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和铁托续完旧的阿矢斯力召开军前会议,阿矢斯力带来了单于庭的最新消息,后续将会视战况而定,单于庭将会召集两万到五万援军北上。
听到这冒顿知道,匈奴举国而战了,现在的匈奴全民皆兵不会超过十万骑兵,这甚至将上至老弱,下至能骑马的孩童全部加了起来。
一旦此战失败,匈奴将被逐出漠北草原,失去重要牧场与生存空间,沦为松散的部落从而渐渐消亡。
霎时冒顿感觉到身上压力山大。
作为全军统帅,阿矢斯力觉得哈森久久按兵不动,决定先做试探性进攻,以支援的生力军为主力向北行进。
对冒顿的狼骑和呼延部,阿矢斯力以刚刚经历过大战为由,将地头蛇铁托调为运粮官,主管后勤,整合各部运来的物资人口。
冒顿的狼骑则沦为了大军的后军,只要前军不败,肯定捞不上仗打了。
听到阿矢斯力的安排,冒顿倒是心情不错,刚刚歼灭了巴音布鲁图,他需要时间来处理狼骑暴露出来的问题。
战后组织各部南迁,让这个计划迟滞了很久,现在阿矢斯力的好意冒顿照单全收。
狼骑和呼延部不与新来的援军争功,自然收到了不少人的善意,在各方满意的情况下阿矢斯力率军北上。
在狼骑歼灭巴音布鲁图战场以东五十里外,左谷蠡王部哨骑发现了哈森的大军,哈森将大营扎在靠近河流的平原上。
当阿矢斯力率领众人登上草丘眺望哈森大营时,众人都不由的暗暗心惊。
木栅栏围起来的丁零人大营,白灰色的帐篷像是散在草原上的蒲公英花朵,密密麻麻。
这那里是三万人的大营,仔细一算哈森营地足足能容纳十万人,这也宣告了丁零人此次是倾举族之力南下。
望着连绵不绝的丁零人营地,阿矢斯力忧心的一叹,道:“仅仅是数年光景,丁零人便有了这样的实力,丁零王桑坤深藏不露啊。”
“是啊。”
望着老对手,铁托知道如今的丁零人早已不是呼延一部能奈何的了。
丁零人和匈奴人是一对南北邻居,打打和和,在草原上两部互有胜负。
匈奴出了个头曼,而丁零人同样出了桑坤,两人天赋英才,将匈奴和丁零各部牢牢的团结成了部落联盟。
双方争斗多年,在发现谁也奈何不了谁后,匈奴人选择了南下,去和更加富庶的农耕大国赵国、秦国的地面上去争,去抢。
丁零人则选择北上,去苦寒之地收集那些向星辰般散落在极北草原上的各个部落。
现在看来在匈奴人南下碰了一鼻子灰的时候,老对手丁零人已经发展壮大,隐隐有吞并匈奴的意味了。
倒是冒顿没想那么多,在仔细观察丁零人大营后,冒顿发现丁零大帐前的帅旗依旧是哈森,如果丁零王桑坤到了的话,大营不会沿用旧旗。
再说援军就位,丁零人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营地里绝不会如此平静。
不过丁零人靠水扎营仅仅是为了取水方便吗?
为了取水方牺牲营地安全,将大营扎在一片平地上,这会不会有些得不偿失。
压下心中的疑问,望着沉思在以往和丁零人打死打活回忆中的阿矢斯力和铁托。
冒顿伸手一指丁零大帐前的帅旗说道:“王叔,看来桑坤率领的丁零援军还没有到,要不要我们先来他一家伙。”
众人随着冒顿的手臂望去,虽然都信服冒顿的判断,年轻将领尽皆都跃跃欲试,他们都渴望着战功。
但阿矢斯力却无奈的摇了摇头,在桑坤主力不明的情况下,贸然对哈森下手,一旦失败,匈奴和丁零两国的实力便会彻底扭转。
在这种灭国亡族的压力下,让阿矢斯力不得不稳重起来,可以不输不赢,但绝不能输。
否决了冒顿的提议,阿矢斯力一方面派人将关于丁零人最新的信息传回单于庭,要求头曼迅速做出决定,发兵来援。
另一方面则让手下大军离丁零大营不远处傍水扎营,双方哨骑变的活跃了起来,来往间互有胜负,在寂静下时间过的很快。
匈奴大营内各部积极备战,而后军的冒顿相比而言却要清闲许多。
除了阿矢斯力有意让他出席军前会议外,在休整中,冒顿埋头在哨骑带来的各种繁杂的情报中。
听着斥候百夫长汇报上来关于丁零大营的情况,冒顿敏锐发现了一个事情,哈森在养马,大肆的养马,乍一听好像再正常不过。
细细一琢磨,冒顿便发觉不对味,五万丁零人南下,没了两万,但如今的丁零大营内却养着近十万匹战马。
一人多马在草原上并不少见,但绝对是奢侈的事情,丁零人刚刚经历过寒冬,不经过春夏两季休整就急忙南下,这其中必定存在着什么蹊跷。
心中疑惑,冒顿带着赵炎和柯石列,一行人重新登上了上次眺望哈森大营的草丘。
哈森大营内进进出出的马群显得异常繁忙,轮换马群进食、饮水、清洁这是每个游牧部落最常见的情景,但哈森大营所看到的平常却让冒顿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
指着丁零人数量众多的马群,冒顿问道:“柯石列你来往各国,熟知各国风俗习惯,丁零人往常作战,每名骑兵配马几匹?”
简单的问题让柯石列眉头一皱,他同样瞧出了丁零人的不寻常。
思索后柯石列中规中矩的回道:“月氏人富庶,普通骑兵配马一匹,其精锐骑兵配两到三匹。
月氏马引进了西域马的血统,强健有力,往往一匹月氏马要抵得住两匹甚至更多的匈奴马。
我们匈奴人每个骑兵配马一到两匹,都是纯种的匈奴马,吃苦耐劳,很适应征战。
丁零人地处北地,偏远寒冷,部族比我们还穷困,每名丁零骑兵能保证一匹马都是万幸。”
听柯石列一说,赵炎也生心疑,望着帖木尔问道:“和巴音布鲁图作战时,哨骑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帖木尔挠着脑袋,努力回忆起来,随后说道:“他们的配马很多,单单一个哨骑便配了三匹马。
不过丁零哨骑胯下战马肥瘦不均,瘦马应该是丁零人自己的马,而肥马应该是丁零人南下我匈奴草原的缴获。”
柯石列脸露惊色,立刻脱口道:“北境丁零人所劫掠的部族,尽皆是我匈奴的养马大部。”
肃然面色下的赵炎款款道:“看来丁零人此次南下蓄谋已久,炎猜测去年冬天的严寒定是让丁零人损失了大批战马物资。
丁零地广人稀,贫瘠异常,为了转嫁国内的不稳,便只能引兵南下劫掠,抢夺匈奴北境的战马和物资来补充亏空。
哈森的突然提前南下,是为了出其不意达成抢马目的,他一定是带走丁零人仅存的战马,桑坤的姗姗来迟并不是他不愿意快,而是他没有战马。”
柯石列接言道:“如今正值夏季,一旦等桑坤到秋季拿到战马,马肥兵盛,那我匈奴就将直面丁零人的十万大军了。”
好一出借鸡生蛋,十万大军冒顿想想都觉得恐怖,一万人的队伍都无边无沿,更何况十万人。
想到此处冒顿不由心惊,不怪哈森在丧弟后平静如常,怕是在等一战毕全功,合兵灭亡匈奴的那一天了。
这样就能说通丁零人为什么要将大营扎在水边,不是哈森不想安全,而是养马需要大量的水源,他不得不牺牲大营的安全。
如今想通了关窍,但一切都是臆测,没有证据说服不了人。
冒顿望着帖木尔吩咐道:“让屠耆护卫充当哨骑,将丁零人营地内养马的数量弄清楚。
最近不是哨骑来报说哈森一直再往西牧马吗,这怕是哈森的迷惑,派人绕过哈森大营,一路向北,弄清楚哈森的牧马地,我们再作打算吧。”
“嗨。”
就在冒顿回到匈奴营地不久,帖木尔的消息便到了,丁零大营的马群数量比以往减少了两万匹,而去北边的屠耆哨骑抓回来个丁零马倌。
从中获悉,哈森已经向北方秘密运送了两次战马,若是规模和这次一样,那不日四万丁零人的援军便会如约而至,在得知所猜属实后冒顿还是难免心中震惊。
连夜赶到阿矢斯力帐内,听着冒顿带来的消息,阿矢斯力面色巨变,若冒顿所言不差,他必将是匈奴的罪人。
阿矢斯力不仅派出哨骑,还打马亲自到丁零大营边探索详情,确认冒顿的消息属实后,贵族们脸色骤变。
就算是立功心切,但面对哈森率领的三万丁零人,和面对桑坤率领的十万丁零人那感觉肯定不一样,桑坤可是名声在外。
如今阿矢斯力要做的不是悲观的远眺丁零大营,而是如何将丁零大营中圈养的战马,留在此地。
最起码要迟滞哈森往北运马的速度,如果无法迟滞,怕是等不到头曼的单于庭大军,在这里等来的将会是桑坤的十万铁骑了。
对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仓促间众人都没有头绪,就连赵炎和柯石列亦是如此。
冒顿带着疑惑苦闷的心情离开阿矢斯力的大帐,阿矢斯力下了封口令,要是让哈森的养马计划传了出去,一则是让哈森警惕,另一个目的便是不能让军心散了。
三天后,在哈森大营以北百里外,起伏的草丘上一支百人的骑兵队伍在缓慢行进。
草原的暮色掩护着他们,每名骑士身着黑色皮甲,黝黑的脸庞上面无表情,带着少许的压抑,整支部队悄无声息的前进着。
为首的正是抱着解决问题之心的冒顿,在得知丁零人的养马计划后,冒顿决定亲自走一趟。
留下赵炎处理营地中事,他带着柯石列和一百屠耆护卫秘密出了匈奴大营。
一人三马从丁零大营控制范围外的边翼,穿过了丁零人的防区。
沿途的情景欠佳,丁零大营往北的这条路上丁零人谨慎异常,游骑哨位很多,沿线的几个马场尽皆守备森严。
冒顿绕过几个百人守卫的大型马场,一行人继续向北走了足足两天,加上沿途路上的花费,冒顿离开匈奴大营这已经是第六天了。
离开匈奴大营一周时间是冒顿心中的底线,再往后就连他都不能保证此次出行能悄无声息。
要是匈奴大营内有人想让自己回不去,想来一个消息,哈森不会放过自己这个杀弟仇人。
但令冒顿郁闷的是,自己冒着一路风险,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收获。
低头随着马儿前进的冒顿心中烦闷,无形的压力催促着他赶紧找到解决事情的突破口,可惜却依旧了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