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骑马来到秦军阵前,等快到阵前,车寻、王离二人明显加快了马速摆脱了队伍,前去扶苏面前交差。
心情不佳的扶苏见二人复命前来,冷哼一声算是回应,随后车寻立刻打马归阵,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李欣打马和扶苏四目相对,明显感到了对方的敌意,王离在介绍完双方后便退入军中。
李欣眼中的扶苏,放在后世绝对是校草级别的人物,高富帅莫非说的就是他?
扶苏眼中的李欣则粗鄙不堪,脸大腰圆衣甲杂乱,但他究竟有着什么手段,能将自己辛苦扶持的军中大将轻松拉走,奇哉怪哉。
率先发狠的还是扶苏,心中有着刚打了胜仗的底气,看着施礼的李欣轻蔑说道:“前方何人?军阵前为何不下马?秦律云,大秦骁勇除主帅外,所有人阵前立于马上者,皆予以膑刑。”
李欣听着这话很虎,一照面就抡大棒搞下马威,虽然你爹是秦皇,仗着兵精粮足打了我爹,但也不能这么欺负我这个穷**丝啊。
再想起前世,在学校里受到高富帅的各种灵魂打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李欣毫不示弱,冷哼道:“秦法创之商君,一统后推行六国,可本王子怎么没听过,什么时候秦法推行到了匈奴。”
“哦,胡儿还听说过商君,看来本事不小。”扶苏继续黑脸冷声道:“如今大秦二十万铁骑横扫匈奴,推行秦法有何不可,若无可为,扶苏愿为先驱,教化胡儿。”
李欣不屑回道:“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扶苏的左右武士立马怒道:“大胆!敢对公子不敬着死。”
李欣知道此行目的并不在此,逞一时口舌之利没什么用,直接硬声道:“大秦难道就这点肚量,真是让小王这种化外之人长了见识,近年听说大秦一扫六国本生仰慕,如今一瞧,想来这礼法还是大周时好啊,最起码君君臣臣分的清楚,不似现在,都乱喽。”
左右武士一听,顿时脸色难看道:“你…”
扶苏一瞧,如此外交只会让自己落了下成,大秦的脸面可不能丢在这里,立刻喝退左右。
扶苏打心底里还是不想让李欣如此张狂,挪揄道:“匈奴王子此来何意?莫不是要做那投降之事,扶苏久在深宫,这投降之阵还真未见过,不如请王子教我。”
扶苏挪揄的话立刻引来左右秦军捧场的低笑,李欣知道弱国无外交,但小心眼的他还是死鸭子嘴硬,不服输的朗声道:“哼,何来投降之说,我大匈奴虽说连败两阵,但实力并未大损,真正要是鱼死网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听着李欣大言不惭的话,扶苏可不好忽悠,扶着短髯,像是听到了笑话般,笑道:“还未大损?王子真是滑天下之谬也,匈奴人口不过百万,军力至多三十万骑,河南地之役被秦军吃掉十万,今夜单于庭之战,我军又几乎将匈奴最强大的部族单于庭部歼灭,试问王子的实力并未大损从何而来。”
谎话当面被揭穿,李欣面不红心不跳,当年在学校里和老师斗智斗勇还少了不成,他故意望了望秦军众将,反问道:“小王以为大秦应该是人才济济,却不料有人能如此短见,真可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公子可知如今草原几分?”
扶苏一听李欣的讽刺话面露不善,苦于猜不透李欣的意图只能先顺着,哼道:“三分,匈奴、月氏、东胡各执一方牛耳。”
李欣得理不饶人继续问道:“孰强孰弱可知?”
虽然扶苏贵为大秦公子学识渊博,但大秦一惯重心都在中原,六国典籍扶苏信手拈来,可人力毕竟有限,像草原如此苦寒之地颇为鸡肋,若论详细情况,他还真不慎清楚,面露难色后扶苏直言道:“不知其详。”
终于找到突破口,李欣心中顿时大喜,就怕你全知道了小爷还说什么,大局观很强的李欣继续说道:“秦匈之战前,正如公子所说草原上三分天下不假,然战后却骤变,匈奴实力大损而月氏、东胡有增无减。
战前匈奴有骑军三十万,月氏、东胡亦是三十万骑军上下,差距不会超过三万之数,所以草原上三家鼎足而立,实力均等相安无事。
可秦匈大战打破了这种稳定,匈奴实力大损而大秦却不可能常驻草原,匈奴覆灭近在眼前,不论月氏还是东胡,得到了匈奴的残余实力,三国习性相同,吞并易也,其草场人口必将骤升,实力必定大盛。
说不定月氏和东**分草原,然后两族联合南下,冒顿不才,试问大秦如何抵挡,大秦面对的还会是三十万匈奴吗?不,那将会是六十万,或着更多。
亡国的匈奴人必将是东胡和月氏的领路人和死忠,他们会竭尽一切帮助两国攻打秦国复仇,所以公子,小王说匈奴实力没有大损这是错还是对?嗯?”
扶苏没有说话,脑海里却陷入了月氏和东胡,从大秦西北的陇西郡和东北的辽西、渔阳等郡两面夹击的场面,草原双雄东西牵制,真会陷大秦与两难之间。
秦军主力必将陷入万里奔波的泥潭之中不可自拔,今日攻陇西,明日攻辽西,大秦的北方疆域将再无宁日,况且秦军多步卒,在漫长的防线下又怎么能跑过胡人的骑军,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而且扶苏不似父亲好用兵,他要带给大秦的未来是休养生息而不是战争。
李欣眼见没人阻止,立刻火上浇油的继续说道:“在小王看来,对于大秦来说月氏和东**分草原还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东胡王族或者月氏王族内出个当今陛下这样的人物,双方任何一国统一了草原。
啧啧,大秦面对的就会是百万草原勇士,到时候大秦思考的可不仅仅是如何抵御外敌了,而是应该想想百万铁骑骤然南下,灭秦!
所以小王说大匈奴实力并未大损是否属实,还请公子教我。”
果然小心眼的李欣立刻将扶苏欠的账又还了回去。
坐在马上,扶苏面上依旧平静,屁股底下却如坐针毡,心中更汹涌澎湃,胡儿的话并非瞎妄,如果成真,大秦将永远不得安宁,甚至还会有被亡国的风险,“亡秦者胡。”的谶语又一次出现在了扶苏的脑海之中,难道此次北伐不是灭胡,而是助胡人一统草原不成。
“善!善!善!”
听此高喝李欣心中大骂,眼见忽悠将成,不爽的瞪着眼,随着拍手的声音望去,一位穿着秦将军铠甲的中年汉子骑马走了过来,面带笑容的同时还透露出不怒自威的气势,这种气势与老单于头曼不同,此人拥有的不是王者气势,而是凌厉冲天的兵家之气。
“没想到蒙恬老来北伐,却闻如此奇谈,真乃不虚此行。”蒙恬拍手称快,带着人来到了秦军阵前。
一听是蒙恬来了,李欣立马来了精神,这可是历史名人啊,瞧着眼前普通的关中汉子,较之如今的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却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李欣恭敬的向着蒙恬抱拳施礼,那里还有在阵前和扶苏对辩的气势。
蒙恬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高冷。
蒙恬来到扶苏面前,问道:“公子可知输在了那里?”
扶苏羞愧道:“扶苏愚昧,被匈奴王子偷梁换柱,该罚。”
“对也,也错,公子被情绪迷惑了双眼,一叶障目,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着蒙恬又叹道:“这也是公子没有受过挫折的缘故,虽技采百家,但所学颇杂,难专一,所以才会被这漏洞百出的话轻易瞒过。”
扶苏恭敬的向着蒙恬一揖道:“扶苏知错。”
转而又看向李欣说道:“扶苏为自己的高傲付出了代价,但下一次王子可要小心了。”
看着眼前老师教育学生的场面,李欣可不感冒,毕竟上了十几年的学。
扶苏这种败不馁的态度,倒让李欣高看了几眼,古人终究是有他独特的智慧。
“王子远道而来便是客,但王子所图,请恕恬不能越俎代庖,替陛下答应,既然王子已经来到秦营,那就不妨随老夫走一遭,在秦军大营里等待陛下的首肯吧。”
蒙恬没有给李欣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下令撤军,打马和扶苏两人先走了。
李欣知道自己的秦军行才刚刚开始,瞧二人的反应,此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不用人押,李欣翻身上马,跟上了秦军,手下百骑则在李欣命令下,光荣的放下了兵器当起了俘虏。
就这样李欣一行人随着秦军踏上了俘虏路,而在大秦境内另一条驿站路上,秦军大破匈奴的消息,飞一般乘着直道高速路传往了咸阳宫。
背上插着令旗的传令兵骑马奔驰在直道上,一路昼夜不息畅通无阻,那怕在咸阳城繁华的大街上也是如此。
一进入咸阳宫的宫门,传令兵弃马徒步,右手将蜡封的情报高举过头,边跑边拉长声音喊道:“河北大营,五百里加急到。”
闻声巡逻甲士和宫人纷纷避行,为传令兵让开道路,一直到咸阳宫内议政殿的阶梯下,传令兵才停住了脚步,再往前就不是他能踏足的了。
蜡封的木匣中,竹简发出碰撞的铛铛声,传令兵在议政殿的阶梯下单膝跪地,双手将竹筒高举过头,小口喘着气,静静等待着侍者将情报呈上。
因为是陛下特意关照过,所以值班侍者不敢怠慢,连忙取了木匣,一路小跑冲向了议政殿的侧门,轻轻推开木门,深怕发出一丝响动。
侍者将竹筒放入特定的木盘后悄声退出,自然会有人过来拿给皇帝,而这个拿竹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赵高。
赵高端着木盘走向了议政殿的主殿,一进主殿就传来了大臣们的争论声。
“陛下明见,北伐之战旷日持久,国库已不堪重负,今年的秋粮,各地州郡还都没有收上来,而关中和咸阳仓的夏粮也因北伐之战即将告罄,现在关中的粮食全靠巴、蜀两郡和山东接济,长此以往漫长的运粮线就能拖垮大秦,国库必败矣,臣求陛下明见。”
高坐王位的始皇帝静静听着治粟内史(管理农业的官职)的谏言,王冠上垂黑的玉珠帘挡住了皇帝的脸庞,瞧不出喜怒,大殿之上回荡着治粟内史谏言的回音,一时间鸦雀无声。
平和的声音从卷帘中传出,问道:“丞相怎么看?”
被点到的丞相李斯连忙跪坐而起,小趋步走到大殿中间对着皇帝作揖,慎言道:“陛下,臣不知兵,北伐之事臣不敢妄自揣测,不过北伐之战,如今已经打了快两年了。”
李斯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抨击蒙恬借北伐之便拥兵自重。
卷帘内传出了疲倦的声音:“是啊,两年了,时间过的真快。”
听见皇帝此话,殿下群臣中有一个身影坐不住了,皇帝已经萌生了退意,而退兵对蒙家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毕竟蒙恬可是他的兄长,此时不为他说话更待何时。
蒙毅小趋步走到了李斯的并肩处,作揖而礼,说道:“陛下,现在大秦与匈奴就像两个巨人打架,匈奴人不事生产久拖必亡,而我大秦物产丰富,又以一国之力敌一隅,岂有不胜之理,臣请陛下勿要动退兵之念,勿使将士之血白流。”
蒙毅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李斯反驳道:“怕是大秦没有拖垮匈奴,而大秦就首先被北伐之事拖垮了。”
“谬也…..”
………
蒙毅和李斯分属主战和主和,两派又辩在了一起,争吵下都无人注意到,内侍赵高轻轻将竹筒当着始皇帝的面启开蜡封,当沉甸甸的竹简被赵高递给皇帝的时候,嬴政心中期盼着蒙恬报捷,毕竟这关乎到整个帝国的兴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