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尔带着稽粥等人一路纵马向西南疾驰,跑到日落时分才赶到了安格尔口中的马场。
一行人栓了马,隐蔽在马场就近处的树林里,不一会派去望风的李秦弓着身子和两小子跑了过来。
李秦用石子当地标,讲道:“左贤王,马场里有数千匹健马,现在都已经吃饱入栏,看守的士卒有一队人马,还有五条猎犬。”
一听不是牧马人而是守军,便知道这肯定不是普通的马场了,柘木罕好心的提醒道:“左贤王,大单于令里洗劫军马场可是大罪。”
稽粥抬头望着柘木罕呛声道:“咋啦,怕了?”
周围小子们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皆是居高临下的蔑视,柘木罕不自然的低下头,咕哝道:“没有。”
稽粥白了他一眼,骂道:“瞧你这胆子,白长这么高个了。”
众人商量了一会,稽粥吩咐道:“咱人比守军多的多,守军都是成年汉子,力气比我们大,但绝对没有咱们身轻如燕的滑溜。
安格尔你带人去吸引守军的注意,本王分一半马给你,引他们追,注意屁股上多垫两层皮子,防着狗咬。
本王带其余人反方向溜进去,将这马场里的马,一勺烩喽,到时候给你们记头功。”
几个小子有模有样的应道:“谨遵左贤王令。”
安格尔带着李秦几人拴好马,留下一人接应,剩余人匍匐进马场。
刚翻过木栅栏,还未来得及动手,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狗叫,不等暗骂晦气的李秦把话说全乎,五十米外的猎犬狂奔而来,一个慌了神的小子最先吓出了声,几人顾不得多想,连忙起身往接应点跑去。
狗声引来了守军骑兵的注意,哨骑打马而来,望见了被猎狗撵着的安格尔等人,立刻高呼道:“十夫长,这有小贼。”
逃跑的几人此时那里还有抵抗的心思,弓箭都拴在的马背上,慌乱中更是连随身的剑都拔不出来,随后也就没了想抵抗的下文。
倒是李秦慌乱下用剑当棍使,喝退了几次扑上来的猎犬。
“李秦,你身后又有狗来啦!快跑!”
“快跑!快跑!”
李秦对付猎犬的功夫,五六名骑兵迅速打马包围了安格尔等人,截断他们的去路,在草原上像赶鸭子般收拢了口袋阵,骑士们套马杆抽的飞起,捣乱的小子们抱头鼠窜,最终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绳索绑成了串,当了俘虏。
骑兵单臂拎起来挣扎的安格尔,送到了十夫长面前,笑道:“头,这小子看起来像是个领头的。”
十夫长望见了安格尔腰上挎着的黄金腰带,随即意识到了不对劲,能来盗马的人可穿不起这身东西,但穿着富贵的人为何会来盗马?不待十夫长细想,就听见了身后骑兵的呼喊,马圈里的马群发生了骚动。
原来稽粥他们以为安格尔成功了,迅速冲了上去,先用绳索套着马场的木栅栏,利用战马的冲力拖垮了个口子,马群正在被几个小子用套马杆驱赶着出圈。
十夫长不禁笑道:“没想到这些笨小子居然还有同伙,有点意思。
留下一骑看着这些小子,其余人配合抓头,我要活的。”
守营骑兵迅速打马出动,拿出套马杆和套索,两两间互相配合,训练有素的开始抓头。
稽粥等人刚赶出十余匹战马,就见四周守军打马散步而来,众人知道露了馅,此时那里还管什么盗马。
“快逃!守军发现了!”
稽粥果断高喝风紧扯呼,伙伴们闻声四散而逃,滑溜的他们很快成为了守军骑兵套马杆下的战利品,唯有柘木罕一路骑马护着稽粥狂奔。
慌不择路的两人被一组守军追击,再快要追上时,柘木罕躲过飞来的套索,跳马先撞飞了一名守军。
又抢马靠过去,拼命去扯另一个骑兵的缰绳,最终双双摔下马磕破了脑袋。
柘木罕以一敌二,这才让稽粥有时间逃跑,避免了匈奴左贤王提前当上俘虏。
望着磕晕过去的柘木罕,起身的两骑兵都觉得这小子又命大又勇敢,便将柘木罕丢在马背上,待又追了些时间,两人才放弃了对稽粥的搜索。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稽粥慌不择路,大半夜的游荡在草原上,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吓傻了的他在马背上四顾草原,想起柘木罕冒死救他后跌落马下生死不知,泪水竟不争气的留了下来,抹着泪暗骂这傻子干嘛对自己这么好。
稽粥仿徨的时候,单于庭内胡笙可是快急出了眼泪,十几个贵族家的孩子集体失踪,逼的她直接调动了驻守单于庭的狼骑四散寻找,可惜依旧了无音讯,搜索的范围越扩越大。
显然稽粥的运气似乎格外的好,当他决定回去救自家兄弟们时,在路过一处树林被从天而降的大网捆住,连叫喊都没发出来,就被哨骑出手击晕,成了俘虏。
原来稽粥误打误撞的跑到了北归狼骑的面前,哨骑向前搜索前进下,发现了他,这才设局逮人。
哨骑的十夫长瞧出了稽粥身上挂着的玉佩不是凡物,迅速逐级上报,很快稽粥就被阿古达木送到了冒顿帐中。
冒顿也未想过会跟儿子如此见面,细问下这帮崽子居然敢将注意打在军马场上,关键是几十号人,居然只侥幸逃出来一个,简直丢光了他们老爹的脸。
好在稽粥作为老大,还惦记着被俘的兄弟们,冒顿便派阿古达木带着稽粥前去解救,之后又重赏了守马场的十人队,赐了酒肉。
冒顿并没有责罚稽粥,只是让他在帐内罚站思过。
庆格尔泰进帐说道:“大单于,狼骑来报,说左贤王并诸子失踪,单于庭已经找疯了。”
冒顿瞥了一眼稽粥,说道:“派人去告诉大阏氏,这帮小子前来迎接王驾,如今皆在行军营帐中,令单于庭不必再做寻找。”
庆格尔泰领命而走,望着扭捏在前的稽粥,冒顿说道:“作为储君,令自己身陷险地。作为子女,令母亲忧心。作为主帅,不明敌情,指挥无能,战败后又弃部而走,令部下寒心。
你常常自诩英武,却被两三哨骑就轻易擒拿,我的脸都是烧的。
希望此次你能谨记教训,运气并不会总是眷顾着你。”
挨训的稽粥耷拉着脑袋,纠结的玩弄着手指。
望着还小的儿子,冒顿心中也生出些许不忍,但稽粥已为左贤王,对待他却不能过分溺爱。
冒顿收回心神,继续说道:“明日一早,你带着自己的弟兄们,跟随大军步行回营。”
“啊!”
稽粥闻言满脸愁苦,近百里地呢,但他不敢违逆父亲,只好规矩的行礼应诺。
待冒顿回到单于庭,望着跟随大军走回来的几十个小子惨兮兮的,胡笙那里还猜不着是儿子闯了祸。
不过胡笙教育稽粥的事情比起即将召开金帐大会,自然是小巫见大巫。
一进金帐,还未来得及洗漱,冒顿就问道:“闾丘黄,诸王诸贵此时来了多少了?”
闾丘黄回道:“左部诸王诸贵除了留守汉匈边境的都到齐了,如今已经安排在单于庭各帐中休息,私下里的宴会也有几场。
至于右部诸王诸贵,三三两两的也陆续到了,不过还有几位距离远的贵族首领,他们还需要一两天时间赶路。”
冒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赵炎此次估计在九原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你要多做些事情了。”
闾丘黄扶胸道:“臣随时候命。”
冒顿倒上一杯美酒,随意问道:“铁托去右部各部探听的怎么样了?”
闾丘黄弓身说道:“老族长前日传话来,说右部对南征大体上并无抗拒,只是希望战胜后,能在自家草场附近再封草场。”
冒顿带着些许嘲弄,道:“大体上?有些意思。至于战胜后封草场,他们倒是想的简单,本单于都不敢想的事情,他们倒是先操心上了。
不过真若胜了,别说草场,中原最富的陶邑本单于都能舍的出来。”
闾丘黄灿笑道:“诸贵们是想的远了些。”
大手一挥,冒顿说道:“先不说这些了,诸王诸贵云集,告诉兰芪维护好单于庭营地的治安,本单于不想见到混乱。
闾丘黄你安排好他们的食宿,备着金帐大会所需,待右部诸王到齐,择机召开金帐大会。”
闾丘黄扶胸应诺。
自冒顿大祭起兵征伐河西走廊,现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今日冒顿再次在祭坛前拾级而上,却又是一番滋味。
登高四望,他的眼神锐利如剑,周遭狼旗在大风中招展烈烈,孤身立与高处,只为求大战前心中的一丝平静。
过两日便是冒顿下令推迟的隆重秋祭,单于庭已经充满了忙碌,此次秋祭冒顿将主会场放在了龙城,并决定今后以此为规,匈奴祭祀皆定在龙城。
近两年来匈奴剿灭东胡驱逐月氏,收复河套故地,掠夺让单于庭正在肉眼可见的繁荣。
帝国广阔的境内各族商旅纵横,为单于庭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赋税,可这一切的主导者冒顿却毫无喜色,他抬头望向南方,在心中不止一次的问着自己,南顾的代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