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马队不恋战,杀退月氏骑兵后,立刻借助一块沙砾地带摆脱接触,快速西撤。
马背上凌格奇虽然恨的牙痒痒,但追击透支了战马大量的体力,他手下轻骑已在力竭的边缘,此时若是强求,恐怕有溃败之危,要是那样就更奈何不了西撤的匈奴人了。
颇为无奈的凌格奇下令诸军休息,并派大量的斥候向西探查,逐步发现了壁高垒深的匈奴大营,他在前军帐中汇总消息,一面飞报老王塔宁诺阿,一面等待北岸军团的后续援兵到来。
剌失阿率领的南岸轻骑第二个赶到战场,护涂何和脱脱坐船顺河而来,并迅速指挥船只,在羌谷水上搭建起了沟通南北两岸的浮桥。
凌格奇和剌失阿一碰头,临阵观察匈奴大营防御后便知道匈奴人在此布置周全,是专门在此等着他们呢。
两人组织万余轻骑兵尝试着攻打了一波匈奴大营,在匈奴人漫天的箭雨下骑兵死伤惨重,但也并非没有收获,他们摸清了匈奴大营中的构成,猜出匈奴左右两部主力皆在此,人数在七八万之间。
第二天,塔宁诺阿率领月氏大军陆续赶到战场。
军前会议上,诸将林立,塔宁诺阿只字未提追责之事,只是让剌失阿复述了战场局势。
凌格奇放下心怯,开口说道:“大王,此时匈奴除了冒顿的单于庭狼骑,其余左右两大部近一半军队主力就在我们面前,拖住他们就能为托勒托减轻压力。
要是我军能吃掉他们,就算冒顿打败贵霜,我们也能跟匈奴划河再战。”
将头盔摘下来,图里哼道:“真是笑话,不知道谁在北岸被匈奴人耍的团团转。”
话音刚落,却见塔宁诺阿突然站起身子,指着图里喝道:“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相互攻击,你们有没有其他办法?”
见众人沉默,塔宁诺阿果断决定道:“那就按凌格奇的办法来,北岸军团为主,发兵攻打匈奴右部营寨。南岸军团渡河进攻,牵制匈奴左部营寨为辅。各部不惜一切代价,在此攻灭匈奴人!”
帐下诸将纷纷起身扶胸应诺,月氏大军火速展开猛攻。
冒顿率兵突袭双水合流大营时,就有败兵辗转逃回了冥泽老营。
塔塔闻听匈奴主力出现在呼蚕水,就知道事情要遭,意料之外出现的匈奴骑兵,一定会让前线的月氏大军措手不及,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就是不知道是大败还是小败了。
败兵的只言片语令塔塔不好判断局势,求稳的他只好一面让部族暗中准备,一面向东部草原撒出大量的哨骑探听后续消息。
随着哨骑的飞奔往来,前线战败的脉络逐渐清晰,在确定月氏前线惨败后,塔塔立即下令召开部族紧急会议。
得知消息的众贵族在帐中尽皆求战,但主持会议的塔塔心里明白,舅父率领的贵霜精锐尚不是匈奴人的对手,如今冥泽老营的部族有近十万男丁,数量虽然听起来唬人,但真正能有几斤几两他心里门清,出营就得散一半。
在议事争论不休时,托勒托的侍卫长纳氏干拿出了首领遗信,有着遗信背书和妻子的支持,塔塔火速继任了新的贵霜部首领,率先将贵霜部全部握在手中,他提议的西迁避祸,获得了本部长老们的大力支持。
随后塔塔又在大帐中,召集其余四部留在冥泽的领头人,在主家贵霜都选择西迁避祸的前提下,没有几个人有胆子独自去面对匈奴人。
塔塔令纳氏干为先锋,迅速下令各部集结部族陆续出发,向伊吾卢城迁徙,而塔塔自己则带领两万骑兵殿后,收拢前线败兵。
氐置水旁,塔塔本想能迎来舅父托勒托,但直到斥候发现了离大营不远的青部狼骑,此刻塔塔终于知道,舅父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一位年轻的贵霜骑兵,刚刚得知父亲战死呼蚕水的消息,过浮桥时看见了塔塔,壮着胆子问道:“首领,匈奴人的前锋不多,我们真不杀一场报仇吗?”
望着马背上一双双求战的眼神,塔塔艰难的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匈奴人的前锋虽少,但大战刚过,其主力据此地不会多远,一旦战事不能速决,部族皆难保全,此时我们已经损失不起了,不能让先首领和将士们白白牺牲啊。”
面对塔塔无奈的决定,众兵将纷纷低头默声,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失落,步子慢了些。
生活却要继续,有着死去月氏人争取回来的时间,冥泽老营的部族全部撤出,为今后月氏的延续打下了基础。
队伍最后,塔塔在马背上望了眼远处的祁连山,打马掉头,融入钻进黄沙的队伍当中。
阿古达木带兵走进了月氏位于冥泽的空营,又派哨骑四处找寻。
直到脱木兀惕的百人队奉命越过籍端水,发现氐置水上被月氏人烧毁的浮桥。
消息传回冥泽大营,阿古达木才终于确定贵霜部族已经全部西迁了。
望着在高岗上西望的阿古达木,塔拉上前问道:“怎么见你兴致不高,难道是没截住月氏人气的?
咱也瞧了,贵霜部族在大单于突袭双水合流大营的时候就开始向西迁营了,算起来咱们晚来了三四天,我想大单于不会怪罪的。”
面色肃然的阿古达木收回目光,解释道:“我不是怕大单于怪罪,只是如今放贵霜部族西去,今后咱们还不知道再有没有机会剿灭他们了。”
塔拉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贵霜的西去,让匈奴此次的奔袭作战白璧微瑕。
阿古达木派出的哨骑很快赶到了冒顿军中,此时大军刚刚启程西进,咋一听贵霜西迁避战,部族迁营,他立刻下令部队停止西进。
喊来侍卫拿出地图,冒顿呢喃道:“贵霜部族居然氐置水以东皆撤了,这可不是一两日功夫能行的。”
柯尔克穆图凑过来问道:“大单于,贵霜部族跑了,咱们还要往西追击?”
冒顿摇头道:“没有了黄羊,自然没有了群狼。”
就在冒顿想招来赵炎和柯世列商议时,不一会东边哨骑飞奔而来,跳下马禀报道:“大单于,两天前月氏北岸轻骑咬住了西撤的右渐将王和左日逐王,双方进行了追逐大战,现在月氏北岸军团开始向我右部防守营地推进。”
冒顿一瞧,这一个跑的快没抓住,另一个来的更快,单一个北岸兵团左右两军团尚且无虞,但要是月氏南岸军团渡过羌谷水支援,都也该和阿尔斯楞怕是顶不住二十万月氏人。
按目前的局势看来,自己是不可能完全解决西部的威胁了,好在西部有着大漠戈壁作为天然的屏障,只要扼住冥泽大营,西部当无大患,而东部的羌谷水上似乎战机已显。
招来诸将,冒顿命令道:“车寻带领本部接管冥泽大营防守,看住西边的贵霜部族,防其复来。
传令给北山的呼哲,令其留五千人守着北山关,其余人马向右部兵团支援。
诺珉带五百骑兵重建弱水浮桥,以备我军过河。”
见没有自己的差事,柯尔克穆图赶紧问道:“大单于,重建弱水浮桥是想大军原路返回,可让我来当这先锋?”
瞧着立功心切的柯尔克穆图,看来双水合流大营那一仗对他的影响不小。
冒顿笑着解释道:“我军原路返回,增援东线战场,兵力也是十几万人打月氏二十万人,我军人数仍不占优,固回不回军左右两部都要苦战。
我让呼哲派北山的兵去支援,让诺珉重建弱水浮桥,就是告诉都也该和阿尔斯楞我会向东回兵,给他们希望令其固守。
只有他们守住了,月氏的南岸军团为了加快战事进展,就会不断向北岸增兵,届时羌谷水会帮我们将月氏大军分开。
一旦月氏造成北多南少的兵力分布,就是我们此战的战机,届时我军单独面对南岸兵团,就能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快速击溃它,再配合左右两部共击月氏的北岸军团,如此河西可定,月氏可亡。”
柯尔克穆图等随行的军将纷纷颔首,他们要展开再一次的奔袭,只不过此次目的地变了而已。
说着冒顿再次命令道:“赛罕,先带两千骑去呼蚕水寻找渡河地点,修建浮桥,其余大军后队改前队,全军向东。”
柯尔克穆图伸手高呼道:“弟兄们,咱们反身去嘎月氏人的腰子去喽。”
霎时诸军鼓噪,匈奴大军调转马头向东。
冒顿望着手下的诸军士气正盛,但作为主帅他却明白此次奔袭与上一次奔袭不同,大军沿途没有换马点,所以为了节省马力,此行不可能有第一次奔袭的速度了,而且军中增加了诺珉和柯尔克穆图的部族骑兵,骑兵素质参差不齐,同样会拖慢行程。
但一切的艰难险阻都无法阻止复仇的心,遥望东方,冒顿的眼中再一次露出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