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海边钓鱼的冒顿等来了朝鲁兰山之役的捷报,有此一役月氏的休密、驸顿、都密三部经过削弱,实力受挫后续会被东路军牢牢看住,分兵的战略已经达到,接下来就要看自己了。
北海之战后,匈奴大军边休养边向南进发,待到九月八,草原上的黄菊盛开,秋天来了。
强壮的战马踩着绿毯上各色花朵,背上骑乘着蓄势待发的骑士,长龙般的队伍组成滚滚洪流奔南而下。
大部队的身后牧人们赶着牛羊畜群,如云朵般的迁徙跟随。
这场由匈奴人发起的战争,规模超过以往冒顿指挥的数量,单于庭更是为此调动了数十万头大牲畜,可谓举国南下。
居延泽大漠以北,冒顿送给月氏迎娶惜月公主的百里草场上,月氏人在草原上用石头象征性的修建了几个戍堡,宣誓着主权。
在刚得到这块地时,昭武城很重视百里草场,布防了万余精锐骑兵,意图作为日后攻打匈奴的桥头堡,将源源不断的物资从河西走廊跨过大漠运抵百里草场,耗费巨大。
但还未等月氏人建起堡垒,草原上局势骤变,东胡亡了,自此昭武城失去了对百里草场的兴趣,因为攻守易形了。
经过昭武城的朝堂讨论,觉得百里草场上的孤军在外,很容易被匈奴人合围吃掉,月氏又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这一来一回,月氏国小半年的财政收入打了水漂。
最后月氏在百里草场留下了千余守军,用来探听草原上的风吹草动,以及危机时的示警。
驻守最北边哨所的百夫长是跟冒顿有过一面之缘的珂牟戈,他当年一时贪心起,扣了冒顿的赤骥,结果反而搭进去了多年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
不过在柯世列带走赤骥时,他正好奉命外出躲过一劫,也算是舍了财,保住了命,虽然不免人活着钱没了的尴尬,但背债活着也是活着不是。
如今升了官,他却被已经升任千夫长的老上司派来了百里草场。
这可不是什么好活计,珂牟戈坐在哨楼里,每日盯着绿油油的草原,都快看出抑郁来了。
上面瞭望的戍卒换了岗,走下来问道:“头,算算日子,今该是后面送牛羊的日子了,怎么都快到晚上了,还不见人影子。”
珂牟戈不耐烦的哼道:“没吃的就自己想辙,秋天了,草原上遍地是土鼠,还能饿着你。”
正说着楼上的瞭望哨大喊道:“头,南边来了骆驼队,打着咱们的旗,应该是运粮队到了。”
珂牟戈起身嘟囔道:“这帮大爷总算是来了,难得不迟上两天。”
踹了一脚贴过来的戍卒,珂牟戈拿起佩剑,骂咧的吩咐道:“去,带二十个人出来搬东西,今晚宰两只羊,招待运粮队,咱们也借机开开荤,记得给本官留只羊后腿。”
戍卒们闻声立马欢呼,草原上月余见不到几个人,今晚还能开荤尝尝肉味,简直双喜临门。
望着不远处哨塔里窜出来的戍卒和骑兵,作为狼骑精锐斥候的乌乌纳钦,用眼神制止了将手放到隐藏武器上的新兵。
他们一队十人,早上劫了月氏人的运粮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折了两名经验丰富的老斥候。
乌乌纳钦不甘心就这么回营,留了一个人充当暗哨,其余七人化妆成月氏送粮队,往珂牟戈驻守的戍堡而来,意图一探究竟。
珂牟戈带着十几名骑兵打马靠了过来,乌乌纳钦见月氏骑兵是散兵包围而来,率先挥手示意,大笑着喊道:“堡子里的兄弟,在这呢,这次咱还带了两坛好酒。”
乌乌纳钦知道草原人爱酒如命,但似乎珂牟戈一行人闻言后并不吃这套。
确认过旗帜,珂牟戈和手下骑兵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们围着骆驼队转了几圈,其中有个骑兵在珂牟戈的示意下拔出刀,往骆驼身上挂着的袋子上戳了一刀,金黄的粟米瀑布般的流了出来。
乌乌纳钦见此立刻跳脚骂道:“你们这帮戍边的杂种,活该饿死,老子费劲的从老远运来粮食,就被你们这帮驴踢脑袋的家伙给霍霍了。”
扎袋子的骑兵不为所动,跳下马,又接连翻了几个骆驼身上的袋子,这才对着珂牟戈点了点头。
见东西没假,珂牟戈这才硬硬的开口解释道:“哭丧什么,一会给你们多加一条羊腿赔罪。咱们兄弟身在边境,要是没有这点警惕性,早让匈奴人点天灯了,砍碎喂狗了。”
乌乌纳钦黑着脸上前,用双手箍住粟米袋上破损的口子,示意手下拿草绳过来,骂咧道:“这次看在羊腿的份上就算了,下次再这么干,老子就晚来几天,让你们这些没处发泄的公牛,好好泄泄火。”
珂牟戈也知道不能过多得罪运粮队,今后还得靠人家吃饭,服软的打马回堡,让手下人过来接手骆驼,搬运粮草。
见珂牟戈打马回堡,乌乌纳钦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他赶紧暗地里给手下人使眼色,将破损的粟米袋子堵好,不要露了里面藏着的武器。
乌乌纳钦紧跟着向戍堡走去,缺发现珂牟戈手下的月氏人似乎并未放下戒心,只不过经过刚刚一闹,珂牟戈等人大多收敛了些。
乌乌纳钦见他们不放心,为了获得信任,他直接带头将随身武器扔给了守军,骂道:“老子沿途送粮的堡子有五六个,就没见有你们堡如此待客的,千万不要是羊粪蛋子表面光,要让老子抓住狗尾巴,定要在千夫长那里告你们一告,好好给你们松松筋骨。”
戍卒见此陪着笑脸,但抱着乌乌纳钦佩刀的手却丝毫不见放松。
走近戍堡,沿途的拒马、壕沟都归置的不差,乌乌纳钦趁着帮骆驼队卸麻袋,还溜过去快速瞅了一眼马厩,马数居然有两百匹之多,看来月氏人早有准备,一个百人队居然配备了双马。
不露痕迹的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乌乌纳钦骂道:“你们几个也别站那愣着,帮堡里的兄弟们搬搬。”
见安置好了装粟米的麻袋,乌乌纳钦示意手下留意着,自己则揣着怀里的羊皮袋走进了堡子,羊皮袋里面是打北海时,单于庭因功奖励的葡萄酒。
珂牟戈见乌乌纳钦进来连忙起身,有着堡外的小龌龊,为了补救珂牟戈热情的招呼乌乌纳钦坐下,还命人将昨日的牛肉、炙鸟端上来作为招待。
乌乌纳钦也毫不客气的坐下,将怀里的葡萄酒拿出来,拔开塞子,瞬间葡萄酒的香味飘了出来。
珂牟戈连忙让人拿来两个粗陶碗,紧着将碗伸了过去,紫浆入碗,勾起了众人的馋虫。
珂牟戈一脚将送碗的戍卒赶走,因为他正伸的老长脖子,头都快埋进碗里了,被踹后还咽着口水,似乎已经喝到了美酒。
乌乌纳钦见此不在意的笑着摇了摇头,将倒满的酒碗递了过去,说道:“百夫长,知道你们堡子离北边最近,这次给你们多带了些粮草,这袋酒算是我请兄弟喝的,走的时候可不要让兄弟空手而归啊。”
“好说,好说。”
珂牟戈嘴里应承着,眼神却全在酒里,急忙接过酒碗,先小抿了一嘴,陶醉的眯上了眼睛。
待又喝了几嘴解了馋,珂牟戈这才张嘴说道:“真是好酒啊,甜!待老弟南返,马厩里挑上几匹好马带上,这都是我们堡子冒着风险进草原抢匈奴人的,都是上好马。”
按下心中的怒火,乌乌纳钦知道这些人活不了两天,反而是笑着说道:“老兄知道的,咱们月氏人瞧不上匈奴马,我已经跟后面的堡子商量好了,军内的刀枪箭矢会匀称一点给小弟,相应的小弟回国后也会有谢礼赠上。”
珂牟戈眼神转动,咂了一口酒,拿捏道:“堡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你也知道,自从留守百里草场的队伍大部撤到居延泽后,如今只剩下了原来的两成,供应箭矢和武器损耗的补给线都要走大漠,补充自然不快。
万一我今日允诺老弟,他日匈奴人来喽,咱不能让弟兄们拿着牛骨头,去和匈奴人骨头碰骨头拼命吧。”
乌乌纳钦起身为珂牟戈的碗里添上酒,笑道:“如果百里草场跟居延泽大营道路通畅,也就没小弟的赚头了,老兄也知道匈奴人的穷酸样,拿的都是牛骨磨成的刀剑,咱们一把月氏剑能砍废匈奴人七八把,怕什么!再说咱这也是长远的买卖。”
说着乌乌纳钦将一袋半两钱推了过来,珂牟戈打开一瞧,这东西他可太认识了,有了这笔钱充当活动经费,自己调离百里草场算是有望了,不过这数目还远远不够。
珂牟戈将袋子一把揣在怀里,笑道:“老弟是个明白人,不过这买卖虽好,但长远不得,上头已经露出口风,说是有裁撤全部百里草场守军之意。”
“啊!”乌乌纳钦满脸震惊,大呼道:“前几个堡子可没这话,要是此事为真,我定要找他们理论理论,骗人的狼崽子!谁身后还没有几个弟兄。”
珂牟戈见乌乌纳钦着急暗中得意,将乌乌纳钦拉回来坐下,紧接着说道:“这怪不得后面的兄弟,他们也是在匈奴人身上刮不到油水,这才瞒了消息。要怪还要怪匈奴人,听说他们把东胡人给灭了,咱们王庭又得罪过匈奴单于,公私都齐了。你别说,这匈奴单于我还见过哩。”
乌乌纳钦见过月氏人战马的数量,在一听珂牟戈的口风,月氏放弃百里草场的事应该**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