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风之大陆东北外海孤岛酒吧
连接而来的两个噩耗,冲击著尚未做好心理准备的兰斯洛一行人。当本来还一面摇晃著酒杯,一面笑著与枫儿说话的兰斯洛,听见这个突来的噩耗,在些许的惊愣之后,妮儿甚至不敢正视兄长的表情。
自从枯耳山之后,她从未想过会再看到兰斯洛有这样的表情。
事实上,不要说是她,就连兰斯洛自己也想像不到,会再度承受如此重大的冲击。
虽然不是没有想过会遇到暗杀这种事,但身边那么多人里面,自己从未把二舅子白无忌列入可能的牺牲名单中。不会武功、没有天位力量,对目前的各个高手来说,他都是一个不值得出手的小人物。
可是,只有包括兰斯洛在内的数人知道,在那性好渔色、终日花天酒地的糜烂生活之下,白无忌也有著惊人的实力。尽管他从来不参与天位战,单纯的武功也确实不高,但想要谋刺于他,即使是用突袭的暗杀手段,也要有天位力量才有成功可能……
而且,还得要是天位中的好手才行。
就因为这样,兰斯洛相信二舅子有著一定程度的自保能力,却不料在这诸事顺利进行的当口,会承受这么重的一个坏消息。在听到这件事的瞬间,他甚至以为这只是白无忌的一个恶意玩笑,马上就会有人用笑脸对自己说“这是开玩笑的”。
但是,并没有人这么说……
在一阵令人胆颤心惊的沉默中站起来,兰斯洛要求立刻与稷下取得联系,同时众人准备启程,返回风之大陆。
与稷下联络的结果,让兰斯洛再一次在萤幕前爆发了狂怒。
白无忌猝然倒下,雷因斯宫廷整个乱成了一团,既无法与幕僚长苍月草取得联系,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咨询,正需要国王陛下回来做主。结果当这通来自海外的紧急通讯传到稷下,宫廷那边甚至不知道该由谁来向陛下作紧急报告。
结果,在历经了一刻钟的等待后,本来还预期会看到白德昭的兰斯洛,却看见一个怯生生的娇小身影,很害怕地在萤幕前摇两下手,还没说话,早已通红的眼睛又流下泪水,痛哭起来。
“……师、师兄,你快点回来好不好……我们这边……”
兰斯洛真的是被气炸了。就算再怎么没人,从体制上来说,也轮不到担任太研院长的小师妹爱菱来向自己报告,而她哭哭啼啼,说不出半个完整句子的可怜模样,更使兰斯洛手足无措,但偏生又不能向她发怒。
这边也就暴露出雷因斯的一个缺陷,就是太多秘密主义的包袱。白无忌纵然倒下,但是能够代替他暂掌大局的,仍有小草与梅琳,但偏生底下的人对她们两个一无所知,更无从联络起,结果推派到最后,只好让爱菱出马。
太研院院长虽不是政务官,却素来由白家的重量人物出任,有相当的份量,更何况爱菱院长是陛下的小师妹,由她承受陛下的怒气,事情比较好控制吧?
想到推派爱菱出来的人可能有这样打算,兰斯洛就怒不可抑,偏偏爱菱又没法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说清楚,当下心里真是气得想要砸了萤幕。
幸好,让爱菱担任发言人的另一个好处,在这时显现出来,主动把话题接过。
“问她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还是由我来作个简单报告吧。”
轻轻推开爱菱,出现在萤幕前头的是华扁鹊。即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冷漠的表情也没有一点改变,就像是在作播报天气一样,拿过爱菱手中的文件,平静地宣读著。
兰斯洛一向讨厌这女人的死板面孔,但至少在这一刻,她的冷静对这场面很有帮助,如果每个人都像爱菱那样哭哭啼啼,本已心乱如麻的自己,更是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了。
“魔导公会的主席陛下和长老都不在,所以我来代表报告。”华扁鹊道:“已经发出消息,找寻梅琳长老,主席那边从日前就闭关,进行魔导修行,基于黑魔法修行的高度危险性,这边一时间联络不上她,我个人也建议不要联络她。”
简短两句,华扁鹊交代了目前众人最需要知道的事。以主席之身统驭魔导公会的小草,从兰斯洛离开风之大陆后,就开始闭关修行,提升实力,能与她取得联系的只有白无忌,但现在白无忌倒下,如果贸然把这消息传给她,可能反而容易出大乱子。
“魔导修行,不适合被外人打扰,如果突然中断,会发生咒术反噬的危险,从各方面来说,最好让女王陛下保持不受干扰的环境。”
华扁鹊所用的称呼,兰斯洛并不意外。虽然目前的身分只是雷因斯客卿,但听说白无忌之前为了筹组天位骑士团,曾经与她做过一些条件交换,将这女人纳入己方,所以她知道小草身分并不奇怪。
“右大丞相为人小心,平常就算外出鬼混,身边也会有护卫陪同,当然包括潜伏在四周的暗桩,这次也不例外,所以报告中有一大部分的证言,是这些护卫们所留下的。”
“这些人呢?是不是被先解决掉了?”要无声无息地刺杀白无忌,那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先把周围潜伏的护卫铲除,这才下手,如果对方是大雪山、青楼那边的高手,就有办法作到。
“不,奇怪的事情就在这里,所有随行的暗桩毫发无伤,一直到现在也摸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这边正在用催眠、洗脑程序,直接调阅记忆来作确认。”
华扁鹊说出了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
昨晚,八名变装过,跟随在白无忌周围随护的护卫,从八个不同的方位,小心翼翼地盯著目标,由于当晚稷下举行了热闹庆典,人群很多,所以当白无忌如往常那样,在酒店街上信步闲逛,护卫们也特别谨慎,紧紧盯著每一堆与他擦身而过的人群。
一直都没有发生什么事,但却在一群人与白无忌面对面走过后,事情就发生了,护卫们甚至呆了一下,才冲出来救护。
“这是很老套的刺杀手法,藉著擦身而过的机会刺杀,连枫儿也会作,有什么好吃惊的?”
“我说会让人吃惊,就是有值得讶异的地方,不要问白痴问题,也不要污辱彼此的智慧,猪头国王。”
华扁鹊解释著,像是利用错身的短暂时间,进行刺杀的手法,因为时间因素,都是一击就攻向致命处,伤口或大或小,但一定是只有一个。大雪山的教程中也提到,这种形式的刺杀,即使有能力瞬间刺出四、五刀,也要把刀数集中在两刀之内,深度破坏,提高目标致死率。
但白无忌的伤势却不同。整体上所受到的伤势,只能用千疮百孔来形容,全身骨骼没有一块完整的。即使是老于刺杀的华扁鹊,也想不出为何仅仅在一错身之后,就会造成这种看起来像是打了几个时辰的天位战惨败后,留下的伤痕。
“以仵作的角度来看,我个人的结论是,与其说这是下手快,倒不如说凶手有切割时间的能力。”华扁鹊道:“从人群擦身到整个离开,护卫们所看到的这些东西,有一个部分被切割掉了,护卫们只是直接看到开头和结尾,漏了中间的过程。”
“所以,你的意思是,中间少了一场决斗过程,我二舅子是先和人打了一场,然后才落败遇害的?”
“很荒唐,但却是目前从各种迹象归纳出,最合乎理论的说法。”
身为目前数一数二的天位强者,兰斯洛想著天心意识、天位力量的种种运用法门,却都想不到要怎样才能作到这样的效果。
而在他与华扁鹊交谈时,旁边众人一面聆听,一面也作著种种准备。
最感慨的就是李煜和源五郎。当听到白无忌的不幸,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李煜,默默地举起酒杯,为故人祈求冥福。
“这种时代就是这样,谁都一样,也都不知道这次分别后,下次见面是人还是尸体,一切……如梦似幻啊。”
“说得好,不过,至少我希望下次碰到二哥时,你还是这么生龙活虎的,那时候,我们再来喝酒吧。”
两人敲了敲杯子,李煜瞥向妮儿,觉得有一点可惜,这个少女的天份极佳,然而时间不够,自己并没有能好好地训练她。
另一边,枫儿则是还没从这消息中镇定下来,特别是想到小草与无忌公子的感情那么好,一旦知道兄长遇害,不知道她会多么地悲痛欲绝。
枫儿本身也遇到了一点问题,织田香刚刚已经表示,为了处理日本遗民的事务,她要多留在海外几天,等到事情到一段落,再去雷因斯找妈妈。考虑到女儿的心情,枫儿实在没有办法勉强她。
一切看似安排已定,兰斯洛请华扁鹊安排飞行器,立刻载运自己一行人回雷因斯,但萤幕那边却传来这样的回答。
“话还没有说完呢,除了宰相大人的遇害,还有一件事情,是你必须知道的……”
戍守著北门天关,五色旗面临了一个让人困惑的局面。
艾尔铁诺的第一名将,就是把守在西方国境的第二军团长,周公瑾元帅,但他的第二集团军,却未必是艾尔铁诺最强的武力。上次北门天关之战,五色旗亲身体验了石字世家的战力。
融合了魔道改造技术所创出的强化战士,杀伤力非常地强,不但力大无穷,速度敏捷,而且刀枪难伤,除了具有与魔族对抗经验的五色旗,风之大陆上只怕没有哪支部队能对抗这批强化战士。
“妈的,居然作出这么卑劣的事!”
上次战争,在乍见石家派出的强化战士时,五色旗将兵们曾有这样的反应。对于苦练武功,增进实力的他们而言,这样的改造手法无疑是一种邪道,然而,他们的同僚却不作如是想,因为当那一战的画面传回西西科嘉岛上太研院本部,一众研究员捶胸顿足,破口大骂。
“妈的,居然被他们抢先一步,本来我们这个月就……”
姑且不论这两大恶德集团的竞争心态,仔细想想,实在是很奇怪,风之大陆的太古魔道技术,几乎完全掌握在白家手中,远藏于海外群岛;一般的魔法师又聚集于雷因斯,受魔导公会的统驭,在这种人才、知识极度匮乏的状态,石家是从哪里得到这么漂亮的生体改造技术?难道是有东方仙术的背后支援?白鹿洞与石家有某些台面下的合作吗?
资讯不足,很难在这些方面作出判断,但是石家金刚堂改造出来的强化战士,确实令五色旗不敢轻忽。
也就是因为这样,敌人现在的情形才让五色旗费解,如果对方的实力足以与己方互争胜负,为什么一直诡异地按兵不动呢?到底有什么图谋呢?
这个问题,在对峙的当天下午,由白无忌传来了指示:敌人应该很明白五色旗的实力和武装,所以才会特别挑在太古魔道兵器的射程外攻击,既然如此,这样按兵不动的理由,就是等待时机,为了发出雷霆一击做的掩饰。
如果攻击的主力,是从中都、玄京这些地方出发,即使是飞行,也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北门天关,雷因斯一方可以有应变的机会。但如果是隐藏军中,近距离骤然发难,以压倒性的实力短时间内攻破北门天关,雷因斯就来不及派出高手应变。
“要正面攻破五色旗,那非得是天位高手不可,但如果是天位高手,不必这样遮遮掩掩,所以最有可能的推论,就是他们拥有了等同天位者的新战力。”
白无忌作了这样的判断,把指示交给五色旗,但是最终的命令虽然没说明白,意义却很清楚。
雷因斯的天位高手群就算立刻启程,一时间也难以从海外及时抵达北门天关,所以若是敌人猝发突袭,五色旗便得独力应战,届时必然面临的后果是……
因此,白无忌最后所暗示的意思,就是敌人的秘密战力,具有高度的战略价值,即使全军覆没,也要把完整情报保存下来,回传本部,作为下一战的情报参考。
“请家主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的。”
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之间的修罗战,五色旗对于这种场面并不陌生,一面整顿实力,一面却悄悄地把兵力分撤到附近隐蔽区域。
等待中的攻击,在隔天发生。当太阳露出了第一道曙光,黄金色的光芒,逐步照亮了大地,北门天关的守军忽然发现一丝怪异之处,今早的太阳,似乎太过亮眼了些,那缕缕金光为何看来这般地贴近呢?
当距离再近一些,整个看得清楚了,惊叫声便哄然响起,城关上的守军,骇然发现那一排耀眼的金光,赫然是某些以高速移动贴近的物体。
“敌人来了!准备迎击!”
紧张却不见混乱的呼喝,经过传声设备,让每个火速就定位的士兵拿好武器,预备攻击。
敌人的攻击会由天上而来,这是之前虽有料到,却最不愿意成真的事。对于北门天关这一类的要塞关卡来说,最不利的防御型态,就是以地对空,尽失居高临下的关防优势。
而这时他们也看清楚了敌人的样子。清一色金盔金甲的战士,手执金枪,在阳光下显得威风凛凛,气势惊人,但最让五色旗震惊的,是他们胯下所骑乘的飞龙。
从远古时代开始,龙的强悍战力就令所有生物惊惧不已,升龙山上的龙骑兵,万千年来始终守住风之大陆最强兵种的名誉,现在却以这样的形式,与五色旗正面遭遇了。
白字世家并不是没有作准备。由于一直有著统治风之大陆的野心,要将各个对手实力列入计算,远在白金星掌权之前,就千方百计调查龙骑兵的战力,龙的平均力量值,而这些探查在枯耳山一战,得到了弥足珍贵的丰富资料,当日前推测敌人可能由空中进击时,龙骑兵就是可能的选项之一。
但是针对龙族所作的准备资料中,只提及飞龙有青、红、黑、白,却从没有提到里头有这样的黄金龙。
每一头都有十数尺的巨硕身躯,鼓动著庞大的龙翼,尖锐指爪在阳光下闪闪生光,黄金色的龙瞳中,渐渐映出了敌人的身影。
单只是远远看去,就能够感受到这些黄金龙的不凡威仪,如同王者一般地睥睨下方的生物,宣告它们即将主宰一切,而在阳光下,化成一道黄金之线的龙骑兵,杀意与气势更是如海潮般怒涌起来,使下方敌人充分体认到神龙之威。
“攻击!开火!”
戍守在城头的五色旗发动反攻,尽管惊惧,但他们并没有被敌人的气势给压住,悍然反击。
对付体积这么硕大的生物,等闲的刀枪剑棒全派不上用场,必须是以投石机那一类的巨大机弩,投射标枪,才有可能造成伤害,但是看黄金龙飞行时候的迅捷回翔,想也知道,那么笨拙的投掷武器不可能伤到它们。因此,五色旗立刻以太古魔道兵器攻击。
不敢使用浑沌火弩,五色旗使用重型机枪,地对空追击横扫,密集的弹雨一阵又一阵地扫向空中。
乍见连天弹雨,初逢这等兵器的黄金龙骑兵翔身闪避,但是在挨著几下,发现完全没有损伤后,信心增强,为首的骑将振臂高呼。
“今日重耀我龙族荣光!赤龙神之名,威凌大地!”
这句呼喊,把整队龙骑兵的士气都拔扬起来,跟随著骑将,把手中的金枪一摆,驾驭著飞龙,就朝下方俯冲而去。
“敌人高速接近中,做好准备。”
下令的人,并没有说明白该做好怎样的准备,而或许,这些话并不是说给正在城头激烈苦战的士兵,而是说给那些正藏匿在附近山区,用仪器监测这场战争所有资料的同袍听的。
夹带著强猛劲风,黄金龙由高空冲杀而至,当进入射程范围后,骑士拉扯缰绳,黄金龙张开口,吐出高温火焰,巨大火柱犹如陨石从天而降,轰在城头上,立刻就把接触点的方圆百尺化成一片滔滔火海。
龙骑士团以三头为一组的形式俯冲,每一组喷发完火焰之后,立刻高度拔升,让出位置,由跟著杀到的那一组进行攻击,丝毫不留下半点间隔。
并不是每一头黄金龙也吐著同样的火焰,有些吐出强风,以猛烈的冲击波轰向城关;有些则是吐出具有腐蚀性的酸雾。交错不同的元素攻击,虽然和八歧大蛇比起来,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但是近百头加在一起投入实战,所带来的冲击力确实是无与伦比。
只是粗略完成了建筑,还没有能够进行法阵防护的工程,北门天关在这样的攻击下,没有多久就摇摇欲坠,处处都是碎石残瓦,烈火焚烧。威力强大的太古魔道兵器,和这些黄金龙相比,似乎也派不上用场,被留下来作牺牲打的五色旗士兵,没有多久就伤亡殆尽。
“撑不下去了,不过……任务完成,进行最后战术。”
所谓的最后战术,就是引爆埋藏在北门天关下头的大量火药,以自灭的方式,作最后一击。如果使用具有核能的浑沌火弩,效果应该更好,但因为某个理由,白无忌曾经下令过,这场战争里头不得使用浑沌火弩,只是使用最原始的火药引爆。
轰然巨爆,二度重建的北门天关,在烈焰与猛烈冲击波中,连同上头的守军,整个烟消云散。
炽热的气流往上冲击,黄金龙骑队挪移闪避,俯视著下方的辉煌战绩,跟随著领队之人,发出胜利者的欢呼。
似乎有些人在巨爆之前逃了出来,正蹒跚地朝后方撤去,从动作来看,不像是职业军人,不过察觉这一点的黄金龙骑队,并没有在意而留手,呼哨一声,进行了扫荡战的工作。
“你是说,他们看到了非战斗人员,也一样下手?是这个意思吗?”
听华扁鹊的简报,兰斯洛眉头皱了起来,如果龙族会对非战斗人员下手,这件事颇为匪夷所思,因为自命为匡扶世间正义、侠道的龙族,就不该有著这样的作为。
枯耳山一役,自己可没看见什么黄金龙,这是龙族的隐藏兵力?还是新开发出来的东西?
而且,兰斯洛很担忧地察觉到,当华扁鹊说出攻击北门天关的是龙族部队后,这边的气氛就很怪,特别是妮儿,被这件事把新仇旧恨又翻上心头,毫不掩饰地对泉樱露出明显的敌意。
“居然对非战斗人员下手?这些黄金蜥蜴真没人性!”瞪著泉樱的背影,妮儿冷哼一声道:“我早就知道了,那些蜥蜴东西里头没有一个好人,和龙字有关的女人特别不是好人。”
以泉樱的修为,就算不转头也感觉得到这阵视线,而不管她是否听得懂这段话,这都是非常危险,所以够义气的弟兄立刻挺身相助。
“啊,如果照这么说,妮儿小姐就不是好人了。”
“为什么?”
“枯耳山之后,敌方我方,哪一边不是把你当成恐龙在看?如果和龙字有关的女人都不是好人,那你……唉唷!”
够义气的源五郎,以本身的牺牲,阻止了危机的发生,而旁边的枫儿为了让事情好转一点,出声问道:“可是,有没有可能说,龙族认不出那些人是非战斗人员,下了错手呢?”
“大雪山出身的你,问出这种问题,真是让我遗憾。从五色旗提供的画面,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你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从这画面判断,会看不出这些逃亡者并非第一线的战斗人员吗?”
华扁鹊道:“既然被卷入战争,就要有必死的觉悟,我并不觉得非战斗人员就有应该不死的理由,龙族也是完成了该做的事,不用大惊小怪。不过,当时他们确实是一路追著扫荡,一直到了北门天关五十里外的难民收容营,才被召返回去。”
所谓“才被召返回去”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及时收到召回的命令,这群杀性极重的黄金龙骑队就要直冲进去,血洗难民营了。这个隐藏意义谁都听得懂,但妮儿却注意到另一件事。
“等等,为什么会有这个画面?五色旗藏了多少人起来当侦查部队?”
“这应该是军事机密,不过横竖现在是我在简报,就照著数字念了。开战前,北门天关有五千名职业军人驻守,在接获此战战略方针后,约莫四千五百人撤离到附近山区的掩体法阵中藏匿,另外从难民营聘请四千五百名壮丁进入要塞,发给军服,充当临时搬运工,高薪。”
话说得很客气,但谁都听得懂那是什么意思。为了减少实力损伤,五色旗选择撤出北门天关,又为了欺敌,另外找替死鬼进入北门天关作掩饰,从最后结果来看,五色旗保留了元气,可以说是赢了漂亮的里子。然而……
“哪有这样做事的?是什么人下了这种命令?军队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守护人民吗?哪有反而骗人去送死的?这么做……和当初花家的那些杂碎有什么不一样?”
妮儿拍碎了桌子,爆发著狂怒,但萤幕里的华扁鹊,却是一派事不关己的冷淡。
“显然五色旗并没有这样的职业认知,另外,如果要找下命令的人负责,他已经躺下了,你如果回来的动作快一点,还来得及在下葬之前鞭尸,清算责任。”
五色旗的成立,就是为了专门对付魔族,虽然说也是为了守护民众,但长久处于恶魔岛上与世隔绝的他们,却没有这样的认知,而当组织大换血,变成白家争霸天下的私人武力后,要他们为了守护民众而战,就更加不可能了。
而且,怎么去战呢?从结果来看,即使五千人全部守在北门天关内,也只不过支撑得久一点,最后仍是不免关毁人亡,明明知道这一点,难道要强行下令死守关内,随关殉职吗?
这些道理,妮儿慢慢地想通了,但情感上就是无法接受。
“还有,如果要追究责任,那么丢下军务不管,全部跑到海外的军方高层,应该也有责任吧?”
华扁鹊冷冷的话语,让妮儿听得非常难受,自己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才到日本来的。攻下日本,会有很高的战略意义,虽然后来发展出乎意料──日本陆沉,但是雷因斯一方仍是得了不少好处。
为了拿下日本,军部投下实力,而因为战情紧张,不得不把所有高手都派到日本去。事实上,只要北门天关之战再晚数天,众人回归各自岗位,来得及戍守住边防,事情就会以一个完美形式收场,不至于出现这个窘态。
但妮儿无法否认,误判这个形势的自己,确实背负著责任,而兄长与小五也就是因为察觉到这个责任,所以才一声责难都说不出口的吧?
“不用再说了,让太研院准备飞行器中途接驳,我们现在就启程,用天位力量飞行过海,中途转搭,这样最快可以在明天傍晚抵达。”
用天位力量一路破空直飞回去,很耗体力,抵达之后还要休息几天,才能回复十足战力,得不偿失,所以兰斯洛要求飞行物的载送。
主意一定,兰斯洛就要率领众人启程,泉樱却像是有话要说般,欲言又止,刚刚要开口,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煜抢了先。
“你们先走吧,这位泉樱姑娘留下。”
李煜道:“其他人都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这位泉樱姑娘的武功,还有一点可以弥补的地方,我想她再留下两天,教她一点东西。”
如果泉樱也随行回到风之大陆,立刻就要碰到与龙族的对战,众人的立场会很尴尬,而且妮儿那边也是个问题,所以李煜的要求,真是帮了兰斯洛一个大忙,在泉樱点头答应后,事情就此定案,心乱如麻的他,并没有察觉到泉樱眉宇间的一抹异色。
在兰斯洛等人急忙赶回风之大陆的同时,也有人正在庆祝凯旋。
玄京,昔日的花家总堡所在,因为上趟白起的大破坏,几乎给闹成了废墟,但是石家大军进驻后,大兴土木,很快就重建了一座具有起码威仪的城堡。
虽然说是“起码的威仪”,但那只是和中都石家堡豪奢阔绰的场面相比,主人的自我评价而已。短短一月之间,动员数万民夫,日夜不停赶工,倒毙的直接埋在建筑之下,这才完成这座富丽堂皇,耗资无数的雄伟城堡。
之所以建立这么豪阔排场的东西,主要还是因为石字世家的主人已经亲临此地,坐镇监看最前线的战局,而这天晚上,他在堡内摆下筵席,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多尔衮大人凯旋而归,大大挫了雷因斯的锐气,又为我方取得了巨大利益,石某衷心敬佩,来来来,今晚好好喝一杯,不醉不归。”
一身华服锦袍的石崇,笑容可掬,一揖到地,极是热切地招待著宾客,口中说著贺词,很识趣地对多尔衮在日本受到的挫折只字不提。
多尔衮仍是一身红袍,大袖飘飘,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每一步跨出,仍是具有渊停岳峙的气派,令人看不出他在激战八歧大蛇时受到的伤势,究竟痊愈了几分。
花天邪仍旧跟在他身后,一语不发,虽然感受得到这年轻人的傲气,但沉默的感觉却与从前有著天壤之别。望著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多出了一座不再属于自己的豪华府第,花天邪的眼中,映出了正承受著皮鞭、刀剑威胁,蹒跚干活的民夫,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跟著多尔衮入席。
“盖这么大个劳什子作什么?被人随便闹闹场就毁光了,徒增累赘而已。”
身为当代霸者,多尔衮却不失草莽气息,对石崇花偌大功夫起这所城堡,有著他自己的意见。
“哈哈,毁光了就毁光了,那有什么打紧,重新再盖就成了,这些贱民就像蚂蚁一样,死不完的,杀光又是一批,随时都有重建人手,至于见钱眼开、趋炎附势、为虎作伥的败类,难道还怕找不到吗?”
石崇大笑道:“像多尔衮大人这样的强人,自然不屑这些鄙俗阿堵之物,不过人生于世,既然有权有势,生杀在我,又何必虐待自己?有得享受,就尽量享受,这是我辈俗人的生存之道啊!”
由于三人谈话的高度机密性,石家平日筵席所少不了的美姬俏婢、奢华排场,都没有摆出来,单单只是满席珍馐的豪宴,似乎配不太上三人的身分,不过,对他们来说,自然有更好的调剂品,那就是牵动整个风之大陆局势发展的权力阴谋。
“我再敬两位一杯,如果没有两位的一场辛苦,要让那些龙蛋提早孵化,可真是不易。”
石崇笑道:“引动元气地窟的爆发,令得天地元气能量改变,受到影响的不只是高手群,就连我们麾下的雄兵也是大受助益,如果往后数月都能持续这种状态,我们将拥有一支无敌的雄兵了。”
元气地窟的爆发,以日本为中心,先冲击雷因斯,继而把影响效果遍及整个风之大陆,若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变化发生,抢先做好准备,确实是可以捞到不少好处。
在多尔衮远赴日本的那段时间,已经知道元气地窟将要爆发的石崇,命令金刚堂把改造的兽化战士做出调整,当天地元气骤变,这些能够从中吸收到能量的兽化战士,力量就会大幅度提升。
此外,如果抢先一步,俘虏领地内具有优秀资质的习武者,强迫洗脑改造,在他们受到天地元气变化,功力骤增时,石家等若多了一群可*的战士,只是,这些战士冲锋陷阵则可,如若是正面与天位高手中的绝强者对战,那便远远不足。
“所以才特别预备了第二著,这些黄金龙将是我们称霸天下的最大资本,雷因斯那边定然料想不到,元气地窟的爆炸,会有这等后果。”
口口声声说著“我们”,双方到底有多少诚信,只有彼此才知道。除了自身武力外,绝不把任何身外物当成强横资本的多尔衮,对于石崇这般看重黄金龙,有些许不屑,但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石崇委实下了一记妙著。
一直以来,石崇就想把龙族势力收为己用,倍增实力,目前虽然是以结盟的形式,维持双边关系,但最终目标却是让龙族臣服于己,变成石家麾下的一支强大武力。
只要是人……或者说只要是有智能的生物,就有弱点可趁。正是因为会思考,所以会有思虑上的漏洞,再加上贪欲,要找出可利用的诱惑点,对石崇来说不是难事。
龙族数千年来隐居的孤寂与不耐,以及对自我使命的存疑、期待恢复应有荣光的渴望,都成了可供石崇挑拨的破绽,龙族本身也希望与真正有实力的人界当权者合作,双方就此一拍即合。
为了让合作计划顺利进行,必须排除阻碍人物。具有白鹿洞背景的紫钰,对石家不抱好感,是合作的重大阻碍,加上族长的存在,正是长老们掌握龙族大权的绊脚石,因此就要设计将她解决。
石崇看出紫钰的价值所在,这个小女人与她的族人不同,能够从失败中得到教训,至少……如果她一直存在,龙族就会走向与西王母族不同的道路,对于自己来说,这自然是不利的,所以从上次北门天关之役开始,就设计将她抹杀,甚至还委托多尔衮到日本去持续追杀。
北门天关一战,紫钰失踪后,龙族和石字世家开始紧密合作,几次磋商后,石崇知道龙族还有一样强力兵器,黄金龙的存在。
与普通的赤龙、青龙……等龙兽不同,得到龙神之血的黄金龙,战力是寻常龙兽的百倍以上,从远古时代以来,就是伴随历代龙骑士挑战邪恶的最佳伙伴。
然而,在九州大战前,黄金龙就在频繁战斗中消失绝迹,剩下的,只是百多颗数千年未曾孵化,已经呈现化石状态的龙蛋。对于如何才能把这些化石龙蛋孵化,龙族已经完全没有主意。
如果求助于升龙山顶的的龙神,应该能够得到指引,但是除了一族之长,任何人侵入山顶禁地,都是灰飞湮灭的下场。所以当石崇提出要带走这些化石龙蛋,试图孵化,再归还龙族时,龙族没有拒绝,反而慷慨地将之当作结盟礼物。
经过研究,石崇得到的解答是,如果有足够的庞大能量,是可以让化石龙蛋活性化,进而孵化。但是,这样的能量却不易取得,若是由天位高手不断输功,不但见效甚微,而且费时旷日,在这种节骨眼上,很是不利,所以石崇把计划对准了即将爆发的元气地窟。
计划无疑是进行得很完美,龙族对石崇极为感激,因为他将黄金龙孵化之后,并未私藏,而是一如承诺地将黄金龙归还龙族。这证明了石崇的合作诚意,也令龙族更进一步承诺了双边的合作。
“就让龙族庆喜于短暂的利益,而我们掌握永恒吧。”
石崇道:“北门天关的演出,只是序曲而已,白鹿洞应该会很在意这次演出的效果,但这也正符合我们的打算,杀神计划的一切准备已经完成,就静待戏曲上演吧。”
多尔衮道:“如果让那些蜥蜴当了主要演员,这场戏就没有观看的价值了。”
“何必在意?一场经典大戏,除了有主要演员,陪衬的配角也是越多越好。”石崇道:“就像我们之前曾经说过的,如果要放一场烟花,烟火的量也是越多越好。”
聆听著两人的对话,花天邪为之沉默,这并不是他应该说话的时候,而且,对于石崇所交付给他的新任务,邀请这场大戏的另一个重要演员到场,这也是煞费心思的问题。
以最快的速度,兰斯洛一行人回奔雷因斯,赶到稷下。
“我二舅子的灵柩放在哪里?他生前一天到晚都说自己死了会下地狱,你们该不会这么早就把他火化,让他提前被火烤吧?”
回到稷下的兰斯洛,与华扁鹊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不过,对应起他的急切,华扁鹊的回答冷漠得多。
“想上坟还嫌早呢!跟著我来吧。”
把其他人屏除在外,兰斯洛一个人跟著华扁鹊,穿越层层的结界封锁,来到一间深埋地下的密室。
“停灵停在这么深的地方,这和下葬有什么不同?”
“这条隧道是太研院挖凿出来的,地点是以前巫宫的地下,整个稷下阴气最重的穴位。”
“什么意思?你拿我二舅子的尸体来炼僵尸?鬼婆,做事要有点分寸,如果你真的这么干了,我一定拿你去给他陪葬。”
无视于兰斯洛的恐吓,华扁鹊将他带到一张床前面,周围有许多太古魔道仪器,正自运作。
“这是……”
“要说死倒也还没死,但要说活也说不上,反正就这么半死不活的先吊著,现在的魔法与医学技术是无法让他醒来了,就祈祷技术突破,或者奇迹发生吧。”
兰斯洛万分惊讶地看著平躺在病床上的人,而华扁鹊则平淡地交代。白无忌被发现的时候,伤势之重已是无可挽救,对方下手之重,断去了一切可挽救的生机,她忙了一整夜,从返魂术到**重塑,这才把已经破碎不堪的生命稍作挽救。
“患者强烈的求生意志,是存活下来的主因,但是这仍然不够让他苏醒过来。”
华扁鹊道:“敌人有很强的决杀意志,如果得知目标不死,再来下手的可能很高,反正这样子也和死了没差别,直接对外宣告死亡,可以减少对方再次刺杀的可能,也可以减少安全护卫的人力,还有……我很忙。”
不能再对这个女人指望些什么了,事实上,光是得知白无忌未死,这就已经是远远超出预期的喜事,尽管这状态与死没有多大分别,但兰斯洛仍是觉得很安慰。
“就算是等待奇迹也好,只要还活著,就有希望。”
看著全身包裹在魔力咒带中,伤痕累累的白无忌,兰斯洛有著很强烈的感慨。
虽然平常相处的机会不多,但这名二舅子确实帮了自己很多忙,亦是因为有他的存在,自己才能如此没有后顾之忧。
说话毒辣,做事也放荡不羁,这个终日干著人神共愤的罪行,总是自嘲死后一定下地狱的白家公子,在兰斯洛而言,却是一名相当珍贵的亲人。这段时间自己与小草的感情颇有波折,他也在当中帮了不少忙,没有让事情恶化下去,本来希望此次回来再找他饮酒道谢,怎知道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
“人生就是这样变化无定,昨天还是活著的,今天可能就死了,我们就是处于这样的一个时代,所以说……人生如梦似幻啊。”
彷彿听见白无忌以他一派潇洒的声音这么说著,兰斯洛隐隐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潮湿。
正当他想要转头,伸手抹抹眼睛,旁边的大气忽然有了波动,一道苗条身影在蓝光中缓缓出现,渐渐清晰。
“小草……”
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见到面的爱妻,在身边出现,她站在床边,凝视著床上的伤者。
“哥,我回来了……”
小小声的哭音,小草流下眼泪,迎接著这件自母亲逝世后就未曾有过的重大打击,就连她都想不到,只是短暂的分别,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发生。
不需要多说什么,兰斯洛站在妻子身后,搂住她纤弱的肩头,感受著手中传来的颤抖,为她提供一个结实的胸膛。
这时候的妻子,是最需要人的安慰与亲情吧?这也是自己唯一所能做的事情了。
凝望天上明月,皎洁如同白玉,已经身在稷下的夫君,是不是也看到了同样的月亮呢?
现在的他,大概没有赏月的心情吧?亲人亡故了,仓促间赶回去处理的他,此刻心中一定很难过,看到象徵团圆的明月,也只是徒添伤感而已。
最是需要亲情安慰的时候,自己本应该与他一起赶回去的,然而,身为他妻子的自己,这时却不能做到,必须待在这孤岛上,思索一下往后的人生走向。
其实,在自己犹豫著不与他同回风之大陆时,就已经有了模糊的决定,而经过今天几个时辰的思考,决定也约略出来了。
不能说是个清楚的决定,但是,在正式做出决定前,一定程度的确认手续是有必要的,因此,得要把事情弄个清楚。
有了决断之后,泉樱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发带,把已经长长的头发绑束起来,放入后领,稍稍整理本来就很整齐的衣衫后,踱步出门,朝海边走去。
从这边起飞,是这个岛上最好的位置,不过似乎也正是因为这样,已经有人等在这里了。
“今晚夜色不错,好像很多人都睡不著啊,不过,如果让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飞了,我不就一点立场都没有了吗?”
岸边的岩石上,一个拎著酒壶的醉客,迎著海风独自盘坐,银白色的长发,在皎洁月色下,分外显出潇洒不群的气质。
“原来是李家二伯,深夜打扰,真是抱歉了。”
以他与丈夫的结义关系,跟著称呼他是二哥就可以了,但是选用这么一个特别老气的称呼,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反击。
果然,只是短短一句话,银发剑仙的高傲气势就有了缺口,本来在饮酒的他,动作一顿,有些尴尬地挥挥手,道:“聪明的女人真是麻烦……你应该要赶著上路吧?
不要把你的聪明误用了,节省你我的时间,换个顺耳一点的叫法吧。”
对方已经这么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自己也无须多做掩饰,浪费时间,泉樱很果断地欠身一礼,道:“那么……五师兄,这段时间以来,承蒙你的照顾了。”
以白鹿洞陆游门徒的排行,李煜排名第五,泉樱则是排名第七,既然使用这样的称呼,也就表示了当事人充分忆起自己过去身份的事实。然而,这个称呼虽然点出了事实,但却似乎是最刺激对方反感的一个称呼。
“不要随便攀亲带故!”
一道发剑从颈畔擦过,细柔的银色发丝,灌注了真气,在擦过时候,颈部有些微的痛楚,但从身体的颤栗感,泉樱知道这一剑如果瞄准了,自己便会身首异处。
“这是我所不明白的事,以五师兄的武功要吓唬我,一道指风就够了,何必还动用发剑?不……光只是剑仙的一句话,我这小女子就会吓得全身发抖了吧?然而,以目前我们的关系,五师兄不可能伤害于我,那么,这样的威吓有何意义呢?”
言词虽然谦卑,但泉樱却再次把局面扳回优势,对著这名太过强大的对手,维持著不卑不亢的态度。
“本来我是很好奇,想问问你怎么会变成日本女人的,不过,现在我倒是很庆幸,以前和你没什么接触……”
陆游所收的七名弟子,彼此间没有多少亲密往来,李煜过去并没有见过泉樱,而隐居在杭州养病的泉樱,对于这位名动江湖的五师兄,也只是仅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已。
当众人与八歧大蛇激战时,一直在旁观看的李煜,从武学路术中认出了这位小师妹,当时觉得非常讶异,因为龙族的一族之长,为何会像完全记不起前事那样,自称为“泉樱”?
之后,从她的言语神态,李煜判断出小师妹可能忆起了什么,这个推测从她在众人准备返回雷因斯时的反常态度得到肯定,所以出言帮她掩饰。
“嗯,并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之前因为一些理由,我把过去的一些事情忘记,不过,在进入八歧大蛇的意识之战后,我把事情记起来了,如此而已。”
整体的问题很复杂,但简单说起来就是这样。在八歧大蛇的意识之战中,自己体内的龙之血,与龙神起了强烈共鸣,特别是在龙神的意识世界里,以思想念波作战,共鸣的效果更是惊人。
龙神的众多记忆,以念波洪流的方式,笔直轰入自己脑中,加上龙之血的共鸣,合起来的强大能量,终于把之前脑部所受到的诸多封印毁坏,回复了旧有记忆。
“为什么不和我那傻兄弟一起回去?”
“因为有著不能回去的理由。”
“什么话,你留在这里,他的负担很重的。”
“现在不是时候,如果我和他一起回去了,他的立场会更难做,我不想给他增添负担。”
本来还对此有些犹豫的,因为记起前事后,对丈夫和妮儿更加愧疚。装做什么事情都记不起来地面对他们,越来越是困难,而龙族与雷因斯的开战,则是让她做出此一决定的关键。
龙族会背离族规,投入人间界的战争,族中想必发生了非同小可的大变化。为了不让龙族与雷因斯的关系再恶化,为了不让龙族越来越步入险境,自己有必要回去与族人沟通,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约略理解泉樱为何这般坚持,李煜有些感叹。当自己已经放弃了某些东西,将它抛诸脑后,却看见有人将之视若拱璧,那种感觉,确实是很特别。
家国与过去,自己是抛去这些东西,追求目前的新生,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自己并不后悔,因为如果一直背负著这些,今日的自己将不是随兴品尝美酒,只是个终日借酒浇愁的烂醉汉子。
不过,这个小师妹却似乎选择了与己不同的道路。乍看起来,她似乎是舍易取难,然而,这条路的终点,到底会是什么呢?
“是吗?那下次你与我那傻兄弟碰面的时候,你是叫做泉樱,还是又要换个新名字?”
有些嘲讽似的,李煜这么问了,但这对泉樱来说,却是一个完全不需要考虑的问题,她很优雅地微笑道:“我是泉樱。即使脑里的东西有一点变化,不过我的心不会有所改变。”
坦率的回答,这反而让李煜感到一阵落败的无趣,哂道:“女人这么聪明,让旁边的男人都抬不起头来了啊!”
“这点就不劳师兄费心了,我的温柔,只要奉献给我夫君一人就够了,对于其他的男性,我没有压抑才能的必要……况且,以我夫君的个性,若是我用同等态度对待他以外的男性,他反而会很困扰吧。”
实在是太过了解兰斯洛的直线条思考,泉樱的这番回答,再次让师兄无话可说,赢得了漂亮的一胜。
“什么嘛,真是麻烦的女人,乖乖回去不就没事了吗?何必自找麻烦呢?不相干的东西,抛开就成了啊!”
彷彿是自认落败了一样,李煜苦笑地说著,尽管过去曾经听过这个小师妹才貌双全,不过实际一接触,才发现她的聪慧更在传闻之上。
“应该抛开不相干东西的,是五师兄自己吧?您现在应该是不能动手、运用真气才对吧?可是,我看您似乎完全没有顾忌,这样子不顾一切,即使是无敌如您,也…
…”
泉樱过去并不曾见过这位师兄。在她隐居于杭州时,这位师兄就几乎是叛离师门,销声匿迹,只在江湖上留下无数惊涛骇浪的传闻,这次对八歧大蛇的恶斗,听说他单人一剑斩下两个蛇头,武功之高,自己甚至想不到有谁能与之相提并论。
可是,这几日的观察,发现他的强大,似乎是一种对自身**的极度苛求,以这样的形式越来越强,如此下去,绝对不是一个好徵兆。
相处时日不长,但却似乎比其余的同门师兄更有情分,泉樱不能不提出劝告。
“我并没有自以为天下无敌,只不过,够资格与我动手的,目前这个大陆上还不存在而已。”以这样形式的回答,李煜回避了泉樱的问题,沉吟道:“不……有一个吧,本来曾经想说要与他比试一下的,但现在他的状况……算了吧,我可不是那种没有同情心的莽夫啊!”
泉樱的表情看来很不安,李煜朝小师妹招招手,在她近身时,忽然伸手摸著她的头顶。
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轻柔抚摸,而是那种大哥哥抚摸小妹似的亲腻感觉,把泉樱原本整齐的秀发弄得有些凌乱。
恶作剧似的怪怪动作,泉樱在莞尔同时,心中感到一阵暖流。自己这一生,即使是幼年,也从未像这样被人摸头过。应该会帮自己摸头的长辈、亲人,却都对自己无比冷漠……
“谢谢你,师兄。”
“不用在意我了,白鹿洞里所谓的师徒……只是利益结合的关系,我并不打算再与他们有什么牵扯,你也少与他们来往吧,一个好女人该要有明辨好男人的眼力啊!”
有几分依依不舍,师兄妹两人就这样在海滩分别。尽管他们都对未来无比乐观,但两人却都不敢肯定,将来是否还有机会重见一面……
《我意天下》卷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