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都方向前进的金鳌岛,在脱离香格里拉不久后,就启动了时空跳跃的机关,消失在天空中,而在之后的几天里,金鳌岛也不曾在风之大陆任何一地的空中出现。
时空跳跃,需要精准的测量技术、庞大的运转能量,并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东西。金鳌岛在香格里拉之战被一再重创,伤害极深,多处机能受损,就算在时空跳跃途中发生什么意外,那也不足为奇,而一旦时空跳跃失败,最理所当然的结果,就是永远被困在时空的缝隙中,漂流千年、万年。
只是,正如所有敌人给公瑾的高度评价般,没有人认为那个男人会如此轻易倒下,也没有人相信他会因为这种无聊理由而死,每个人都在戒慎等待,等待公瑾由暗处突然出现,并且深信那个现身必定伴随着雷霆般的沉重一击。
这个推测与事实相距不远。在不可见、不可触摸的时空缝隙中,金鳌岛缓慢地漂流着,那么巨大的一座岛屿都市,和整个浑沌安静的亚空间相比,也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片孤叶,如果不是因为金鳌岛还有能力开启防护罩,那么随便一场时空风暴,都足以将这座岛屿彻底毁灭。
这是朱炎的判断。当金鳌岛驶离香格里拉后,他第一个让苍巾力士与工兵团去确保、修复的,就是防护罩装置,在开启防护罩之后,金鳌岛启动时空跳跃程序,整个避入亚空间当中。
第二集团军目前可说是众矢之的,无论是石崇一党人,或是雷因斯?蒂伦,都把公瑾大人当作头号大敌,如果他们得知公瑾大人受伤,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攻击机会。与其要面对层出不穷的连续敌袭,亚空间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避难所,没有敌人能够追到这种地方来,只要把防护罩开启,金鳌岛在亚空间中安全无虞的飘移,正好趁机修复整备战力。
身为太古魔道方面的专业人才,朱炎的判断非常正确,就算公瑾亲自下令,也不会有第二种应变措施。
连场激战,所带给金鳌岛的伤害确实很重,修复的工作格外不易,但金鳌岛本身就是个大型都市,有什么建材不足或耗缺,只要拆下已经废弃的旧有建筑来填补,倒也问题不大。
在防护罩的完美隔绝下,无数的星火在金鳌岛内窜闪,由于工兵机械人的数目不足,就连苍巾力士都被输入工兵程式,开始一钉一锤地在金鳌岛内办事。成千上万的机械人,如工蜂般爬窜在金鳌岛内的每个破损处,辛勤修复,让受到重创的金鳌岛快速回复旧观。
朱炎目睹着这一切的景象,慢慢饮下机械人送来的浓茶。即使是天位武者,连续六天六夜没机会阖眼,那也是非常疲劳的煎熬,不过自己却责无旁贷,因为公瑾大人不能管理问题的时候,大小事务就只有由自己一肩承担。
(如果这时候蒋忠在这里就好了……)
疲倦到想阖眼时,朱炎冒出这个想法,那个被所有同伴视为公瑾大人第一心腹的副官,并没有随行参加香格里拉之战,而是负责率领第二集团军回国,从后头追截雷因斯军队,不让敌军蹂躏国土、进犯王都。
不能追随在主帅的麾下,蒋忠想必很遗憾吧!但即使他在这里,现在也派不上用场,因为这些需要太古魔道知识的指挥工作,并非蒋忠与郝可莲能够代劳,除了公瑾大人,就只有自己才能够完成这些指挥,一定要在公瑾大人醒来前,把所有工作整备完毕才行。
“哔!哔!”
代表有人*近的蜂鸣声响起,厚重的金属门升起,郝可莲从门口走了进来。
素来自负美艳的她,此刻也免不了形容憔悴的模样,虽然已经洗去了满身血污,破损撕裂的衣衫却无处替换,只不过……当事人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将破损衣衫缠缠绑绑,守住最起码的走光限度后,很大方地任手臂、小腹、背后的大片雪肤香肌裸露,全然不顾这撩人打扮对同伴造成的困扰。
不过……这样也不坏。就连朱炎自己都不得不苦笑承认,比起浓茶,这等香艳装扮看来确实更有提神效果。
“公瑾大人醒了,要见你。”
九个字,郝可莲传来相当重要的讯息,已经连续昏迷数天的公瑾大人终于醒了,朱炎放下了手边工作,与郝可莲同去面见主帅。
在那间专属休息室里,长长的座椅上,坐着刚刚离开苏生水槽不久的公瑾。
几天前,他昏迷不醒时,朱炎做了很正确的判断,认为主帅已臻至斋天位的绝顶修为,若是等闲的伤势,很快就能够自我痊愈。现在自愈效果没有出现,必是他认为伤势严重,如果不先把入体敌劲驱除、散化,就先催愈**,那肯定会把自己弄得伤上加伤,结果更糟。既然如此,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把主帅放入苏生水槽,以太古魔道技术稳定伤势,等到主帅将入体敌劲驱散完毕,自然就会痊愈醒来。
这个判断完全正确,连公瑾都很庆幸自己有个好部下,如果没有这个辅助措施,自己醒来的时间起码要再延上三天,在这个分秒必争的时刻,不允许这样的时间浪费。
一手横放小腹,那里的伤处已经痊愈完好,但公瑾仿佛仍能感受到几天前的撕心剧痛,实在想不到,三名次自己一级的武者连成一线后,居然会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破去自己的护身劲,把自己给结实重创。
(强!真的是很强,奇雷斯……想不到魔族会开发出这么强横的合击技,如果没有斋天位力量护身……)
如果没有斋天位力量护身,那么自己就算斗志再强,也绝对无法在这恐怖一击下逃生,因为三名强天位武者合并的力量,几乎是压倒性地涌来,假使自己未曾突破,纯以强天位力量抗衡,整个身体会在少于一秒的时间内支离破碎,半点机会也没有。
那套合击功法有着不可思议的作用,双方正面对憾一击后,力量冲击甚至震撼脑部,令自己在短时间内无法使用万物元气锁来应敌。
奇雷斯的天魔功纯熟老辣,确实是劲敌,不过真正恐怖的,还是兰斯洛的重拳。蕴含着无比强霸的天魔蚀劲,妖雷魔电又把威力一再提升、暴增,在高度集中的状况下命中,看似一拳,杀伤力却是集中一点以锥状爆发,不但杀敌,更麻痹敌人的筋骨脉络,瘫痪掉自己的防御力。
这头没理智、没脑子可言的猿猴,几时练成了这么可怕的武功?现在的他,不仅是大敌,更险些对自己造成致命威胁。
然而,真正把握住兰斯洛所造成的良机,对自己**给予重度破坏的,却是那个不该出现在战场上的男人。
“花天邪?你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插手?”
当两方武者都被重重一击的反震力给抛开,自己眼见金鳌岛大势不妙,决定暂且撤离时,花天邪穿越火墙,猛虎一般地将自己扑撞出去,而自己在惊愕当中问出的话,就隐含了几个意义。
石崇一方与艾尔铁诺尚未正式破脸,最符合石崇一方的利益,应该是放任自己与雷因斯一方斗得两败俱伤,再趁隙下手,而自己多少也是忌惮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强压伤势,誓要毙掉两名伤势同样沉重的敌人才走。
奇雷斯与兰斯洛的伤势都不轻,自己却还保有相当战力,如果不顾一切事后代价,悍然反击,可以把在场的任一人轻易杀掉,甚至把他们三人一举消灭。花天邪挑在这种时候动手,这完全不是捡便宜,根本就是找死的拼命行为!
如果是在过去,那个自大、目空一切的狂妄二世祖,会做出这种误判,毫不奇怪;但公瑾却不信如今的花天邪会有这种判断,所以,即使公瑾也不明白,花天邪为何要在这种时候插手。
“不知道。或许我仍是以前那个无知的二世祖,或许我是想证明你并非天下无敌,或许我是想重创你来换取时间,或许我就是希望你死在这里,又或许……我只是单纯的不爱惜生命而已。”
“既是如此,就请你去死吧!”
两个人的嘲讽对谈,都伴随着一记一记的重击而发,纯以攻击气势来说,公瑾甚至还被压在下风。
并不是公瑾在心存退却时,战意有所不及,而是花天邪就像不要命似的,豁出生命在战斗,每当身上中了一击,他便让痛楚与伤刺激意志,悍然反击。
无视身上伤势如何,花天邪仿佛成了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洒着血花,一再还手重击敌人,那种悍不畏死的狂猛姿态,甚至连奇雷斯见到都会为之咋舌。
这样的豁命攻击,终于对公瑾造成了不能忽视的威胁,尤其是当公瑾几次还以重击,预备将敌人轰退,趁隙离开,结束这场没必要的战斗,但浑身浴血的花天邪却打死不退,怎样都要死缠上来时,公瑾就有了觉悟。
如果不付出相当的代价,是没可能摆脱这头战鬼的,而如果战斗继续拖下去,要付出的代价只会比现在更大……
怀抱着这样的觉悟,公瑾迸放森冷杀意,强大力量灌劲于手臂,尽管这样的超近身战中不便拔剑、抽鞭,但是当他全力运劲于臂,这只手臂就不逊于任何神兵利器,于此同时,公瑾的护身力量却大幅下降。
这些变化,正在打超近身战的花天邪,完全感应到了……
“来吧!”
同样的一句呼喝,从决斗中的两人口中同声喊出,战斗意志在彼此目光中激昂飞扬,灿发着生命的火花,紧跟着,毫无保留的一击,在同一时间贯穿了彼此的身体,而积蓄于拳内的庞大力量,则于敌人的体内爆发。
公瑾放弃了防守,只求尽速杀敌,得以抽身;即使不能使用万物元气锁,他的护身力量仍远在花天邪之上,一定的伤害会有,但肯定远不及他给花天邪的那么致命。
惊人的血雨,在焰火飞窜中迅速化作青烟,受创的花天邪伤势极度沉重,无力稳住身形的他,笔直往下摔坠,摔进重重烈火飞焰当中。但即使如此,摔坠中五官不住溢出鲜血的花天邪,仍然笑得那么邪恶狂妄,那种笑声令稳操胜券的公瑾非常讨厌。
尤其是,在被火焰吞没身形之前,花天邪竖起拇指,快速在颈部画过,比了一个象征“斩首”的挑衅手势,这就令公瑾有个预感,虽说理性上判断,花天邪所受的伤、所掉落的地方都足以致命,但在不久之后,这个危险的男人必定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因为他就是一头不可理喻的东西。
而在赶回去与部属会合的路上,公瑾更发现花天邪到底给了自己什么东西。
并不只是全力一击那么简单,花天邪的贯体一拳,把之前兰斯洛、奇雷斯所造成的伤害一次引发,亦是因为如此,连自己都不得不受创倒下。
如果只有花天邪一个人的力量,纵使再强,杀伤力也有限度,可是当他借力引力,把另外两名天魔传人造成的潜藏伤害引发,尤其是兰斯洛的重拳,那个杀伤力就非常恐怖……足以创伤斋天位武者的恐怖。
姑且不论花天邪生还与否,假如他是存心拖延时间,让公瑾无法在战后立刻追击敌人,那么,他的基本目的确实达到了。
策划好的军国大计,总是被这些没道理可言的人,不讲道理地破坏。意识到这一点的公瑾,也只有苦笑了。
(确实是很麻烦的人物,绝对不能再让他们三人联手了……)
思索中,两名部属也来到身边,简短报告过目前金鳌岛的修复进度,当然也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在完全修复之前,先行停留在亚空间,这样多少可以给外部的敌人一点压力,让他们不至于轻举妄动。不过,石崇那边这几天有什么动作?”
置身在这样的异样空间里,等若完全与外头断绝联络,不过,朱炎还是有办法取得一些消息,其中就包括了妮儿与奇雷斯正朝武炼方向前进的情报。
这都是太古魔道技术的功劳。当初在发射轨道光炮的炮台上天时,也送了一枚军事卫星上去,只不过拍摄与纪录的技术不成熟,图片与影像经常失真,这次能够纪录到妮儿与奇雷斯,其实颇有点侥幸的意味在。
从朱炎所传来的图片中,可以模糊地看见妮儿掩护奇雷斯突围,并且承受血鸦攻击的情形,这些被朱炎判断为“不知名异兽”的东西,马上就被公瑾识破真相。
“风之大陆上,没有哪个生物是长这副德性的。这些不是异兽,而是式神,会用出这么鬼祟东西的……大概是石崇在幕后操纵吧!”
一开始把握住问题重心,后头的几个问题就清晰浮现。石崇为何要袭击妮儿与奇雷斯?他们两人又为何要走在一起?去武炼又是为了什么?这些都是必须思考判断的问题。
奇雷斯昏迷不醒,这自然是在那场战斗中受到的影响,以公瑾的智慧,很快就猜出是那套合击技巧的反噬,并且猜测同使合击技巧的兰斯洛,不知道如今状况怎样?至于那些血鸦式神,显然是能够吸收生物元气的东西,石崇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最后一张,是几个时辰前最新拍下的,在那之后,监视目标就失去行踪,卫星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朱炎所指的最后一张图片上,妮儿与奇雷斯正受到血鸦攻击,可是一道白光开始驱离、净化血鸦。这是图片上所能显示的东西,朱炎与郝可莲都不是术者,没法分析这张图片所代表的意义。
但公瑾却不一样,精通东方仙术的他,早已触类旁通,对其他各派系的术法多有了解,纵然不会使用,也能够凭着对其原理的认识,推测出很多东西。
好比像现在,从那道白光的型态,还有血鸦受到净化消灭的情形,公瑾就得到了一个与石崇相同的推测。
“很奇特的术法型态,正气凛然,却不霸道逼人,这种风格……正统的王道术法,颇似东方仙术,但……东方仙术中却没有这样的术法。”
这个鉴定,出自公瑾口中格外具有说服力,因为他本身就是白鹿洞数一数二的仙道士。
(难道……是师父他……不,这不可能,他中我一击,即使不死,三年五载之内也不能够出来活动,况且这术法形似东方仙道,本质上却已经有所变化,绝不是他能够施放的。)
自己虽然是仙道士,广识各门各派的术法,但终究不是数术中人,对此道高手也不熟,可能只有雷因斯的魔导公会,才有办法认出是什么人出手破坏。
但,真的是这样吗?这道净化白光隐约含着东方仙术的路数,普通修练魔法的人,会使用白鹿洞秘传的东方仙道吗?
回思生平所知道的各个数术高手中,有一个人可能研究出这样的术法,但那个人已经不可能再出手干涉这种事,绝对是……
公瑾感到困惑,不过他随即撇下这个疑惑,把精神专注于处理当前的事务,而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战时的惩处。
跟随他日久的朱炎与郝可莲,无疑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当简报告一段落后,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之前我应该已经有说过,当我与敌人作战的时候,你们的责任就是死守金鳌岛,别让任何人突破防护罩进来。”
通天炮的发射受阻,这点非战之罪,但是擅自打开防护罩,给敌人有机可趁,这点却是有人应该要负起责任的。
朱炎一句话也没有说,尽管他有很多的理由可以辩解,但他却相信这些东西公瑾大人一定都已经考虑过了,自己多说无益,所以就闭口不语。
“前功不能抵后过,第二集团军也少有将功折罪这种事……不过,你这几天不眠不休,伤势相形加重,我若在此时惩处,你伤势更重,对即将面对的战斗很不利,所以这个罚责暂且记下。”
公瑾站起身来,平静的语气中,却蕴含着一股寒意。
“我希望你记住,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不要多问为什么,也不要自做主张,当我对你下令的时候,不需要你来质疑我的决定,否则……你就再也没有将功折罪的机会了。”
不带任何情感,公瑾的这句冷淡话语,就让身旁的两名部属感到些许心寒,可是他们并没有提出什么抗辩,因为当公瑾大人开始讲起军法与军政,这时候就不该蠢得与他讲人情。
“那么,公瑾大人,等到通天炮修复完毕,要立刻轰击香格里拉吗?”
为了弥补前过,郝可莲尝试问了一声,但却得到主帅否定的回答。
“没有必要。现在轰击香格里拉,没有任何意义,该把握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觉得主帅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洞,似乎隐藏着极度的疲乏,朱炎与郝可莲识相地离开,让公瑾独自一人留在室内,进行下一步的战略思考。
“下一步,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