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李欣重拾信心,眼神在围着他的人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车寻,低声对着呼楞尔乐询问道:“车寻呢?”
不提车寻倒也罢了,一提车寻,呼楞尔乐的脸色立马变暗,对于他来说背叛大王子比背叛他还可恶,不快的哼道:“那小子,早在我们分头寻找大巫师部老人的时候,就不见了踪影,估计逃跑了吧。”
没感到特别意外的李欣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他早料到车寻会走,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毕竟对匈奴来说他总是外乡人,或许在大秦灭亡后还能再见到他吧。
车寻的离开,同样预示着单于庭染透半边天的大火,代表着秦军来了。
李欣猜的很准,不过他和所有人都猜错了秦军袭来的时间,在李欣被头曼一怒之下插出单于庭的那时起,秦军主力距离单于庭仅仅十里之遥,因为浓墨般的夜色使得秦军行军速度被拖延,不然以秦军正常的行进速度,李欣绝对是秦军的第一个俘虏。
十里之遥救了李欣,而李欣前脚刚离开单于庭,后脚在单于庭五里外密密麻麻的站满了秦军,灯火璀璨的单于庭,在黑夜里像一个被剥了衣服的美人般毫无抵抗。
秦军的黑衣军服在黑夜之中如鱼得水,很好的保护了秦军快速拔除外围巡逻的轻骑兵和岗哨,一身戎装的蒙恬站在秦军军阵最前沿,长长的秦将军剑就插在他的面前,望着前方灯火辉煌而又毫无防备的匈奴大营,他知道此役已经成功了一半。
蒙恬左手边的扶苏同样是一身戎装,只不过戎装之下多了些许文气,颇有些儒将的味道,不过他注定当不了将军,扶苏的命运只有两个,要么成为世间最有权力之人,要么就死在通往世间最有权力的路上,这是注定的,从他一出生便以确定,无法改变。
扶苏执剑远眺,淡淡的感慨道:“胡人繁华尽在此,可惜我们就要将它毁去,惜哉。”
作为知兵之人,蒙恬何尝不知如此,但身为将军就必须做到无情,他并没有去接扶苏的感慨,而是安心的等待。
不久,一个哨骑向着蒙恬奔来,连马都来不及下,勒住缰绳禀报道:“上将军,匈奴单于庭已被我军缓缓包围,四周游荡巡逻的匈奴轻骑、哨探尽皆伏诛,王离将军请求前锋骑军出战。”
蒙恬听后道:“准。”
“嗨。”
哨骑飞奔前去传令,紧接着蒙恬又命令道:“令,全军明火,披甲,弓箭手齐射两轮,掩护前锋骑军出击,三轮箭罢,待前锋骑军为大军冲开单于庭防御,待我将令全军出击!”
“嗨。”
轻骑四下传令,沉闷的军鼓声开始怒吼前的低沉,秦军依次点燃火把,弓箭手的火箭,如繁星般点缀在夜色草原上,生生映红了半边天。
嗖嗖嗖,拖着长长余光的火箭宛如流星般划过长空,霎时匈奴单于庭营地内火光四起,慌乱骤起。
同时在明亮炽烈的火把光芒下,黑衣秦军两人一组开始互相披甲,除了盔甲间的碰撞声外,再无任何杂音。
沉闷的鼓锤声,同样狠狠敲在了还在单于庭参加篝火晚会的匈奴贵族心上,围着篝火的舞蹈连忙停了下来,意识到不对的头曼厉声喝问道:“谁胆敢在军中鸣鼓?”
可眼前尽是满脸无辜愣然的贵族,无一人应,说话间一个踉跄亲卫跑了过来,身上还插着两只黑色羽箭,因为虚弱的缘故,他直接扑到在了头曼的矮案前,头曼连忙跳过矮案将他扯起,急切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面无血色的单于亲卫吐着血沫,磕绊的说道:“秦军..秦军....来了。”
说完脖子一扭气绝而亡,头曼闻言一脸惊恐,按他的推算秦军最快也得明日晚上才能到达,为什么会比预期快了整整一天。
推开尸体,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物,头曼很快缓过神来,急声命令道:“图图叆叇,带人去单于庭外围堵住冲进来的秦军,快去。”
另一方秦军中军,蒙恬的哨骑又到,报道:“上将军,王离将军已经带前锋军冲入匈奴单于庭内,我军前路已开,畅通无阻。”
蒙恬大喝一声:“好!将门虎子。”
说着蒙恬将将军剑从地上抽出,冰冷的剑锋直指匈奴单于庭方向大喝道:“将士们,大秦北方数十年的和平尽在此役,赳赳老秦!死战不休!全军出击!出击!”
蒙恬话音刚落,身后令声鼓骤然改变节奏,大鼓厚重小鼓急切,规整的鼓声催促布阵已待的秦军甲士向前推进,随着“赳赳老秦,死战不休。”的呐喊声,秦军宛如猛虎出笼般,扑向夜色中的匈奴单于庭。
单于庭内头曼遣散宴会,立刻开始居中指挥,接二连三的哨骑纵马去召集部队和催促邻近部族前来支援。
可惜远水难解近渴,秦军突袭让毫无防备的匈奴人措手不及,单于庭精锐都抵挡不住秦军,来再多牧民都无济于事,头曼熟知匈奴人的战斗力和作战特点,怎么可能不知道,短时间内匈奴人是组织不起有效防御的,但作为大单于他此时不得不如此做,那怕这样会损失他的根基单于庭部,宴会上贵族们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呢。
仅仅半个时辰,被派去抵抗秦军的图图叆叇,浑身血淋淋的跪倒在头曼面前,顾不得行礼的他含泪说道:“大单于,秦军有备而来,骑兵冲垮了营垒,如繁星般的甲士紧随其后,南部大营一片火海,我军仓皇迎战,短短半个时辰便损失了五个千人队,秦军左右两支骑兵正向我大营两侧迅速收围,秦军士兵、数量、兵种、武器尽皆强过我匈奴,今夜匈奴败局已定,求大单于早做打算。”
闻言围绕在金帐的贵族们纷纷变色,头曼见状,本想责问图图叆叇扰乱军心,当看见老友图图叆叇空荡荡的左袖时止住了怒意,想起微末时便跟在身边的老人,头曼轻言道:“图图叆叇下去疗伤吧。”
图图叆叇被左右侍卫扶走了,但他带来的消息确让惊恐蔓延,震惊了所有匈奴贵族,半个时辰五个千人队,匈奴五个中等部落化为乌有,仅仅半个时辰啊!秦人这是天神附体了吗?
虎皮王位上,头曼扶着额头疼的问道:“为之奈何?”
好战的匈奴人总不缺少勇士,青壮派无知者无惧,一时间叫战之声不绝于耳,但如青葛、阿矢斯力、燕吾这些老枭则缄口不言,熟知头曼脾性的燕吾知道,老单于怕是动了撤退之心,只不过他想让人帮他说出来而已。
燕吾鄙视的望了一眼那些没脑子叫战的匈奴贵族,现在战?且不论输赢,受到冲击最大的莫过于单于庭部,草原是狼的天下,损失惨重的单于庭今后如何号令匈奴?就算有希望赢下来也会是残胜,头曼不会允许两败俱伤的场面发生。
燕吾带着哭腔拜倒在头曼脚下,大声喊道:“大单于,战不得啊!图图叆叇将军和五千战士之血不能白流,秦人强悍,若要拼强则我大匈奴有亡国遗族之祸,为匈奴明日的繁盛,臣求大单于先移步漠北,再做打算。”
闻言头曼顿时恼怒,一脚踹开燕吾,声嘶力竭的吼道:“本单于是苍狼的子孙,怎么能仓皇而逃?起开!本单于要率领大匈奴的勇士们和秦人血战到底。”
谁知就是因为这一脚,更加让燕吾肯定了推断,燕吾连忙爬到头曼脚下,一把抱住头曼的裤腿,哭喊道:“大单于,大单于要三思啊,大匈奴不能没有您啊,走吧,漠北草原才是我们匈奴人的家,待明年秋高马肥,我们再复仇就好了啊。”
随着燕吾的死劝,一些明眼的贵族们纷纷出声附和,青葛和阿矢斯力也是表态支持退兵,头曼见众意难违,望着南方火红的半边天,眼睛一闭哀叹的命令道:“突围!撤军。”
得到命令贵族们快速离开金帐,飞快的骑上马赶回本部族,妄图召集人马北撤,但熟不知蒙恬所率领的秦军,又怎是草原上的部落战争能比拟的。
率领秦军铁骑冲进匈奴大营,如入无人之境的王离骑在马上早杀红了眼,亲军部曲死死护卫着他的左右,冲到金帐的他,瞧见篝火宴会四散的匈奴贵族立刻眼前一亮,王离抹开被鲜血染红的双眼,招呼周围骑兵放弃四散逃走的匈奴人,挥着滴血的秦剑,剑指前方的金顶大帐,高喝道:“兄弟们!匈奴大单于就在前面的金顶帐篷里,兄弟们跟我冲!活捉头曼!活捉头曼!”
马蹄狰狞,一时间秦军铁骑宛如洪流,全部奔向金顶王帐,高喊着:“活捉头曼。”
刚刚上马的头曼听见喊声,不明其意的望向燕吾,但明白意思的燕吾却不敢说啊。
本就窝火的头曼恼怒道:“说!”
退无可退燕吾颓然的用匈奴话翻译道:“他们在喊活捉头曼。”
“什么!”
闻言头曼头若重锤轰击,一下子倒下马去,幸好燕吾眼疾手快将头曼扶住,一行人匆忙向着大营北方逃奔而去....
收到单于庭的求援信,李欣并不着急去救,一方面他安排着啫啫、屋拙两部牧民收拾营地准备撤离,一方面他心中纠结着要不要去救便宜老爹,如果李欣想继续在匈奴混就必须去,而如果他执意回归中原,现在就应该直接带着人马跑路,但后者李欣却不能保证所有人都会跟着他,尤其是他心中的倩影,李欣远眺着起火的单于庭,难以抉择啊。
最终犹豫不决的李欣,决定来个折中方案,先让啫啫、屋拙两部牧民和阿琪格北上,自己带着人马先去单于庭,要是能救人就救,不能救则做做样子,不能完全断了回匈奴的路,毕竟去大秦的日子遥遥无期。
下定了决心,李欣唤来了手下们吩咐道:“呼大爷和老铁你们两个给本王子留下一百骑兵,剩余的人马你们带走,护卫啫啫、屋拙两部牧民和那些救回来的老人,你们现在立刻动身北上躲避秦军,赛罕和阿古达木跟本王子率军去救大单于。”
听着安排,呼楞尔乐和帖木尔都想说话却被李欣打断了,拉起两人的手,李欣笑着嘱咐道:“我把部族和阿琪格都交给你们了,可不要让我失望。”
两人感觉到李欣手里传递出来的信任,呼楞尔乐含着泪答应了李欣,李欣见此立马转身上马,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刚刚鼓起的勇气,来自他瞧见的白色倩影。
鼓起勇气李欣拍了拍赛罕和阿古达木的肩膀,故作轻松道:“你们两个不要多心,本王子的安危可就交给你们和身后的一百勇士了。”
赛罕和阿古达木两人感激的看着李欣,他们都是叛族之人,大王子以诚相待还有什么好说的,唯有报死尔。
说着李欣高喝道:“兄弟们,你们的部族妻儿本王子都已经安排妥当,现在就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了,跟着本王子去取你们的荣誉、财富和女人吧。”
说着李欣一马当先,身后骑兵紧随其后,一行人举着火把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