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神游天外时,远处几匹黑影赶来,是外出探路的哨骑回来了,领头的是帖木尔。
勒住跑兴奋的战马,满脸泥垢的帖木尔说道:“大王子,此地往东北十里外有一个丁零人的马场,守备松懈,丁零兵估摸有二三十骑。”
冒顿闻言心动,死马当活马医,这一路显有守卫松懈的马场,反正自己一行明天也要返程,不如占领这个马场试试水也好。
向帖木尔摆了摆手,会意的帖木尔点了五十屠耆护卫围了上去。
围坐在篝火边的丁零人正兴奋的吃着烤肉,呜呜啦啦的唱着歌。
地处哈森大营后方,月余不见一个匈奴骑兵,他们相当放松。
寂静的夜色下只听见一声响亮的呼哨,五十个下马的屠耆骑士抡刀冲进了丁零人的马场营地。
短暂接触后,巨大优势下的屠耆骑兵便将丁零人砍死了二十几个。
不是帖木尔大声喊着留活口,怕是愤怒的屠耆骑士会将这些丁零人杀的一个都不剩。
因为篝火上烤着的居然是一个女人的大腿,结果不言而喻,丁零人不会拿自己的女人去烤。
冒顿赶到时只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此地原是一处被洗劫后的匈奴营地,被丁零人改成了临时马场,圈养战马。
一堆被堆成山的匈奴人尸体,未经过掩埋,散发着恶臭,匈奴的男女老幼都在其中。
咬着嘴唇,望着这一切的冒顿久久无语,他感到了来自内心悲戚,更多的则是愤怒。
冒顿冰冷的盯着被帖木尔拖来的丁零大汉。
嘭,健壮的丁零大汉被一脚踹到了地上,脸上的血迹和黑泥掩盖不住他白皙的皮肤,白种人?
冒顿心中暗惊,看来在如今这个年代白种人便已经翻过了后世的俄罗斯草原,来到了西域和严寒的西伯利亚。
当得知这些丁零人犯下的累累恶行后,除了难以置信外,冒顿更觉得齿寒,他没有发怒,更没了想询问的心思。
第一次冒顿觉得有时候道理并没有血腥报复来的畅快。
他转身平淡的吩咐道:“将这个部落的人烧了吧,丁零人一个不留,随你们处置,明日我要在营地垒砌京观。”
“嗨。”
清晨薄雾下,冒顿一行催马踏上归程。
待丁零人的巡逻队望着滚滚黑烟赶到时,偌大的草原上被焚烧的营地内,只有一座面目狰狞的京观,矗立在一片灰烬内,昭示着匈奴人的报复和决心。
回到匈奴大营,冒顿接到了主帅阿矢斯力的军令。
忍耐、妥协后,匈奴大军终于有了动作,明日清晨两万单于庭主力将会对丁零人大营发动进攻,作为万夫长冒顿将带领狼骑充当后军。
寅时(5-7点)东方的天还蒙蒙亮,匈奴大营内嘈杂了起来,匈奴骑兵们从各自的帐篷内收拾妥行装,嚼着肉干、奶酪跨上战马,跟着各自部落的夫长们赶向集结地。
阿矢斯力望着各部首领带兵聚拢在身边时,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酒壮人胆,人众同样如此。
近三万五千骑兵在草原上少有敌手,就算面对桑坤也能周旋一二。
匈奴大军出动了,没有遮天蔽日的土尘,只有行军间万马踏地间的震动感,预示着骁勇的草原骑兵在迅速前进。
匈奴营地内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哈森帐内,哈森阴鸷的眼神扫视着丁零众将和部族族长、头人。
他冷言硬声道:“各位,大王交下来的战马数量可还有七万之数没有凑齐,大王的脾气我想不用哈森赘述。
听说大王这次南下可是烹杀了不少不听话的两腿蠢羊,但愿你们足够聪明。”
闻言各部族长头人纷纷面露惊色,身体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桑坤的手段他们惧怕到骨子里。
望着各部族长的反应,哈森心中暗暗满意,只要屠刀在手,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听话的绵羊。
哈森低沉的继续说道:“现在离秋高马肥还差一个多月,战马正是长膘的时候,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大营守住一个月。
待秋季,我丁零十万铁骑便可南下,漠北草原将会回到丁零人的怀抱,南国的富饶会唾手可得,诸位战吧!”
“战!”
南国是梦中的国度,数不尽的财富、权利,他们想不到的美好,让各部丁零人暂时忘却了人屠般的丁零王桑坤。
匈奴主力在阿矢斯力的带领下迅速抢占了丁零大营外的所有制高点。
匈奴各部的射雕手们纷纷站在草丘上弯弓搭箭,骑兵则是将丁零大营围的水泄不通。
丁零大营内哈森不甘示弱,除了靠近河水的东面,三万人部署在北、西、南三面,依托木栅栏和高车围城的营墙来抵挡匈奴骑兵冲锋,一时间场面霎时紧张了起来。
阿矢斯力带着披坚执锐的各部将军,驱马登上了曾经瞭望的草丘,神情肃穆的眺望着守备森严的丁零大营。
阿矢斯力望着身后的匈奴小将们命令道:“恩赫、奥敦格日乐为北,诺珉、柯尔克穆图为西,两部为疑,各带两个千人队,牵制丁零大营北部、西部兵力使其不得救援他处。
阿尔斯楞,狐贺鲁为南,正面主攻,给你六个千人队。
冒顿、呼哲各带两千射雕手为正面主力压制丁零射手,本王将亲带一万骑兵压阵,此战关乎匈奴大计,各位战!”
“战!战!战!”
随着阿矢斯力的命令下达,匈奴军中角号声骤起,匈奴大军闻号三面齐齐压上,压抑的气氛让丁零大营内人人胆寒。
随着战马上阿尔斯楞抽出鞘中长剑,剑指前方,六千匹战马在骑兵的皮鞭下迸发出强有力的力量。
速度骤起的匈奴骑兵像黑色的旋风般发起了冲锋。
冒顿眯着眼随着骑兵的冲锋移动,待预感到丁零人准备射箭的前两三秒,冒顿挥手一切,大喝道:“放!”
嗖嗖嗖,四千只利箭离弦直扑丁零大营,瞬间将准备放箭的丁零人射倒成片,引来一阵慌乱。
哈森不屑的望着死去的弓箭手,踢开面前挡路的尸体,他大呼着让手持木盾的丁零盾手顶了上来。
冒顿争取来的短短几秒,足够阿尔斯楞的骑兵冲到丁零人的木栅前了。
一米多高的木栅和高车可抵不住纵马跃起的匈奴骑兵。
果然,飞奔加速的匈奴骑兵纷纷驱马跃上了木栅栏,木栅栏上锋利的木尖划破了战马的肚皮,肠子内脏散落一地,马血喷在守卫的丁零人脸上,凸显狰狞。
战马从跃起的空中哀鸣着坠下,狠狠的砸在防守丁零人的头上,借助着一**骑兵自杀性的冲击,用命换来丁零人防守的间隙,让更多的匈奴骑兵跳进了丁零大营。
丁零人毫不示弱,无数竖起来的长矛来来回回刺的血红。
在匈奴骑兵命堆出来的时间内,阿尔斯楞下令骑兵配合马力用绳索将木栅栏拉倒,为骑兵打开缺口。
蜂拥而至的匈奴骑兵,在丁零人的防线内活生生杀出来几道裂口,眼见就要冲进大营。
哈森手下的丁零人同样心狠手辣,在匈奴骑兵被木栅栏缺口阻滞的瞬间,娴熟的用绳索将缺口前减速了的匈奴骑兵套拉下马,瞬间被拖下马的匈奴骑兵便被前赴后继的战马踏成肉糜。
几个本该是希望的口子,一下子成了匈奴骑兵的墓地,缺口前的骑兵和战马堆积成山,匈奴人的进攻陷入了停滞。
望着年轻人在前面留血,阿矢斯力眼角抽动,焦急的来回走动,抬头望着久攻不下的丁零大营,喊道:“去!再给阿尔斯楞派两个千人队增援。”
这已经是阿矢斯力第三次增兵了,但战场上有时往往不是以数量的多寡来取胜的。
残血的夕阳制止了发疯般的双方,此战匈奴人丢下了近五千具尸体,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轮番的进攻下丁零大营岿然不动。
收兵后颓然坐在帅帐里,阿矢斯力眼中血丝密布,望着帐篷顶照明牛油灯上跳动的火焰。
他本想一鼓作气攻破丁零大营,现在看来在哈森的严密防守下,就算将手下三万匈奴人都交代在这里,依旧攻不破哈森大营,攻坚向来是骑兵的软肋。
帐内的各部将领都阴沉着脸,满面羞愧的阿尔斯楞拖着被丁零人射穿的左臂,带着哭腔说道:“左谷蠡王,明早再让阿尔斯楞带人冲一次吧,不能让兄弟们的血白留啊。”
同样受伤的狐贺鲁连忙附和道:“左谷蠡王,狐贺鲁要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帅坐上的阿矢斯力意兴阑珊,他知道明天像这样打,自己无非是再将五千匈奴骑兵埋没在草原上。
没有大秦的抛石机和悍卒步兵是攻不破坚城戍堡的,挥了挥手让阿尔斯楞和狐贺鲁下去休息,嗫嚅着嘴唇的两人愤愤坐了回去,大帐内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坐在帐下的冒顿活动着右臂酸痛的肌肉,今天的掩护任务可不轻松。
阿尔斯楞和狐贺鲁两人率领着骑兵死命的冲锋,自己带着的弓箭手死伤虽然很小,但射了一天的箭,明日若是再战,这些弓箭手的手臂怕是得废了。
箭矢的消耗巨大,补充却遥遥无期,虽然冒顿不想承认,但像今天这种猛烈的进攻,匈奴大军是打不出来了。
在大帐压抑的气氛中,丧气话可不是谁都敢说的,脑袋里组织着语言,冒顿微颤着端起案上木碗里的温水,浅浅的饮着。
阿矢斯力脑海里回忆着自己往昔的战事,想从中找到些突破。
随着阿矢斯力寻思,他想起了平定宝力德立的大巫师部叛乱。
本抱着部族损失巨大心思,准备和宝力德立的信徒硬拼,最后居然是南人口中的不战而屈人之兵,谁也没想到这个结果,出人意料。
想到此处阿矢斯力将目光望向了帐中的冒顿,问道:“冒顿如此局势,你可有什么良策?”
冒顿站了起来,走到大帐中间,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像每次得罪人的事都是自己。
环顾一圈匈奴各部贵族将军,冒顿不答反问道:“若明日再战,依旧按今日之策,胜负几何?”
帐中人面面相觑,今天五千人的伤亡为他们敲响了警钟。
在草原上人口才是最贵重的资源,那些打着出工不出力心思的贵族们,自然不想继续强攻下去,刚刚是碍于阿矢斯力的威名,现在有人顶缸自然是连忙附和。
听着帐下乱糟糟的惧战说,阿矢斯力的脸上并不好看,顺风仗一个个都宛都如饿狼,甚至为了一头羊都能争半天,现在死了这么多骑兵、奴隶定然是割肉。
但他阿矢斯力真能放着哈森不管吗?要是让哈森将战马如数送到桑坤手里,丁零人的集结速度和南下日程必定提前,到时候匈奴拿什么和丁零人争。
一个是衰弱的匈奴,另一个却是强盛的丁零,这些愚蠢的贵族们却只看见眼前的损失。
他日丁零人南下,将你们的草场抢占殆尽,部族搜刮打散,迎接你们的必定是丧部失人,愚蠢!阿矢斯力心中愤愤的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