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单于庭会派来新将官的消息,冒顿第一时间叫来赵炎和柯世列两人商量。
头曼被激怒后高高举起的剑,终究在冒顿示弱后没有挥下来。
倒是忽室尔频繁的出入娜木拉粉帐这事,冒顿在愤怒过后,很快的冷静了下来,因为此事有机可趁。
赵炎不会去触冒顿的难堪,倒是柯世列思虑后,试探着开口说道:“大王子,既然咱们一试金帐,削了单于庭军队里的骨干支柱,为何不再试人心。”
闻言冒顿眼中或明或暗,问道:“先生如何教我?”
……
翌日,忽室尔又钻进了娜木拉的粉帐,被冒顿冷落的美人娜木拉也是不甘寂寞的主,忽室尔作为单于位的候选人,当然值得投资。
郎情妾意下水到渠成,就在二人在虎皮榻上准备狂欢时,侍女焦急的冲了进来。
未待被打断的二人将不快爆发,侍女便赶忙拿起衣物,急喊道:“公主,王子不好了,大王子他回来了。”
娜木拉**衣衫,一脸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怎么可能,冒顿率军围猎,不至月出怎会回来。”
倒是忽室尔反应迅速,连忙拉起娜木拉,三两下披上衣服,忽室尔急中生智,连忙说道:“娜木拉你先出去挡住冒顿,我从帐后窜出去,快点!”
慌张的娜木拉连忙点头,瞧着忽室尔用刀从帐后划出一道口子窜了出去,又找了些物件堵了口子这才放心。
整了整衣服的她掀开门帘走了出去,露出了最美的笑容,迎夫的话还在嘴边,可就在她刚刚站定,鸣镝箭呼啸而来直射胸口,瞬间万箭齐至,鸣镝余音未消,一代佳人陨落在地。
远处,赤骥背上的冒顿面无表情,收臂放下了手中的弓,望着从后营出逃的模糊背影,他眼神清明。
冒顿身侧的阿古达木高喝道:“未出箭者出列。”
百名骑兵驱马出列,冒顿冷冷的望着他们问道:“我之仇寇,为何不出箭?”
“大王子,她是您的阏氏!”
“大王子,阏氏是东胡公主!”
“大王子,娜木拉可是大阏氏的侄女!”
.....
没有人制止出列吵闹的百骑。
面无表情的冒顿冷声喝道:“吾之仇寇亦汝之仇寇,不尊将令,杀!”
鲜血浇透了冰冷的雪地,在红色暖流的渗透滋润下,会肥了来年的春草。
而娜木拉的死和忽室尔的事发,却等不得春来,便宛如风暴般刮向了单于庭。
煮茶的燕吾眉角不免一皱,身边站着的赵炎,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冒顿如此一闹,宛如抱薪救火,要在火烧到最烈时取栗,如此逼人表态,不是良心之举。
身旁的赵炎苦笑连连,这次他只不过是两个疯子的传声筒。
燕吾一推茶碗,叹道:“终究逼人难服人,年前我保不住他,种下了因,今日生出苦果也在情理之中。
匈奴夹在月氏、东胡间,总要选一个才能安稳,他这两不选,终归,难了些。”
赵炎苦着脸说道:“那人说,没了东胡和月氏,自然不存在选择。”
燕吾起身抖了抖衣袍,向着内室走去,喃喃道:“有雄心是好的,有雄心是好的....”
回到冒顿身边,赵炎带来了燕吾模棱两可的回答。
但冒顿明白,燕吾这位老朋友,终究是站在了自己这边,自己是唯一能帮他完成心结的人。
话说忽室尔自知闯了祸,顾不得披头散发,跳上马直奔大阏氏粉帐。
知道事情经过的达兰宝音恨铁不成钢,一面连忙派人知会青葛出声帮忙,一面决定先发制人。
她立即赶往金帐,找头曼哭诉冒顿杀了娜木拉,要为远嫁的侄女讨个公道。
头曼知道事情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烦躁的听着达兰宝音哭诉,使着小阏氏将哭成泪人的达兰宝音送回大阏氏帐。
随后头曼怒不可遏的下令,将忽室尔吊在金帐前抽了三十马鞭,最终头曼未召见冒顿。
面对惩罚忽室尔,这种变相的保护和冷处理,早就认清了头曼嘴脸的冒顿心中还是不免气愤。
自嘲般的一笑,比起得罪东胡和月氏,牺牲一个儿子来稳住王位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但演戏得演全套,冒顿一遍遍派人去头曼面前哭诉,甚至亲自在金帐外跪了几次。
另一方面私下里鼓动散播谣言,一时间单于庭谣言四起。
春日大王子冒顿将被派往月氏继续为质。
大单于苛待有功之臣。
...
风起。
匈奴人热爱英雄,而英雄却不能如此落幕。
一天内,头曼不知是第几次因为谣言不止而迁怒杖毙侍者了。
这匹老狼已经等不及春祭到了,下定决心的他准备送冒顿的尸体去月氏,留下名声臭了的忽室尔。
春,带着暖流在草原上清走了残雪,青草吐出嫩芽,牛羊被勤劳的牧民赶出猫了一冬的木栅栏,踩着泥泞欢快的发出哞咩声。
匈奴各部按照传统由过冬牧场的远近,先后出发前往单于庭。
贵族们纷纷赶来单于庭参加春祭大典,单于庭由冬季的清冷,霎时繁忙了起来。
相对于单于庭表面的繁荣,冒顿却接连收到了不太友好的消息,单于庭主力骑军,青葛的右贤王部主力和忽室尔的近千东胡骑兵都有所调动。
他们的目的不约而同尽皆指向新军营地,一时间新军营地周围哨骑骤增。
冒顿大帐内众将聚集,围坐在篝火旁,朝鲁首先发声道:“大王子,新军内单于庭派来的将官已经被我们制住,随时可以拿下。”
阿古达木随后报道:“早中晚三次哨骑反复回探。
新军营地北面,图图布用两万人看住了去单于庭的一万狼骑。
西边,青葛的右贤王部主力也已经集结在营地内待命。
南边有千余东胡骑兵出没,似乎是怕我们南逃。”
闻言冒顿哈哈一笑,道:“单于庭在我们东边,看来除了西北不远的呼延部,新军已经进了口袋阵了。”
这一打趣,帐篷里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不少,新军年轻将官们战前紧张的情绪放松了许多。
笑谈后冒顿正色道:“我匈奴历经战乱早已不堪重负,此次春祭我们要力争减少损失。
按计划,单于庭两万人看住我一万狼骑已是吃力,冬末单于庭又因为新军,抽调了图图布的大批将官,损失了大批熟悉的将官其战力必然不高。
朝鲁你潜入图图布军中,借着狼骑反客为主,力争图图布麾下两万骑兵的兵权。”
朝鲁起身应诺道:“嗨。”
“呼哲,呼延部派人去清理忽室尔的东胡骑兵,待呼延部骑兵清理出道路后,停留在呼延部的一万狼骑昼伏夜出,秘密移动至新军大营南侧待命。”
呼哲起身应诺,随后问道:“大王子,不知这一万狼骑的统帅是?”
看着跃跃欲试的众人,冒顿摇了摇头,卖关子的说道:“这个本王子自有安排。”
“其余新军随本王子一起参加春祭。”
“嗨。”
处理完一天的事物,冒顿盘坐在营帐的篝火旁,脑海里梳理着整个兵变计划的流程。
恍然间,火光映在手上,冒顿展开粗糙的手掌,血痕密布却再无人来顾。
脑海里想起阿琪格,近来自己杀戮不断,你是否还认得现在的欣哥。
不觉中冰冷的刀锋架在了冒顿肩膀上,感受到痛感的冒顿脸上不见惧色,反而是充满了痛苦。
缓缓从他身后走出来的正是海梨猛哥,阿琪格的哥哥。
海梨猛哥冷冰依旧,但谁也无法忽视他双眼喷涌出的怒火,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居然客死在月氏,身死他乡!魂难归!而一切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
海梨猛哥的刀锋在冒顿脖颈上划出了血痕,他宛如一头出笼的野兽,低喝道:“冒顿!你为什么还有脸活着!”
冒顿脸上悲恸,眼中尽是疯狂,他摒弃了心中软弱,冷喝着低吼道:“报仇!我要让他们,全部为我的阿琪格陪葬!”
剧烈的身体颤动让他的脖颈血流潺潺,这时帐外的屠耆侍卫听见响声冲了进来。
冒顿转头怒吼道:“滚出去!”
侍卫们带着迟疑退了出去,他们无法知道平日和蔼的大王子为何今夜宛如怒兽。
许久,海梨猛哥放下了弯刀,带着审问眼神说道:“冒顿,我要知道事情的经过。”
冒顿闭上双眼,脸上的悲恸毫不掩饰,重言月氏事,不觉间泪水已打湿眼眶。
海梨猛哥咬牙道:“头曼!青葛!达兰宝音!忽室尔!月氏人!....我会查清楚的!”
海梨猛哥冷漠的双眼不带任何感情,望着面前的冒顿,冷漠道:“说吧,你今夜叫我来,可不是单单哭诉阿琪格吧。”
冒顿眼神重复清明,带着杀意说道:“我要你为主将,助我攻打右贤王部。”
“右贤王部有青葛的两万骑兵五千死士,矢竺格有两千骑,忽室尔已经和他们合军,兵力不下一万,三四万人的营盘,我海梨猛哥还是能数出来。
你的狼骑就算再能打,人终究太少,还有单于庭在侧,赢面不大。”
海梨猛哥侃侃而道,显然他不认为冒顿有这个实力。
冒顿闻言并不恼,海梨猛哥的看法,应该是所有匈奴贵族的常识。
看来他往日的努力没有白费,伸手将怀中的狼符抛给海梨猛哥。
冒顿狠声道:“你只需在鸣镝声中率军出击,青葛他们的头颅就看我们谁快了,呼延部会从中协助你。”
打量着手中黝黑的狼符,海梨猛哥眼神明灭,最后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海梨猛哥才是冒顿心中伏子的最佳人选,对右贤王部和青葛的认识,没有人能超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