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戒备森严的单于庭营地经过几次贵族反抗后稍见秩序,巡逻的狼骑随处可见。
单于庭的新主人冒顿连夜赶了回来,发红的眼睛盯着金帐内召集来的燕吾、赵炎、柯世列和阿矢斯力等人。
众人得知姑衍山大战青葛败走,便知外部危机稍减。
现在匈奴的新头脑冒顿,面临登位的又一个难题,对单于庭内的众多贵族,到底是杀,是囚,还是放。
不难想象这些人里鱼龙混杂,想反抗的人定不在少数。
王位上,冒顿此时终于明白老头曼的难。
在大家争论不休时,朝鲁带着姑衍山平叛之战的最终统计走进了大帐。
狼骑战后整合,李欣所率的新军狼骑两万,此役尽没八千,海梨猛哥带领突袭的一万狼骑剩下五千,朝鲁带领的一万狼骑余下九千,此役狼骑损失一万四千人,是成军以来最大的损失。
虽然余下的狼骑两万六千人尽皆是战后精锐,但恶战之后都需要休整,伤者需要救治,累者需要休养,否则余下的人数还会进一步缩减。
经过众人商讨后,冒顿决定在老单于庭两万主力内选拔四千人,加入狼骑凑足三万。
如今虽是多事之秋,但兵贵精而不贵多,余下一万六千部族骑兵遣散归家,放归部族从事生产,不在作为常驻骑军,从而增加一部分生产力,进一步以减轻单于庭的财政压力。
整合后的单于庭营地常驻一万狼骑防备,其余两万狼骑训练游猎,三万狼骑轮流驻扎在单于庭,在保持战斗力的同时尽量减少消耗。
此事完成,整合后的狼骑将是冒顿坐稳王位的基石。
其余各部情况同样堪忧,右贤王部在冒顿手里被打散,大巫师部因神王之争被诸王联手剿灭,左贤王部、右谷蠡王部早在头曼手里就名存实亡。
到如今冒顿继位,单于庭部经过整合能出三万狼骑,除了左谷蠡王部剩下一万五千骑军,匈奴曾经的六大部族如今能出之骑兵不足五万。
呼延部、兰部等大部族加起来能出之骑兵不足两万,其余小部族无算,整合匈奴全国之力,能战之兵至多七万余。
相比头曼全盛时期能提马南下和大秦掰腕子的匈奴来说,交到冒顿手里的匈奴无疑是个烂摊子,重建秩序长路漫漫。
为了再次加强对各部军事上的控制,冒顿决定下令匈奴各部,抽调各部族贵族子弟的优秀者,组建成自己的亲军护卫。
匈奴人谓贤曰屠耆,冒顿有着屠耆营的底子,再加上单于庭亲卫,组建成亲军屠耆,暂定五千人编制,屠耆军见官不拜,直属于单于本人调遣。
整理完军事诸事,王位上颇有些头痛的冒顿开口说道:“就最近这几件事,大家议一议吧。”
燕吾率先站出来建议道:“大单于,臣有三谏。
其一正名,趁着春祭众贵族都在单于庭,大单于应当快速登位,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其二收心,为先单于举行盛大的葬礼,成全孝道,以拉拢各部民心。
其三重新整合匈奴的六大部,重建六部,单于庭、大巫师、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六部,这些部族在近几年的战争中多受损。
有的名存实亡,人口流失到其余部族,导致各部实力不均,大单于又丧失臂膀,对各部的统治力度下降,重建六部刻不容缓。”
燕吾的话老成谋国,正名、收心、稳住六部,达到便可以初步构建新秩序的骨架。
不过如此一来,冒顿想效仿大秦搞中央集权那一套便无从谈起了。
六部分权后可以带来暂时的稳定,对目前单于庭实力受损,不足以掌控全国的局面来看,显然是最优选择。
思虑再三,冒顿决定妥协,他起身拜谢燕吾,说道:“善,请老丞相为冒顿操办进位大典和先单于的葬礼,其余人尽全力配合。”
“嗨。”
随后冒顿望向阿矢斯力,问道:“王叔,既然重建六部刻不容缓,就请王叔从诸贵族王爷里推荐几个人上来吧。”
阿矢斯力连忙起身称是,思索后说道:“单于庭部由大单于亲自执掌,自不必说。
大单于尚无子嗣,左贤王部只能请大单于代劳。
大巫师部需要一位宗教领袖,本王这里也没有好的人选。
右贤王还是右部的人用起来才顺手,右谷蠡王还是王族里出人吧。”
见阿矢斯力有所保留,冒顿知其心怯,不愿多插手新政,也不强求。
冒顿想了想说道:“右贤王部可由青葛同父异母的都也该统帅,右谷蠡王部可由徳努阿王叔统帅。”
都也该与青葛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素有贤名,不过天无二日,两人先前争夺右贤王位,青葛胜出,所以在青葛统治右贤王部时,都也该是最不得意之人。
但在右部诸贵族中支持他的人并不少,不然他活不到现在,想来是个有眼色的人。
徳努阿在头曼时期只是单于庭部的万夫长之一,不过胜在资历老压得住人,而且还是出身王族,其人又以勇猛著称,想来可以贯彻自己的意志。
对于大巫师部冒顿同样重视,前一任大巫宝力德立就是在自己手上被干掉,宗教这种东西冒顿心中慎之又慎。
思索了半天也没有好人选,最后冒顿无奈问道:“大巫师部的宗教领袖,谁来比较合适?”
众人思索间,柯世列开口说道:“大单于,先大巫宝力德立的老师,敕兀扬大师或许可以。”
冒顿寻问道:“哦?敕兀扬?说说。”
柯世列侃侃道:“敕兀扬在匈奴素有贤明,十年前在大巫师部教导出大巫宝力德立,随后离开大巫师部以苦行的方式云游月氏、乌孙等西域各国,称他为匈奴萨满教第一人也不为过。
如果大单于能请敕兀扬坐震大巫师部,民心必归。”
“敕兀扬如今人在何方?”
“狼居胥山。”
待商定时日冒顿准备亲自前往狼居胥山,邀请敕兀扬老人出任匈奴大巫师,掌管大巫师部和匈奴的祭祀。
外交方面冒顿更加的忧心忡忡,月氏的问罪使者,对东胡人的交代,都是匈奴即将要面对的难题,一着不慎就可能引发战争,而战争对于此时稳定大于一切的匈奴可谓雪上加霜,舔舐伤口尚需时间。
冒顿又出声道:“对月氏、东胡、大秦的态度议一议。”
掌管情报的摩柯末出声道:“根据往来商旅带来的消息,月氏人主力还在和诸羌作战,而东胡人主力在蚕食箕子朝鲜、肃慎的山寨。”
思索后赵炎出声道:“月氏人如今不可能问罪于我们了,其一大王子已成单于,月氏人用兵诸羌,需要做的是拉拢匈奴而不是问罪,按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月氏人轻易不会出兵,不过我们需要给能打动他们的代价。
东胡同样用兵在外,但达兰宝音阏氏和忽室尔王子在我们手里,他们不会放弃这个插手匈奴内政的机会,同样要做出牺牲。”
苦脸的冒顿沉吟道:“牺牲?两国的胃口肯定不会小。”
阿矢斯力起身说道:“东胡这边左谷蠡王部常年与之征战,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可以先探探东胡人的口风。”
首座的燕吾补充道:“大单于可派人尝试贿赂东胡王帐下大臣格日图。
格日图主张缓和东胡、匈奴两方的关系,在他的建议下上一任东胡王将达兰宝音阏氏嫁到了匈奴。
格日图是我们在东胡为数不多能争取的对象,如今东胡王庭内只有他这个国丈,才有实力抗衡东胡王的老师哲塔午台。”
冒顿蹙眉问道:“格日图和哲塔午台不对付?”
见众人有疑问,燕吾解释道:“格日图代表的是东胡东部诸贵的权益,他们的封地紧靠肃慎、箕子朝鲜和旧燕地,所以只有东胡攻占肃慎、箕子朝鲜和旧燕地,他们才有利可图,在东胡王庭才能说话有分量。
哲塔午台则代表着东胡西部诸贵族的权益,西部诸贵封地紧邻匈奴,所以只有东胡攻占匈奴,东胡的西部诸贵才能得利。
因为地域关系,东胡东部诸贵靠近更富饶的箕子朝鲜和旧燕地整体实力强过西部,在东胡王庭话语权更重。”
又见利益的冒顿心中早已波澜不惊,东胡对匈奴的态度上,格日图是鸽派,而哲塔午台则是不折不扣的鹰派。
贿赂东胡重臣格日图,延缓东胡的进攻,或者改变东胡的态度。
冒顿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随后柯世列起身说道:“月氏那边既然要拖,不若让列出使昭武城,为大单于求取惜月公主。”
冒顿喃喃道:“和亲?倒是能拖一拖。”
随后便同意了。
赵炎又道:“单于还是大秦的征西将军,不若上书咸阳求取敕封。”
闻言冒顿眼前一亮,说道:“就这么办,赵兄替本单于拟书,求取敕封,我们要借助大秦这头斑斓猛虎,吓住东胡、月氏这两头恶狼。
各位分头去准备吧,出使两国所需财货可尽由单于庭划拨。”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