肥,偶尔也会有放牧的匈奴人赶着羊群打马而来,与李欣一行人一起骑马,奔驰在无边的草原上,谈笑间李欣的心情舒缓了不少,除了双腿间传来的疼痛感还是那么真实外,他甚至都萌生了想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冲动。
帖木尔则在得到李欣的首肯后率先冲了出去,年少的帖木尔骑在飞奔的骏马上伸开双臂,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任由马儿在这无边的草场上撒着欢的奔跑,或引吭高歌,或弯弓搭箭好不快活,也许是在这种轻快气氛感染下,连一项沉稳的呼楞尔乐也是忍不住,加入到与帖木尔的赛马当中去了,这让李欣重新认识了游牧民族的洒脱。
不由自主的念出了曾经从语文书上所学的北朝民歌《敕勒歌》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李欣的《敕勒歌》一出,顿时让被绑在马背上的赵铎闻之变色,他深深望了李欣一眼,眼神中多了些许忌惮。
在燕国甚至整个中原无不视匈奴为蛮夷,对匈奴文化一切都给予本能的排斥,那怕是曾经赵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改革时,也只是学习了胡人的骑兵与战争,对于胡人本就少的可怜的精神文化也是嗤之以鼻,可今天李欣这首《敕勒歌》却给了他不一样的感受,也许较之《诗经》中的风雅颂可能还有所不如,但《敕勒歌》所透露出的豪放大气与务实却别具一格,不怕蛮夷会武功就怕蛮夷有文化,对李欣这个没落的匈奴王子,赵铎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记在了心中。
随着李欣一行人距离匈奴大营越来越近,在路上碰到的匈奴人也多了起来,当看到匈奴大营外一队队巡逻的匈奴士兵时,李欣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就好像回到了以前第一次犯错,被班主任叫去时内心的紧张扭捏,还带着略微的不知所措。
可这次李欣心中还夹杂有一丝恐惧在里面,他可是要扮成单于的儿子去见他爹啊。
远远望见那顶高高矗立在草原上的金顶帐篷时,李欣也知道自己没了退路,呼楞尔乐早早便去向执勤的单于亲卫禀明来意。
单于亲卫宛如后世的御林军,常伴匈奴大单于左右,他们是纯种的匈奴人,绝不会掺杂其余任何种族的战士。
他们大部分人的身材矮而粗壮,头大而圆,阔脸,颧骨高,鼻翼宽,长着厚厚的眉毛,目光炯炯有神,多有蓄须,上胡须浓密,而领下仅有一小撮硬须。
因为选取单于亲卫时都是挑选部族中最善骑射者,所以单于亲卫的战斗力也高出其余匈奴战士很多。
随着引路的单于亲卫,李欣一行人穿梭在众星拱月的帐篷间,待到了金顶大帐时,单于亲卫身形一顿,恭敬的对着李欣说道:“大王子稍后,容博格克前去通禀。”
李欣点了点头,待在帐外继续沉思,他在寻思着接下来的对策,不过这些事帖木尔和呼楞尔乐却无法给予他有效的帮助,至于赵铎,李欣根本信不过他。
李欣回到匈奴大营的消息,像风一般一下子刮过了所有有头有脸的贵族帐中,本来矢竺格大闹冒顿营地就使得李欣颜面扫地,后续李欣弃部而走,更使得他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笑柄。
在李欣等了近一个时辰后,他名义上的父亲大单于头曼却迟迟没有下令接见他,只是让侍卫博格克将他带入了偏帐等候,这让李欣的心情在短暂轻松和未知恐惧中来回摆动。
待李欣进入偏帐后,金帐内的老头曼却一反常态的发出单于令,召四角、(左贤王,左谷蠡王,右贤王,右谷蠡王,谓之四角)六角、(左右日逐王,左右温禺鞮王,左右渐将王,是为六角)各部落异姓大臣左右骨都侯,次左右尸逐骨都侯,通知各部与三日后金帐议军事,同时计划今年秋祭提前举行。
最先接到消息的李欣一脸茫然,他猜不透老单于心中所想,看来在各部族会议前,老单于是不准备见他了,在稍作思绪后他带着帖木尔、呼楞尔乐和赵铎三人向着原来的营地走去。
右贤王青葛现在心情糟糕,本来是件很简单的战时杀人灭口,却被李欣突然回到匈奴大营打乱了计划,一接到李欣回来的消息,他便叫停了银帐中的歌舞,随着歌舞停止,银帐内贵族们的丑态也都有所收敛。
青葛把李欣回来的消息透露给这帮贵族时,他们一下子炸了锅。
“海梨猛哥这个该死的奴隶!”
“应该剐了他!”
...
一时间海梨猛哥成了众矢之的,各种酷刑都冒了出来,望着一个个张牙舞爪的贵族,青葛心中大骂废物,都是一些马后炮,真正办事的人就没有几个。
青葛一听李欣从匈奴大营的东北方向回来,就知道这事不怨海梨猛哥,但总要有人去为这件事负责,而地位低下的海梨猛哥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弃子,本来青葛派海梨猛哥去追杀李欣也是存了一丝这个意思,一个奴隶而已没了就没了吧。
海梨猛哥的命运就这样被定了下来,只等他回来就要背锅,可怜海梨猛哥此时还率领着十死奴由在匈奴大营的西北方向而出,沿着李欣一行人留下的足迹苦苦追寻。
在海梨猛哥被抛弃后,青葛接到了来自单于庭的命令:“三天后,召各王各部于金帐议军事,而且还计划提前了秋祭。”
“须卜起讫你是大单于的妹夫,你觉得此事如何?”
须卜起讫连忙放下伸进西域舞姬肚兜里的贼手,站了起来,先是毕恭毕敬的对着青葛行了一礼,然后才笑眯眯的指了指帐篷顶,恭贺道:“好事啊大王,看来是有人像河里憋不住气的河獭一般喽,这是想要试探试探河面上有没有矫捷的鹰隼了。”
青葛听着仿佛也是来了兴趣,仰头喝掉酒杯里的马奶酒,说道:“继续。”
须卜起讫连忙走向青葛王座的正前方,摆正身姿朗声道:“大王,既然海梨猛哥没有杀了那个小崽子,不如等到三日后的部族大会,在我大匈奴弃部而逃可是大罪,不若借老单于之手将冒顿除之,老单于虽然子嗣很多,但拥有继承权的成年王子也就冒顿和忽室尔两个,只要大王子冒顿一死,忽室尔年幼,那么大单于之位也就不远了。”
说道杀冒顿之时须卜起讫右手向下一切,眼神里尽是豺狼看见猎物的嗜血,说道最后好像他都已经沉醉在杀了冒顿,踏上王位了似得。
青葛听的很认真,眼神一转问道:“那矢竺格怎么办?此事可是因他而起。”
须卜起讫一看有戏,连忙笑道:“矢竺格与冒顿的争斗小事尔,我大匈奴好武,最敬佩英雄武士,上自大单于下至奴隶,那个匈奴人还没跟人亮过刀子,只需要一口咬定矢竺格与冒顿只是切磋武艺便是。
只是最后冒顿的部众率先仗着人多欺负矢竺格将军,我右贤王所部为解救矢竺格将军才会发生冲突,此事尽皆出自冒顿一人之手,随后他又弃部而逃,这可是我大匈奴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大单于不杀冒顿又何以服众。”
说着须卜起讫话风一转,看向躺在一旁软塌上养伤的矢竺格说道:“到时候可就得再委屈一下矢竺格将军了,毕竟想要杀了冒顿,我们也得付出点代价。”
矢竺格一听能报仇,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满是怨毒的眼神恨不得当场剐了冒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