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月雷因斯·蒂伦稷下王都
雷因斯稷下王都的象牙白塔,这座堪称是国徽的建筑之下,有着同样宏伟的地宫,透过各种魔法建筑的引导,不住汇流着周遭山川河流的地脉灵气,把能源归一吸纳。
去年雷因斯内战爆发时,*着这些能源而发动的最终防御系统,曾令各方强敌相顾骇然,然而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在非战斗时期这座魔法地宫仍然有着无穷妙用。
象牙白塔里头的照明、物体浮动,都是汲取地宫能源来发动,而当有强绝武者刻意锻炼自己,这些能源还可以辅助其修行。
在兰斯洛等人进行日本攻略战时,众多魔导公会的优秀法师便接获命令,前来地宫布下结界法阵。负责指挥工作的,是众所敬仰的梅琳·格林导师,所施布的结界法咒之繁复,许多魔导师甚至毕生从没见过,只能根据地上的旗阵、符咒,猜测这里头包含了东方仙术的技术。
也只有资格极老的十多名法师才能认出来,这是每当白字世家出现了武痴狂人,无视生死地进行苦练时,魔导公会奉主席之命,派人配合所布下的法阵,引导周围的山川能量,自四面八方往法阵中心压迫过去,修练者凝运全身力量相抗,只要一控制失误,立刻就被这无俦巨力粉碎成一滩血沫烂泥。
当时天位力量尚未重现,不少拼尽一己生命、但求突破的白家高手,就在这种自杀式修练中粉身碎骨,法阵反而成为雷因斯王室铲除强敌的利器,直到第十代白家家主白金星,在此修练成功,得到天位力量;之后,他的子孙白军皇继承了这样的意志与力量;而最后一次使用这法阵修练的,则是一个名字不见诸族谱记载的白家子弟──白起。
此刻,方圆广达十丈的结界法阵,周围用黑红两色密密麻麻地画满了无数符文,每隔数尺,就插着一根同样绘着符咒的杏黄旗,最外圈则是十二个与人同高的大圆铜镜,将光芒折映投射向中央。
法阵中心则是一个漩涡似的地穴,随着能量的涌入、泄出,一下子凹陷下去,一下子又浮凸起来,仿佛地表正在静静地呼吸吞吐。外头虽然因角度而看不到,但却能隐约感觉,地穴之内似乎存在着什么……
负责这座巨**阵运行的,是当前魔导公会资历最老的魔导师梅琳。外表看来就像一个普通女童的她,独自一人坐在法阵外围,凝神闭目,感应着整个空间的气机流动。
整个魔导公会,同时对魔法、东方仙术有深度认识的,就只有她一人,也就是说,只要有她一个人,就足够控制这座法阵的能量运行了。
“老师,您好。”
为了机密与安全性,这座法阵不许有旁人接近,能够在百多道防护结界中穿梭自如的,除了梅琳自己,就只有能令一切结界无效化的前雷因斯女王──苍月草。
“这边的状况如何?能量冲激越来越大,地宫承受得住吗?”
小草向尊敬的恩师鞠躬施礼。由于顾忌干扰到能量的汇流,她仅是以魔法影像投射出现,随着周遭光彩变幻,身影一下清晰,一下朦胧如雾。
“不用担心,整个防护措施与白鹿洞永恒冰窟一致。陆游在同样的设施中苦练两千年,冰窟也不见得就塌了,除非这小子有本事突破强天位,否则是破坏不了这座法阵的。”
“那么,还要多久呢?自由都市的战局吃紧,我想他一定也很放不下心……”
“最困难的阶段虽然过去,不过要达到预期中的效果,快的话还要三个月。艾尔铁诺人又没有杀到稷下来,战事有什么好吃紧的?”
看着面有难色的小草,梅琳看来就像是一个发着脾气的小女孩,双臂交托,气鼓鼓地坐在石地上。
“老师……”
“这是对你的惩罚,谁叫你趁我不在时搞鬼,什么东西不好练,偏偏要拿自己开玩笑,白家子孙还没有死绝,你这么急着练第六艺做什么?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不珍惜自己呢?”
被梅琳一说,小草像是很惭愧地低下了头,这位长辈在她而言,有着等同于母亲的尊贵位置,对己关怀倍至,自己实在不愿让她难过。然而,自己却不后悔,因为有些该做的事情,是自己必须要去做的。
“很对不起您,老师……不过,真的不能再缩短时间吗?三个月的时间太长了。”
现在的局势晦暗不明,三个月后会发展成怎样,小草实是不知,说得极端一点,三个月后真的给人杀到稷下门口,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要现有的实力没有重大损失,就算给人杀到稷下门口,自己也是不怕,大可筹谋定计,慢慢扳回;但丈夫却是一个至情至性的汉子,如果这段时间内有什么变故,令他激动如沸,那么这样的闭关非但无益,反而有害了。
“很多事急不来啊,女儿,当初你尝试破解天魔经下卷,我就这么和你说过了,也告诉你就算破解成功,天地元气、人心动向不若从前,一样是无用。你能在最近破解成功,又得到龙神秘宝天丛云剑来行法,这是你努力的成果,却也是缘法,一起一落,冥冥中自有定数。”
感受着小草的不安,梅琳也不得不正色以对了。
“天魔变是修练天魔功的重要关卡,除了资质、毅力、修为的配合,更需要时间。更何况你还引导万众民心,强化帝皇之气……这样的修练,当年铁木真足足花了三年,这只大猴子未必就比铁木真更优秀,难道三个月不值得吗?”
自由都市联盟的战局,所波及到的不只是雷因斯,同样也影响着武炼。特别是一手执掌武炼军事大权的王五,到底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分外令人生疑。
一开始,他就已经表示清楚,不管周边诸国如何纷乱,只要不入武炼国境,武炼就不会介入。表达出这个讯息后,他虽然陈兵武炼国境,却只是防止艾尔铁诺军再次入侵,同时收纳逃入境内的难民,并且对军队发下严令,无论如何不准越境。
这样的做法,在武炼掀起了轩然大波,甚至可以说,如果下令的人不是王五,换做别的领导者,早就因此爆发武装政变了。
武炼兽人的民风强悍,争勇好斗,这次周公瑾奇兵突出,穿越武炼境内,一举攻下大半自由都市,这件事等若是重重羞辱武炼兽人,消息一传出,武炼各部族群情激愤,相争嚷着要给艾尔铁诺人好看。
这样的情形,在王字世家内部尤其激烈,除了受到第二集团军的挑衅,还有一个不好说出口的理由,这情形在周公瑾兵压耶路撒冷后,终于有宗族里的长辈说话了。
“五少,今天这件事你看得开,族人们忍得下,二十六少等不了啊!”
王五在家族中排行第五,是王字世家子弟最受拥戴的人物,但还有一个人,有着仅次于王五的人望,就是前王家家主的第二十六子──王羲之。
当年武炼瑾花之乱,王羲之不顾家族立场,率领一众年轻子弟加入忽必烈阵营,战后杀出血路逃生,流亡自由都市。王五宣布将他逐出家门,任谁都不准再提起他的名字,不过王羲之慷慨任侠,广得低辈子弟之心,人虽然在自由都市,义举侠行却时时传回武炼,这次面对周公瑾大军压境,他在武炼的亲友全都心中焦急,盼能出兵相助。
只是,素来温和的王五,面色有如寒霜,严词警告不得有人再提此事,一时间王字世家气氛紧绷,陷入不解僵局。人人只寄望,王五的夫人公孙楚倩能让他改变心意。
“我不能帮二十六弟,武炼同胞都是热血激昂的性子,如果把他们带入战争,最后一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战争这种事情,没有百战百胜的,不可以把同胞的性命拿来做赌注,只要艾尔铁诺不进犯武炼,那么……就算必须让二十六弟牺牲,我也……
只能在这里无情地看着。”
在妻子面前,王五无须隐藏,可以说出真心话。过去他秘密与王羲之维持往来,这些事情从来没有瞒过爱妻。
公孙楚倩知道,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无情的男人,其实远比他表现出的坚决更要有情,而环诸于目前族人对己的期望,她所关注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能够继续与这男人一起,珍惜目前拥有的感情。
“不要这样看我嘛,我说不会干涉就是不会干涉。”
抚摸妻子美丽的脸庞,王五很笨拙地微笑,道:“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离开武炼。天位武者的飞行速度再怎么快,从这里赶到耶路撒冷都要三天以上,我又不是白起先生,如果耶路撒冷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就是我想去,也来不及啊,这样说,你可以安心了吧?”
在稀微星光下,公孙楚倩的笑靥明艳如花,她按住丈夫温厚的大手,在掌心轻轻一吻。
“我的丈夫,是个天下无双的狗雄,只要有决心,他不会输给任何人,所以我一点都不安心,因为……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你就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
自从九月下旬,艾尔铁诺军入侵自由都市后,各都市城池无分大小,迅速宣告陷落。地理位置于中偏东的安特卫普,也在不久之前被周公瑾一日破城,纳入艾尔铁诺的版图。
不*个人力量,公瑾坚持以正统兵法掠地攻城,这种做法引得不少人为之讪笑,“这就是周公瑾的弱点,他麾下的天位战力不足,又怕受伤,所以不敢随便动用,现在是天位战的时代,一个时辰不到就可以破城了,一日内攻破城池有什么了不起”,这样的论调,不只是自由都市,在风之大陆各地都有所闻。
然而,在几个大势力的决策者眼中,公瑾坚持采取传统战的做法,却透露着另外的讯息,代表他进攻自由都市,并非只是单纯地以武迫和,或是达成某些政治目的,而是认真地想要并吞自由都市。
天位力量的破坏威能,确实无与伦比,单纯要在自由都市造成今日这等规模的破坏,只要几名天位高手在空中狂乱轰击数日就好了。但用这种方式攻破城池,人们会对这异常的大力惊惶恐惧,却不会心服,当有朝一日这种异常之力消失,不服的人们会立刻试图挑战,高举叛旗。
军事占领有其必要,因为除了武力,只有让占领的一方与被占领的一方密集接触,才能经由了解、同化,而达成彻底占有的目标。这是公瑾的想法,而他也以实际做法,让各大势力决策者明白他的决心。
“艾尔铁诺是认真的,这次的事情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艾尔铁诺以外的势力,都有这样的困惑,可是,事情其实也很简单,耶路撒冷之战,公瑾若败,自由都市的联军会趁隙反攻,将他之前累积的胜利一路讨回去;公瑾若胜,那么在给予反抗势力重重一击后,最终胜负将在香格里拉决定。
耶路撒冷会战,就是具有这样的决定意义,因此无论是哪一方的支持者,都慎重以待,特别是自由都市这边,为了反抗入侵者,许多志愿者匆匆赶往耶路撒冷,加入义勇军,预备与艾尔铁诺人决一死战,将他们一举扫出境外。
这样的声势,让整个自由都市的气氛一片沸沸扬扬,即使是那些已经陷落的占领区,仍有人们突破艾尔铁诺军的拦截网,尝试赶往耶路撒冷。
如果从高空远远地往下看,可以看见耶路撒冷的周围,正快速增加着营地与人群,把目光放远,大量的人潮往这边*近,不过这是地表之上的东西,在地表之下,单纯视力无法看见的地方,有着另外的旅人朝这方向过来。
在其中,有着雷因斯左大丞相有雪,和其护卫韩特的身影……尽管韩特对于这个叫法颇有微词,但至少有雪是这样定位两人的关系,因为没有实战能力的他,一旦遇到敌人,只能让韩特出去冲锋陷阵,自己趁机脚上抹油,称他为护卫,可说是实至名归。
“护卫?你想都不要想,我韩某人怎么会做这种白工?你不付我酬金,休想要我帮你卖命。”
“死要钱的,我记得你好像不姓韩啊,连雪特人你都要敲诈,也太没有良心,看看那个死白无忌吧,他就是因为拿多了不义之财,所以才在大街上被人分尸成九段,你拿的黑钱比他多,名字的笔划也比他多,再不悔改,别说九段,九十段你都被分定了。”
和雪特人斗嘴,实在是一件很不智的事,有雪先嘲讽韩特的魔人出身,再用白无忌的例子来压他,反正白大丞相已经挂了,听见诅咒也不会来找自己算帐,自己趁机胡吹一通,压住这个死要钱的魔人。
韩特早已放弃了和雪特人斗口的打算,更何况,目前自己还有求于他,也不能贸然与他翻脸。
之所以韩特必须与有雪同行,是因为有雪手中的法宝,那管得自雾隐流最后一名忍者师范的卷轴。虽然两人都还有些搞不清楚,为什么一份记载面条烹饪秘方的卷轴,会有着忍术神通,令两人能恃之在地底遁行无碍?又为什么只在有雪的手里才起反应,换作韩特持有,异能效果立即消失?
“该不会……”
韩特忽然想到一件事,那是以前在恶魔岛当佣兵时,有来自日本的同袍,提过一些忍者门派的规矩,其中就有关于忍者秘笈的传承。
“我以前听人说过,日本的忍者们为了防止死后被人搜身,或是机密外泄,往往会在身上携带的秘笈或密件上头动手脚,最常见的例子,就是换一些不那么显眼的封面。”
这样一说,就连有雪都懂了,惊讶地看着手中的卷轴,颤声道:“你是说,这个东西……里头写的不是制作面条,而是雾隐流的最高忍术秘笈?”
“我只是这样推测啊,我又看不懂日文,天晓得里头写的是什么忍术面条?不过你看过哪本面条食谱会带着持有人飞天遁地的?”
“我……我也只看得懂极乐东瀛那本书里的日文,可是……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想到雾隐鬼藏不幸惨亡,却留下了这管卷轴,重要性不问可知,有雪双手忽地一紧,心中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自己在国家权力中心混了那么久,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如今总算天可怜见,有一本秘笈落在自己手上,这也算风水轮流转吧,只要把这本秘笈拿去变卖,一定可以……
韩特见到有雪满面兴奋之情,以为他为了得到秘笈而狂喜,哪猜得到他正打着将这本秘笈高价转卖的主意,当下冷哼一声,道:“胖子,要作梦还嫌早呢,别忘了上头还有人在跟着我们,你如果得意忘形,被人家发现,等一下你的身体就真要分成不只九十段了。”
之前有雪从地牢中救出韩特,两人预备破地而出,赶往耶路撒冷时,韩特忽然停住动作,告诉有雪自己已经被人发现,正有敌人朝这边追击过来,一场硬仗免不了;有雪则是立刻使用卷轴遁地,带着韩特一起从地底行走。
敌人似乎对追踪地底的气息不太在行,当两人遁入地下深处,缓慢行进后,韩特便说感觉不到敌人的气息了。
“不过……敌人到底是谁呢?能够飞在天上追踪我们,怎么看都是天位高手了吧?敌人的天位高手又不是很多……”
有雪计算著名单,沉吟道:“该不会……是亲亲小纯纯?”
两人本来是勾肩搭背,一起*着卷轴在地下遁行,但有雪这一句话出口,登时就知道不妙,身旁韩特的呼吸声骤然一重,当有雪转头过去,他已经是通红着眼,咬牙切齿,涣散的目光直直望向前方,拳头死命地紧握,清脆的骨骼摩擦爆响不绝于耳,仿佛马上就要冲出去,和不存在于前方的想像敌人拼个死活。
“哇!糟糕,死要钱的疯病又发作了!”
有雪差点哀嚎起来。他还真是不了解,不过就是妹妹杀了自己老爸而已,有那么大的打击吗?居然搞到每次光听见名字就失去理智,幸好自己知道该怎么处理。
“喂,韩特,金山!金山!那边有一座好大的金山啊!”
专门用来对付嗜钱如命的狂人,这个百试百灵的急救方法,这次在约莫喊到第十声的时候奏效。
“啊?金山?我的金山在哪里?”
“唷,终于肯醒啦?这一路上你已经是第七次了,你不烦,我都烦了,算是我求求你,等到我们出了地面,你再发狂犬病好不好?”
“抱歉,这点是我不好……”
最难看的丑态落入有雪眼中,韩特也只能讪讪地道歉,不然等一下狂性再发,这心胸狭窄的雪特人翻脸,自己就要以痴狂状态一直被抛弃在地底,等待神智回复的那一天了。
为了把话题扯开,韩特表示根据自己的猜想,在上方追踪自己两人的强敌,定是奇雷斯无疑。有雪则是很好奇,那个黑皮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自己虽然听说他是魔族的王子,不过单单是王族血脉,真有差距那么多吗?
“不,王子不可怕,发疯的王子就很恐怖。就好像天魔功虽然强大,却不是无法可破,但若是由一个发疯的高手来施展,任谁看了都会想逃跑。”
“你的意思是,就因为那家伙是神经病,所以你们都很怕他?”
“也不全是这样……当年奇雷斯横行魔界,灭绝在他手里的部族怎么算都是三位数,魔界住民把他当成瘟疫一样,闻之色变,不过,真正让高手对他恐惧的,是因为传说在胤禛陛下的子嗣里,只有他进行了天魔变。”
“天魔便?什么意思?天魔的便便吗?你们的高手很害怕一坨屎?”
“不是那个意思,天魔变据说是天魔功里头的一个重要环节,魔界住民的口耳相传,那是一种……如天之崩的澎湃力量。必须要有所突破,天魔功才能真正有所大成。历代杰出的大魔神王,都一定进行了天魔变,不过能不能完成,要看个人的资质与毅力,不是每个进行天魔变的人都可以成功。”
跟随兰斯洛日久,就算自己不通武功,有雪也知道兰斯洛练的是什么东西,听韩特这么一说,好奇道:“听起来好像很厉害,那为什么我家老大没有这种变化?”
“所以说……你们家的猴子是个废物啊!”
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韩特对兰斯洛本就没有多少好感,虽然自己数度替雷因斯做事,但那都是认钱不认人,说得坦白一点,如果真要选择,自己宁愿被白无忌或周公瑾领导。
“这点我的想法和你不一样耶,追随我家老大,虽然不见得安全,但至少伤亡都是因为对付敌人,不会是因为被自己的领导人出卖,如果是白老二或铁面人妖,那就很难讲了。”
有雪喃喃道:“所以我就一直很担心,亲亲小纯纯会不会……”
“吼!吼!吼~~~”
“哇!对不起,是我说错了,韩特,金山,金山啊!”
“呜……我刚刚怎么了?你这个雪特胖子,不要一直拿人来玩好不好!我的脑子快要被你玩爆了。”
“对不起,不过……真的是很好玩耶,只要一提到特定字眼,你就会马上耍白痴流口水,说出去一定没人相信。”
“嗯,真的是满有趣的,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打个商量,让我也来玩玩如何?”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两个正在夹缠不清的战友突然呆住,先确认那句话并非出于自己或对方口中,再确认目前所在位置,仍是在地表之下数百尺的岩层,周围尽是厚密土石,不可能有经过路人顺便插一句话。
当这一切都肯定完毕,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后方,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皮裤,正一面摩擦他尖锐的指甲,一面笑得很灿烂的黑皮青年。
“奇、奇雷斯?”
才刚刚发出惊呼声,两人肩头就分别一紧,被一只手爪拦肩抓住,跟着就是一具躯体贴*过来,以亲匿但却阴恻恻的声音笑道:“有本事啊,居然有办法逃到这里,我们再来玩玩看,试试这次你们两个能跑到多远去。”
※※※
“进攻!第三队、第四队跟着我来,其余的人把守门口。”
“动作快,我说撤就要撤,你以为铁面人妖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吗?”
置身于激战漩涡的中心,妮儿叱喝着手下,统领装备优良、武技高强、默契与训练却明显不足的骑兵队,无视密集的刀枪与箭雨,来回穿梭于敌阵中,一次又一次,在所经之处累积了鲜血与尸体。
就在前天夜里,艾尔铁诺军发动了突袭,因为耶路撒冷一方早已有备,所以这场攻击算不上奇袭,双方爆发了激战,在各自留下一定数目的牺牲者后,这场战事算是揭开了序幕。
不过,妮儿却是在战争爆发前,才发现问题的不寻常。
“什么?耶路撒冷这里没有人懂得带兵?你们不是叫做白夜四骑士吗?为什么只会骑马不会打仗?”
两天前,妮儿本来认为自己只是临时客卿,应该听从主人的战术指挥,开战后就分配位置,这样就够了。然而,当她闲聊似的随口问起战事布置,王右军的回答之简略,却让她听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什么?这不是简报?你称这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叫做战术计划?委任中级指挥官各自发挥,也不能简略到这种地步啊,这样不叫各自发挥,你摆明是送给敌人各个击破的,白鹿洞弟子不都是文武全才吗?”
“是没错啊,我在白鹿洞学了内功与剑法,骈文造诣取得教授资格,于道学深有研究,除此之外,我得意的书法则堪称天下……”
“够了,两军交战,难道艾尔铁诺人会找你要签名吗?我现在终于知道当初瑾花之乱,忽必烈为什么最后会兵败如山倒……”
“术业有专攻,不是每个练武的都是战争天才啊!”
短短几句话,妮儿就听得浑身冷汗。固然现在的战事,天位战才是决定因素,如果不能在天位战中取得优势,地面战的胜利随时都会被逆转,可是如果地面战大败亏输,就算天位战胜利,也不能扭转己方伤亡惨重的事实,一样是大败。
再问得深一点,耶路撒冷的圣殿骑士团,当初虽然号称是风之大陆三大骑士团之一,不过那是指装备和平均武艺。然而一支军队不管平均素质有多高,如果疏于操练,彼此间又没有战斗默契,上了战场,能发挥的实力不到应有四成。
耶路撒冷的骑士,平时都是进行救灾、济送物资,从不介入战争,以表示神职人员的清高立场,因此博得广大佳誉,但付出的代价,就是当妮儿紧急召见询问时,一个个骑士团的军官都答非所问。
“勇猛冲锋?你这不叫做勇猛,摆明就是带着儿郎冲去自杀的,要冲要看情形啊!”
稍稍查问一下,妮儿已经觉得自己快要晕去,最后只能抱着一丝侥幸期望,向王右军确认,然后得到一个最糟糕的答案。
“简单来说,米迦勒团长的任职,是因为她的武功与善行,不是因为上阵指挥的能力?”
“那当然,我们神职团体是反战的,如果任命一个满手血腥的战争狂人为领袖,那要怎么向神明与信徒交代?团长的实战能力很强,不过这一生从没上过战场。”
“……干姊姊如果把这件事情先告诉我,我一定不来耶路撒冷陪你们送死。”
迫于无奈,妮儿顾不得喧宾夺主,只得主动抢来指挥权,负责应付公瑾的地上攻防。
以身为用兵家的资质来说,妮儿远远算不上是兵学天才,要她担任主帅,与众所周知的名将周公瑾对垒,她光是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就感到一股莫名焦虑。
只是,在北门天关担任过一段时间的指挥者,又实际经历过数场大小攻防战,妮儿在源五郎的调教下,有着很丰富的军务经验,和耶路撒冷的诸将相比,她的军事能力最强。更何况,纯粹光看带着少数骑兵,扰乱敌方大队,来去无定的游击能力,就连公瑾也要自叹不如。
“看看那个女孩,在尘土飞扬的战场上,还能焕发着这样的美感,真是少见……
那些仓促成军的骑兵,在她率领下,机动力起码提升了两成,动作这么敏捷漂亮,都快可以收进教科书了。”
如果妮儿知道,在敌阵里观看战况的公瑾,给着她这样的评价,足以非常自豪。
不过,透过她的影响,周公瑾元帅的别名自此扬威天下,这是一件令公瑾感到遗憾的事。
“我确实戴着面具,不过人生于世,哪个人不是带着一张面具呢?而且,我看不出戴面具和人妖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当战场上大声鼓噪著“砍下铁面人妖的首级”、“铁面人妖下地狱吧”的叫喊,公瑾很懊恼地望向身边幕僚,看见他们一个个想要生气,却又有些在忍笑的表情。
交战一两天,双方互有死伤,分不出明显的胜负。虽说占着地利之便,但妮儿率领人数上居于劣势、默契与训练都不足的骑士团,对抗一路长胜不败的艾尔铁诺军,能战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让人喜出望外,甚至是感到异常的程度了。
胜利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之前妮儿刚接掌骑兵队,向军官们分析局势,说明敌我优劣时,还有几个人愤怒地指责她,“唱衰”耶路撒冷与真神子民,是别有异心的奸细,结果要王右军出来执行军法,这才能维持秩序。
而在几场战事后,妮儿受到的对待完全不同,每次率军回到城里,大批军士与百姓把路围得水泄不通,相争为她献上赞美与鲜花。
“妮儿元帅!你太棒了。”
“请您带领我们,把艾尔铁诺人撵出去吧,正义必胜,唯一的真神必胜!”
吃过妮儿一两次盛怒的教训,耶路撒冷已经没有人敢当面称呼她“山本元帅”了,只是,面对这样的拥戴与称赞,妮儿反而觉得很不安。
过去在北门天关,每次战事结束,源五郎都会请她颁下军令,让全体军士适当地休闲与放松,却也采取各种措施,压制军中的骄靡之气,让他们明白还有硬仗连接而来,不可大意,也不可松懈警戒。
但在耶路撒冷,好像很难做到,特别是自己的命令无法贯彻实施,非常伤脑筋,说到底,自己仍只是个外来人。而且,最近几天的气氛很闷,铁面人妖虽然发动攻击了,但就自己来看,却欠缺了他平常破城攻击的压倒性魄力,而仅止于试探攻击。
或许是因为实力层次不同,所以周公瑾不得不慎重以待,收起过去那种毫不保留的进攻方法吧!再不然,是故意玩心理战,让防御一方产生骄兵心态吗?可是,在补给状况欠缺、军中又有疫病蔓延的情形下,艾尔铁诺军还有办法拖延吗?
光是计算,就有无数种可能,没有源五郎在身边,妮儿推测不出来,烦闷的感觉越来越强,进城看到欢呼人潮急涌过来,妮儿的怒火也是笔直往上升,又看见一个穿着青衣,好像叫做麦当诺还是什么的家伙,一面拍手一面走来,整个怒气全面爆开。
“妮儿小姐的英姿,让我们非常钦佩,简直就是一只风中的蝴蝶,实在是太……”
话没能说完,妮儿以无比俐落的身手,从马背上一翻而下,两手抓住对方肩头,跟着就是一记头锤撞了过去。仓促之间,彼此都没运天位力量,一声闷响与痛哼后,妮儿放开手,对方已经倒了下去。
“哦?妮儿小姐,麦当诺兄弟做了什么不妥的事吗?为何你……”
“王右军!”
少女的怒喝声中,同样一记抓肩擒拿,王右军甚至来不及闪躲,就给抓个正着,然后一记恶狠狠的头锤撞砸在额上,闷响声中,这位当代书法大家脑里天旋地转,险些一跤跌坐在地。
“啊?长腿帅妞,你怎么见人就……”
这个声音没怎么听过,但依稀有点耳熟,妮儿打得兴发,本能地转身过去,抓住肩膀又是一记头锤。这次的声音响亮得多,只不过在撞击闷响后,那一丝哀嚎声音有些古怪,居然是个老人的声音。
“你……你是?”
妮儿还真是吃了一惊,因为跌坐在地上的那名牺牲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东方世家主人,与兰斯洛忘年相交的东方玄龙。
※※※
东方世家的援军,也抵达耶路撒冷,对于妮儿来说,这真是一大喜事。虽然天位战力只增加一员,颇为可惜,但想想东方家的实力,妮儿倒也不认为他们能多派来三名五名,光是家主亲自前来,就足够显示诚意了。
话虽如此,她口中却毫不客气,像是有意鸡蛋里头挑骨头般,以苛刻语气不停数落着这名为老不尊、一直用垂涎三尺的目光,从后头盯着她雪白而修长的双腿的色情老头。
“什么联手抗敌?你们东方家根本一点诚意都没有,就只有你一个人和补给队伍来,怎么不多派几支军队过来?”
“有啊,你大哥新纳的小妾,算来也是我东方家的人,如果她也来帮手,你就不能说我们只派一个人了。”
“胡说八道的老头子,你自己也说那是我大哥的小老婆,这怎么能算数?”
“何必介意这个呢?单纯只是要比人数的话,耶路撒冷的城壁和军队已经够了,如果这些都还不足以决定胜负,那么再多的人也是没用的。”
妮儿不得不承认,当这老头收起色咪咪的笑脸,以沉静的表情,负手踱步在前的时候,确实给人一种宗主气派,教人不敢轻忽他的东方家主身分。
东方玄龙说,日本的二次魔震陆沉之后,东方家也受到影响,虽然多出几个初入小天位,和有希望进入小天位的好手,但根本不能控制自己力量,一上战场,未伤敌先伤己,此时派他们与艾尔铁诺的高手敌对,那根本就是送出去自杀的。
“所以,只好由我这个老骨头出来卖命了,唉,教育真是麻烦的事,早知道就把他们全部送上大雪山算了,老人家就应该在家里享享清福,摸摸漂亮小妞的屁股才对……”
本来前头部分,妮儿还听得频频点头,哪知最后会忽然冒出这一句,方自一呆,竟给这老头趁机在她充满弹性的美臀上重重一拍,然后狂笑着飞奔了出去。
“你这个色老头!”
要追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毕竟是有数百年资深阅历的专业色狼,一击得手逃逸无踪的速度,就算是织田香也要为之咋舌,更别说像源五郎那样,每次出事后呆呆站在原处,任她痛殴。
不过,妮儿倒不是真的很生气,因为之前曾听源五郎说过,在白无忌遇刺倒下之后,这位总是充满活力的老人,仿佛也出现了老态,像是失去了知己一样,显得很失魂落魄,如果现在这样的表现算是回复精神,自己还真该为他高兴。
而另外一方面,东方世家所运送来的粮草,也确实帮助不少,东方玄龙也带来了一个消息,就是周公瑾似乎没有打算速战速决,反而从外头逐步包围了耶路撒冷。
以他的优势兵力,确实有能力这样做,只是考虑到第二集团军目前的连串内忧,耶路撒冷的领导阶层也不禁错愕,因为若战事延长下去,缺粮又有疫病蔓延的艾尔铁诺军,比被包围却粮草充足的耶路撒冷更撑不下去。
“但是你们要留意,我在前来这里的路上,看到艾尔铁诺人放出猎鹰和猎豹,又组成小队,想要完全切断这里对外的情报联系。”
东方玄龙带来的情报很宝贵,让耶路撒冷方面知道该怎样采取措施。
“表面上,公瑾师兄把我们的对外联络全部切断了,令我们再也无法从外部得到情报,也不能把消息传出去。”
即使开战,王右军仍是称公瑾为师兄,倘若是换作在别处,一定有人会公然质疑他对己方的忠诚心,但在这里却没有出现这种状况,这令妮儿感到很庆幸,因为如果置身于那种环境,自己一定连半刻都呆不下去。
“你们白鹿洞子弟不是会使用东方仙术吗?放个水镜或是什么的,马上就可以对面通讯了。”
“一般情形下是这样,但二师兄是白鹿洞中道术修为最强的一人,他早在附近布下了灵波干扰的结界,我们刚刚测试过,什么水镜都是一片模糊,传不出去。”
这句话一出,众人才知道事情严重,不过王右军看来仍是相当镇定。
“如果二师兄的计划真是那么周延,那么我们无论是派出使者或动物,都难以与外界联络,想要突破封锁网的唯一方法,就只有派出天位战力了,但这么做并不划算。”
王右军道:“只是二师兄仍然小觑了我们,也许他经过了长久的观察,掌握到过往青楼联盟传递情报的所有管道,但还是有些东西是他所不知道的,那就是技术。”
纵使是军务会议,米迦勒也并不出席,众人甚至不知道她在哪里,负责的仅是王右军与麦当诺。在他们的带领下,妮儿与东方玄龙穿越十多所建筑,来到一处荒废的院落。
到此数日,妮儿知道耶路撒冷有许多建筑因为年久失修,被封闭起来,等待维修开放,平时因为军务繁忙,自己无暇到处闲逛,不过现在随着王右军深入这处院落,看见荒废的草木间有着许多处石堆,不规则地散落着,东一处西一处,看似杂乱,但却藏着某种难言的气机波荡。
“这是……”
“千叶家的设备……遗迹,大概两千年不曾使用了吧?看起来虽然已经废掉了,但是紧急时候还是可以派上用场。”
王右军从容不迫的解释,反而让妮儿吃了一惊。她曾听源五郎提过,在青楼联盟的背后,存在着一个以千叶为名、更为深邃巨大的组织,比青楼联盟更为久远,从九州大战之前就在暗地里影响着风之大陆的动向。这些事虽是高度机密,王右军会知道倒不算奇怪,可是看他说话的平和语气,他与这组织的关系比预想中更深啊!
“不用太在意,我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就像我身为耶路撒冷的圣骑士,却同时也是白鹿洞的子弟,现在的天位武者都有多重角色。”
王右军道:“耶路撒冷一带,连带附近的几个城市,都曾有过很繁盛的太古文明,后来文明崩毁,人们在遗迹上头建立城市,以现在的耶路撒冷为中心,千叶家每一世代都会选择适当的管理人,守护这些遗迹,大部分是让自己人来担任,但偶尔也会选择足堪信任的外人,担任守护者……或许这也是千叶家用来吸收新血的方式吧!”
高高举起手,王右军凌空虚按向几处石堆,麦当诺也将另外几处石堆朝特定位置推移。
“不管当年是多么兴盛的文明,现在都只是一堆荒土遗迹而已了,两相对照产生的感触,我觉得宗教团体设置在这里,是个很适当的选择,只不过,想不到这些遗迹有一天还能移作军事用途。”
当王右军和麦当诺的布置完毕,浅蓝色的光辉便在石堆中游走,由微弱而炽盛,不停地串组出不同的形状。
王右军拿出一本陈旧的卷轴,一边翻阅,一边对石堆虚按。随着他的动作,石堆中的光阵越来越耀眼,一道道蓝光、紫芒,交错密集地串组着。五芒星、六芒星,跟着就跑出许多不规则的光亮图形,五颜六色的缤纷彩光,映得在场四个人的脸上,都是奇异的瑰丽光华。
“说明书上的解释,我们现在正使用着一种叫做摩氏电码的讯号,当我们从这边发讯出去,香格里拉就会接收,之后无论情势怎么演变,我们都可以*着这套遗迹系统,对外联系。”
王右军道:“但这也是我们最后的一个管道了,二师兄如果真的要封锁我们,一定会派天位战力来攻击这个遗迹,所以我们要严加提防。”
旁边的妮儿闻言点头,心里却暗暗好笑。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最新、最隐密的技术通通都没用,总是要翻出一些千百年前的旧遗迹,才解决了问题,这样岂不是代表几千年来文明的发展,都浪费了吗?
方自寻思,旁边东方玄龙却悄悄传来一句话。
“丫头,小心一点,不管是什么局面,对这里来说……你始终是个外人。”
※※※
隔天,对于统领军务的妮儿来说,眼前情势出现了怪异的变化。
才不过经历了几天的攻防战,死伤也不算激烈,但第二集团军却出现不支的疲态,无论死亡人数或是防御支撑,都比前几天恶劣许多,妮儿率队冲锋时,觉得自己好像很容易就可以把敌阵切割,来去自如。
甚至,在妮儿的攻击下,艾尔铁诺军首次出现了承受不住,把阵地往后移动的窘态。当众多艾尔铁诺士兵仓皇奔逃,被圣殿骑士策马从后追上,一枪贯穿身体,几下子功夫,地上就多出了无数尸体。
这天的战事结束后,艾尔铁诺军匆匆收拾了战死者的尸体,把营地后撤了两里。
在耶路撒冷这边看来,这简直就是大胜利的前兆,骑士与战士们欢欣鼓舞,在回城后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兴奋狂吼,甚至忘记了战时忌酒的禁令,接过百姓奉献的酒浆,开怀痛饮,城内一反数日前戒慎恐惧的气氛,热闹得有如节庆盛会。
而在这样的气氛中,圣殿骑士团的干部,与他们的临时主帅爆发了激烈争执。
“对,艾尔铁诺军中又缺粮、又有疫病蔓延,他们还分兵去包围耶路撒冷,造成阵容薄弱,挡不住我们的冲击。这些战术层面的劣势,导致了敌人的失败,这些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
妮儿重重一敲墙壁,怒道:“问题是,这么简单就胜利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第二集团军是艾尔铁诺的首席强兵,万里迢迢而来,征服了大半个自由都市,难道就是为了要捧手送胜利给我们吗?”
执掌一支军队,要负责的事,并不只是仅仅将军队带往胜利,很多时候,麻烦事反而是在战胜之后才出现。过去妮儿有源五郎可以倚仗,总有他在问题没发生前就提出适当建议,战后则往往无视他的苦笑,毫不客气地要他全权打理,自己跑去睡大头觉,如今……妮儿一切都得要*自己了。
情形比预期中麻烦,当她吼著“我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了不起,会让敌人主动送功劳给我”时,席间的骑士们,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应说“真正了不起的是天上神明,藉由妮儿小姐把胜利带给有虔诚信仰的骑士们”,听到这回答的妮儿,当场踹门出去。
“写毛笔的!你给我滚出来!”
险些气炸的妮儿,在城楼上找到了王右军。
夜已经很深,他并未参与任何的欢庆活动,只是一身简单白衣,配剑挂刀,在满是寒意的强风中,指挥士兵们在城楼上眺望着艾尔铁诺军的阵地,监视那边的一举一动,维持着警戒。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白家要夺雷因斯大权?”妮儿怒道:“如果把军权交给你们这些宗教狂,雷因斯早八百年前就亡国了,你们这些蠢蛋就准备一起升天,去见你们的鸟神明吧!”
这番话在别的地方或许没什么,但是在耶路撒冷这样的宗教圣城,那就是最严重的大不敬之罪,周围士兵立刻变了脸色,甚至有人紧握枪杆,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敌意。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要和代理团长沟通一下,处理一点小小误会。”
王右军挥手斥退了城头上的守军,当整个城楼只剩他与妮儿两人,强劲风势又足以让话声不外泄,才露出一个苦笑,摇头道:“大体上没错,不过,你可以把你们这个字眼改成他们,因为我不是宗教狂,也不信教。”
“你不信教?你不是耶路撒冷的圣骑士吗?”
“一个武者,除了自己的双手与兵器,信什么都没用。我在武炼连神都不信,为什么会信教?”王右军微笑道:“宗教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形式,一个道具。不管是什么组织,只要能确实地行善,帮助百姓,我都会很虔诚地去信仰。”
“可是,你这样……”
“不用那么吃惊,其实行善这种事很麻烦的,有时候虽然你想帮助人,人家却不见得愿意接受这些帮助。好比武炼发生天灾,雷因斯要送救济物资过去,但因为种族间的猜忌与仇恨,武炼人可能宁死也不愿接受这些救命的物资,结果造成了无谓的死伤。”
“这种时候,如果大家有同样的信仰,至少就多一个管道去完成沟通,在这方面而言,耶路撒冷的圣教确实很管用,信的人多,彼此间也容易沟通,只要引导得当,很快就能凝聚人们的善心。我们这些年来虽说是救难扶厄,但如果没有一个组织在背后筹措物资,光是个人的善心什么也做不到。”
看着妮儿呆若木鸡的傻样子,王右军莞尔道:“只要能让我继续现在的工作,什么教我都可以信。白夜四骑士大多都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我们肯定圣教的存在,不过什么事都有正反两面,信仰心太虔诚了,有时就连眼前事物都看不清楚,你好像就吃了一些苦头,不是吗?”
被这一言点醒,妮儿顿时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理由,正要开口骂人,忽然闻到一阵酸臭的怪味,中人欲呕,立刻皱起眉头。
“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嗅了几下,妮儿把目光投向艾尔铁诺军,那里焚烧着熊熊烈火,浓浓的黑烟笔直冲天,距离远了,看不清楚到底在烧些什么。
“呵,枉费你是一军之将,又经历过几场大规模战事,怎么连这味道都没闻过?
当年瑾花之战,我们每天想不闻都不成呢。”
王右军道:“这就是尸臭的味道啊,艾尔铁诺军在焚烧尸体,传过来的味道就是这样了。”
听到解释,妮儿险些就吐了出来。过去在北门天关,源五郎知道她讨厌这些气味,每次战争结束后都动用太研院或是魔导部队,不是用高科技装备汽化蒸发尸体,就是用大规模法阵让尸体沉入地底,自动掩埋,半个时辰内就清理得干干净净,从没机会接触到一般战场上处理起成千上万具尸体的情况。
“也辛苦这些艾尔铁诺人了,千辛万苦而来,丧生在异国,期望他们的灵魂能够得到安眠。”
虽然说自己不信神也不信教,但王右军却仍做出祷告的姿势,为亡者祈求冥福。
妮儿掩着鼻端,眺望着数里外的大火,心想照这情形看来,艾尔铁诺军的死伤真是不少,其中搞不好有很多不是死于战场,而是病发身亡。假如自己是主帅,面临这种局面,想不退兵都不行了,可是……
“知道吗?我对自己很满意,也很骄傲,我正值青春,武功高强,样子又美,脾气虽然暴躁,但从不会无理取闹,脑袋不算聪明,却还识大体,有一点军事才能,干过几年盗贼,名气响亮……啊,除此之外,我对自己的腿很有自信。”
莫名其妙说了一段话,连祷告中的王右军都呆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何在这时自夸起来。
“我想说的是,虽然我对自己有信心,但我知道自己是谁,就算再怎么狂妄,我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战胜那个铁面人妖,至少……不是这么简单,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啊?我们一滴血都没有流,什么重大损失都没有受到,这太不合理了嘛……”
纵然自满自傲,妮儿却很有分寸。假如她也有虔诚的信仰心,那么就可以像多数的耶路撒冷骑士一样,把眼前局面归咎于神明庇祐,然而她却是一个讲究合理性的人,越想越是苦恼。
公瑾是风之大陆上的名将,要率军与他对垒,妮儿承担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刚接掌骑士团的那天,晚上连接着做恶梦,总梦到第二集团军突然使了什么奇策,让自己输得丢盔弃甲,一无所有。
如果说自己的谨慎没错,那现在这局面该怎样解读呢?真是那个铁面人妖时运不济,让自己捡了个大便宜?或是他名不符实,不擅长台面下的黑暗战争,被青楼联盟的诸番措施弄得灰头土脸?亦或者……他在准备什么奇谋呢?如果是,那又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笨脑筋什么都想不出来呢?
“……”
看着妮儿苦恼的表情,王右军是有一份歉意。这少女不是耶路撒冷的人,甚至也不是自由都市的人,却要承担这么重的责任,与二师兄对峙斗智,虽说以能力来分工,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但仍是很对她不起。
“等等,这是什么感觉?有人在城内做着什么!”
本来在凝望敌军阵营,妮儿心中一动,回头一看,却见到城中某处隐约亮起了蓝光,正是昨日王右军带众人去看的那处遗迹,当时也曾警告过,这是目前最后的对外联络管道,要谨防敌人破坏,现在忽然亮起来,王右军却在这里,难道真是有敌人潜入破坏?
这样一想,妮儿立即催动力量,飞身赶奔过去。
“等等,那可能是……”
王右军想要拦阻,却慢了一步,只有跟着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