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
“不过,也许这样反而是最好的。西王母族本就是一个偏处海外的弱小种族,只是因为高明的武学与魔法水准,在风之大陆的历史上占了一席之地,并且以这样不正常的世代传承,度过了漫长岁月。但是,世上从来没有永远繁盛的荣光,无论是多显赫的过往,都有落幕的一天,位处于历史边陲的我们,为什么非要执著于掌握历史呢?依*恐怖活动、阴谋去影响时代进行,我觉得这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风华道:“依*掳劫女孩子来进行世代交替,所谓的西王母族人,其实根本就不存在。把一切还诸于自然的面貌,让西王母族回归她本来应有的命运,这是我对全族人的建议,也希望长老们……”
说到这里,风华有些难为情地笑了,像是“希望长老们能够考虑”这种话,说出来是没有半分意义的,因为思维已经僵化的长老们,局限于二圣之一的崇高地位,已经无法以客观眼光审视一切。
兰斯洛忽然很有感触。从二圣这一代的传承者看来,风华和紫钰有著很大的不同。和执著于回复龙族旧日荣光的紫钰相比,风华以她的慧心,云淡风清地看著时代的潮流演变,并且体认到西王母族的应有定位,不会想要逆天而行,强求一份已经消逝的过往。
看著镜中的她娓娓道来,兰斯洛这才惊觉,自己认识的风华,原来只是她的其中一面而已。无论是胸襟、眼光,风华确实有著身为领导者所应该具备的特质,一点都没有辱没西王母之名,这是之前自己所想像不到的事。
“最后,我再一次地谢谢长老们,二十四年来……承蒙你们的呵护与照顾,你们……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只希望,下一个从不死树里诞生的孩子,能用自己的双眼看到阳光,能带领西王母族走到阳光底下。”
“千鹤子、睦美、小夜,还有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姊妹们,谢谢你们陪著我一起成长,很多时候,虽然你们在我身后说著悄悄话,但我仍然是听见了喔,知道吗?当我听见你们为了我的眼睛而悲伤时,我真的觉得好开心、好开心。因为你们的存在,玉签风华才能够不仅仅是一件传承西王母族的工具,而是真正成为一个名为玉签风华的女人。我衷心地期望,你们能够有离开昆仑山,与自己家人团聚的一天。”
风华就这么轻轻地说著,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仅是面上偶尔流露出一点遗憾的微笑,不时轻轻地摇两下头,向自己今生所属的西王母族做最后告别。
“莉雅,你现在好吗?现在的你……是什么模样?以什么样的型态存留在这世上呢?”
没想到风华会忽然提起妻子的名字,兰斯洛吃了一惊,仔细想想,西王母和雷因斯女王彼此熟识,这件事并不算奇怪,但从风华的语气,似乎知道小草并未消逝,而是继续以某种型态存留在世上。
“当我听到你在基格鲁的噩耗,我哭了一整个晚上,伤心了好久,你是我在昆仑山外唯一的朋友啊……你在信里答应过,有一天会让我对你踹回那一脚的,为什么就这么丢下我走了呢?”
“可是,我后来感应到你的气息,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样的形式继续存留人间,不过能够有机会再感应到你,这真是太好了。西王母族以外的人,会关心我、担心我处境的,也就只有你和梅琳老师了。我要再次谢谢你,在这些年中对我所付出的友谊与关切,我诚心地向神明祈祷,莉雅你能够得到幸福。”
向唯一的女性挚友道别完毕,风华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像是靦腆,又像是很不好意思,在迟疑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轻声吐出两个字。
“大哥……”
兰斯洛一震,胸口一片火热。在向所有人交代完毕后,风华终于向自己说话了,她会向自己说什么、托付什么,这是兰斯洛所最急切想知道的事。
“很抱歉,那时候我不得不与你分开,不过,请你相信,在暹罗城发生的一切,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你在梅林里为我梳头、送我梳子、答应要带我离开,去整个风之大陆上闯荡游历,这些事情,都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一个梦,因为你,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梦想、什么是希望。”
当知道了风华的身分,即使她没有说出口,兰斯洛也知道这些年来她没有与自己联络的原因了。因为她不得不如此,身为一族之长的西王母,这样子失踪,长老们怎么可能丢下她不管,肯定是天涯海角地搜索她的所在,回忆起当初她与自己在沈园时,曾经数度遇过原因不明的冰冷寒流,如今想来,肯定就是那群老太婆的搜索法术。
一次又一次的密集搜索,显然那群老太婆已经注意到沈园,风华也不得不离开,回归西王母族,但如若让族人知道,她曾与自己结识,那群老太婆会放自己逃命就有鬼了。以自己当时的武功,甚至还没能进入天位,自己在明,她们在暗,有心算无心,不用出动到五极天式,随便一下远距离咒杀,自己不用等到枯耳山之役就要一命呜呼了。
即使晋身天位,仍然未够保险,光看自己如今拥有强天位力量,却仍是在那群老太婆手上被整治得如此落魄,就知道单单小天位,并不足以自保,说不定那群老太婆还会请陆游出手,屠宰掉自己这只意图玷污西王母的臭蛤蟆,那不但自己要遭殃,就连身边的亲友都会受到波及。
所以风华她一直在等,等待自己积蓄到足够实力,可以不用畏惧西王母族,不用担心长老们加害,那时才能与自己联络,重续前缘。只恨自己不晓得这一点,不然这几年一定废寝忘食地苦练,拼命要将风华救出。
“有几件事情,本来是我们族里的事,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告诉大哥你了,希望你不会见怪。”
当然不会,对兰斯洛而言,风华是曾经与自己互许终生,有著妻子地位的女性,有事的时候会想到自己,这表示她将自己当作是她的男人,是一种荣耀啊。
“首先,在西王母族所居住的昆仑山下,栖息著一头大蛇。大蛇远从数千年前就已经存在,由西王母族负责祭祀与看守,而这头大蛇的来历,相传是……”
接下来由风华口中说出的话,与那天源五郎对妮儿的解释大同小异,告诉兰斯洛,大蛇本是升龙山上的五头龙神之一,甚至还可以说是力量最强大的一头,只不过因为厌烦了要永无止境地维持世界平衡,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使命,因此向位于众神顶端、创造世间一切的造物主发动反抗,最后被抹去了理智,以一头野兽的型态,被囚锁于昆仑山下。
(该死的多尔衮,居然骗我去打这种怪兽,他以为我是谁,铁木真吗?有本事自己去单挑,你不被大蛇一口咬掉半个头,本大爷跟你姓……)
听了这解释,兰斯洛也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惨败。虽然他对自己的武功充满自信,但是再怎么狂妄也好,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是那起码强过陆游两个天位的龙神之敌。
“天丛云剑,是造物主创世时所使用的神器,故老相传,为了防备世间出现强大的邪恶力量,所以祂将神剑封藏于大蛇体内,当危急之时,西王母族可以取出神剑御敌。”
风华道:“大哥,或许你已经知道了,西王母和其余的生命体不同,不属于胎生卵生,而是由昆仑山上的不死树所孕育。取出神剑的方法,和平复大蛇狂暴怒气的方法是同一个,当大蛇噬杀由不死树中所诞生的西王母,她的血就会成为导引,让天丛云剑出现在不死树中,之后,只要将神剑重新让大蛇吞下,不死树里就会诞生新一代的西王母。”
之前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这就是为什么每次西王母族使用完神剑之后,不得不归还的理由,因为若不归还,新一代的西王母将不会从不死树中诞生,族里也无法传承。
其实如果她们想开一点,直接拿了神剑不还,然后从族人中推选一人为西王母,这样不是省事得多吗?就是因为固执于不死树传承的正统性,才令得这个悲伤的轮回不断地重复。
不过兰斯洛无暇去想这些了,听到风华的解释,他忧心如焚,只想立刻杀回昆仑山去,不然晚了一步,让风华给喂了蛇,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但是,风华的一句话让她冷静下来。
“大哥,请你先冷静,听完我这么说,我晓得你一定很激动,但请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就在不久之前,我接到族里传来的讯息,要我由风之大陆赶回日本,等待会见造访昆仑山的日贤者皇太极,他是为了要诛灭魔人,而来与西王母族合作,起初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到后来,他希望能取得天丛云剑,代替已经积弱不振的龙族,消灭魔人,并且刺杀大魔神王。”
风华道:“我和他只碰过几次面,但是我总感觉,他不是真正的日贤者大人,他身上的气息,不像是正道中人会有的。我觉得,天丛云剑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因为比起得到神剑,他似乎更想让大蛇苏醒过来……”
兰斯洛也有同样的疑惑。如果只是为了得到神剑,多尔衮只需要把风华拿去喂蛇,简简单单就可以从不死树中取剑,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将自己引来,这样子说起来,比起天丛云剑,多尔衮似乎更想拿到某样东西,某种必须打倒大蛇才能得到的东西。
“昆仑山中,或许还藏著某些连我也不知道的秘密。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些什么,可是,如果大蛇被惊醒,整个日本……不,或许全风之大陆都会受到影响,那时候,就只有以我为祭品,让大蛇重新沉睡下去了。”
兰斯洛心头大震。多尔衮有什么图谋,可以先放到一边不谈,但如果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风华就很危险了,有什么方法可以立刻救她出来呢?
这个女人真是不可救药,既然当初知道回昆仑山有危险,那就别回去嘛,只要赶来雷因斯,托庇于自己,难道自己会置之不理吗?
“对不起,大哥,你一定觉得我很笨吧?可是,请你理解,我毕竟是西王母族的人,对于我的族人和长辈,我有我的责任,不能看著她们置身险境而不管。所以,即使希望不高,我也要回到昆仑山,做我该做的事……”
努力是很好,但是也要会成功才行啊,明明知道不会成功还去劝,这样的愚善不是自杀行为吗?
“……如果我去雷因斯,你和莉雅都会帮助我吧?但是,考虑到大哥你那烈火般的性子,我觉得,我还是回昆仑山比较好。”
并不是单纯的愚善,这女人……她还真的把一切都考虑到了,如果自己知道原委,就绝不会让风华离开雷因斯。当大蛇苏醒,自己未必有办法应付时,多半就会放著不管,以雷因斯沿岸为防线,对抗大蛇。
说到底,日本是片与己无关的土地,自己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异国去打生打死,至于西王母族……在自己眼中,她们根本是一群该死的东西,被大蛇吞光是活该报应。
那么,即使必须使用强硬手段监禁风华,自己也不会让她去自我牺牲。可是风华也料到了这一点,宁愿自我牺牲,也要换得族人与日本的安全,这是双方抉择上最大的不同点,也就是因为这样,风华拒绝托庇于自己。
似乎对自己说的话觉得有些靦腆,风华略感遗憾地摇摇头,轻声道:“死亡,只是一次生命的回归,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就是以后见不到大哥你了……当你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会不会好生气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情,请你相信我吧。”
睁开那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眸,风华的目光,隐隐笼罩上了一层氤氲水气。
“那天我们一起在河上共舞,你答应我说,不管我们怎么分开,你都会来找我,我真的……觉得好感激,谢谢你,给过我这么美的梦,这些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期待……都在……”
话只说到这里而已,八咫镜中的影像,忽然慢慢淡化消失,只剩下风华温柔的嗓音,犹自在耳边回响不绝。
想到适才风华说的话,兰斯洛真个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从理性上考量,风华应该还不至于马上有事,因为如果多尔衮的目标,是某样打倒大蛇后出现的东西,那么他就不会这么快让风华殉身,否则哪有诱饵来逼自己去战?
但尽管是这样想,兰斯洛仍然是安不下心来,风华随时可能会出事的危机感,令他忧心忡忡,努力想著要怎么样才能诛杀大蛇。
(这个样子下去,根本就是逼我非打赢大蛇不可嘛,可是……那种怪物,怎么有可能赢啊?)
心急如焚,却是苦无良策,兰斯洛只有在那边竭神苦思,直到后头传来一声踉跄跌倒声,这才惊醒过来,猛一回头,发现泉樱在台阶边猛一失足,朝这边扑来,连忙抢上去将她扶住。
“怎么了?你没事吧?怎么起来了呢?”
泉樱身体软绵绵的,像是没了半根骨头,但是发烧的情形却大为好转,肩上的伤口也不再出血,兰斯洛忽然想到,现在的泉樱,有著和枫儿一样的魔化体质,是否就因为这样,她的伤势才在短时间内大有好转呢?
“我……醒来以后看不到你,很担心,所以就跑出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如果是在数日之前,兰斯洛一定不当一回事,可是此刻听在耳里,他心头一震,不自禁地怔怔看著泉樱。
阳光下,泉樱苍白的面容洋溢著喜色,但眼眶中却有泪水,兰斯洛觉得心疼,自己一向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女人掉眼泪的……自己的女人?自己已经把泉樱算是自己的女人吗?
“为什么哭?”
“不知道……听见风华姊姊说的那些话,不晓得为什么,就很想哭。”
不问兰斯洛与风华之间究竟有何牵扯,泉樱只是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好奇怪,我和风华姊姊认识也没有多久,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我明明就不是那种爱哭的人的……”
她所不能理解的事,兰斯洛却猜得到。那天读过泉樱的梦境,知道一些她的过去往事,也知道身为龙族族长的她,处境并不见得就好过风华多少,即使已经没了记忆,但是彼此同样的心情,想起来仍然会落泪吧。
“你……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啊……”
“不会啊,能够和夫君你、俊太郎这样子在一起,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开心呢。”
“傻瓜,伤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好开心的……”
泉樱的身体仍然虚弱,也还没从失血的无力状态中回复过来,坐在那边,看起来就是摇摇欲倒的样子,兰斯洛不得不把她搂过来,让她斜倚在自己身边,然而,这样子的接触,却让他感到一种不安。
毕竟是伤后乏力,说没有几句话,泉樱遍又沉沉睡去,对此无可奈何的兰斯洛,只有把她抱回卧室,在木床上放好,拉上被子。
稍微确认一下她肩头伤处没事后,兰斯洛就想要离去,可是,看著泉樱甜甜的睡脸,他又在床沿坐了下来,越看越是呆呆出神。
纯以姿色而论,自己生平所见过的女子之中,以泉樱、风华、织田香最美,其中织田香因为面无表情,美丽打了折扣;自己过去又与泉樱为敌,自也不会去欣赏她的美色,因此始终是把风华当作心中的绝色美女形象。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对泉樱没有丝毫恶感,对著这么一个曲意温柔的美人,受到吸引的感觉也是越来越强烈。回想起那日在京都,她泪眼纵横,拿著风华刀指向自己;还有在大蛇嘴里,她奋勇撑住大蛇的嘴巴,任著被蛇牙贯穿的肩头血流不止,把自己送出去时候的样子,那种绝美中带著英武之气的艳丽,光只是想起来,就觉得心中一片火热。
彷彿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兰斯洛看著泉樱的睡脸,嘴角那抹安详的笑意,头越放越低,嗅著泉樱身上散发的香气,两瓣欠缺血色却柔软的嘴唇,似乎散发著奇异的诱惑力……
当兰斯洛觉醒过来,自己已经悄悄地吻上了泉樱的嘴唇,感觉很舒服、很香,像是棉花一样的柔软,虽然吻得不深,却是非常醉人的一吻。不过,当他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则是马上停住动作,想退到旁边,却也在这时候,他发现泉樱已经醒了过来,一双妙目煞是有趣地看著他。
“你……你醒啦?”对照泉樱的平静,兰斯洛分外觉得窘迫,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醒了也不出声,想吓死人啊。”
“你动作那么大,又那么粗鲁,本来睡著的,也一下子就被你弄醒啰,看你那么专心,我……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这么说,但泉樱笑吟吟的表情却看不出半丝窘迫。应该要感到羞赧的一方,却完全形若无事,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偷香成功的男人,这点更让兰斯洛觉得奇怪。
“你、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怎么都直接叫你呀我的,我只是看在你现下受伤的份上,才不和你计较,不然……”
“如果夫君喜欢听,贱妾也可以这样叫你一辈子啊。”
若有所指的话语,尽管说得谦卑,却流露著一种更胜于以往的智慧,让兰斯洛为之语塞,只觉得自己正在这场男女角力中节节败退。
“真是奇怪,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贱妾愿闻其详,请夫君明示。”
“上次在京都,我想碰你一下,你就哭得要死要活,连刀子都用了出来,说什么如果我不爱你,就别要你。”重提当日旧事,兰斯洛刻意让自己看起来表情狰狞,笑道:“怎么?一到这里,观念就变得开放啦?吻你吻醒了,还偷偷装睡不说,这样子的话,我等会儿要上你也可以啰?”
“不,那个想法……并没有改变啊。”
轻轻地笑了笑,病榻上的泉樱,样子看来虽是柔弱,却似乎正掌握著一切,就这么看著兰斯洛,直过了好半晌,才笑著说了一句话。
“现在夫君你的心里……不爱我吗?”
※※※
“西王母族的那些家伙实在太可恶了,这样子对付我哥哥,不是故意要我们好看吗?我们也要还以颜色才行,喂,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身体仍是酸软无力,妮儿对著同伴大声叱喝,稍稍发泄不满的心情。
因为她的坚持,源五郎这两天扮成猪头怪人的模样,四出作案,看著自己的扮相,心里实在有够呕的了。
虽然通晓很多魔导术,但是把自己变成猪头的法术源五郎可不会,没法可想之下,只得土法炼钢,买一个猪头回来洗净,绑在头上,在夜里行动,*著九曜极速的效果,没人看得清楚,加上猪头怪人的名气太大,人们看到类似的东西,自然就会以为是猪头怪现身了。
“尽是去抢一些画啊书的,有什么用?要抢就要抢珠宝黄金这样才够本啊,亏你还是干盗贼出身的,一点基本常识也没有。”
对于这番指控,源五郎一如平时,心平静气地回答。
“如果妮儿小姐愿意佩带珠宝,穿上华服,那么就算为你把全日本的珠宝都抢来,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抢来了你又不穿不戴,东西又笨重,拿那些珠宝岂不是好没意义?”
虽是生为女儿身,但妮儿却觉得打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平日向来不施脂粉,也不佩带任何珠宝首饰,觉得那些东西纯粹是累赘,如果仓促间遇到敌人,这些东西除了妨碍动手,就没有任何效果,所以对珠宝玩物全然不感兴趣。
之所以去责怪源五郎不抢珠宝,除了因为珠宝较为高价外,也只是烦闷难当,想找几句话来和源五郎鬼扯而已。
“我们在这边这样子闹,会把西王母族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吗?”
“我想应该会有一点效果的。”
“那么,害我哥哥变成大猪头的那些老太婆们,有没有可能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呢?”
“嗯……照理说在这种时候,她们不应该离开昆仑山,不过,也不至于完全没可能……你想做什么?”
对于妮儿这么问的目的感到怀疑,源五郎问了两声,只见她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看看枫儿,她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大小姐想要做什么。
“既然那头大蛇这么麻烦,如果我们到昆仑山,除了大蛇之外,还要提防老太婆们会暗算,那不是很棘手吗?”
妮儿道:“有没有可能,我们就在这里把人给做了,到了昆仑山,专心杀蛇就好了。”
不能说是荒唐的想法,相反地,这个点子相当地具有战略诱惑,如果能在抵达出云之国前,将那群长老们重创或杀死,便会令西王母族群龙无首,在昆仑山的行动就不会受到干扰,方便许多。
然而,源五郎也不得不考虑到这么做的风险。
具有天位魔导师的修为,源五郎对五极天式的理解,远较其他天位武者为多。那群老太婆目前最具威胁性的武器,就是五极天式,在那向黑暗神明借力而发的五记绝招中,有两式太过艰难,先天上无法以众人合力的方式施展,相信她们是用不出来的。
剩下来可以并力施放的三式中,蛊冥恸哭破一式,自己可以凭藉九曜极速逃跑,威胁不大,可是另外两式舫穗之月、星辰之门,一旦发动,就连自己也闪避不了,仓促间中招了,不死也是半条命;如果被扔进异界,没人缘又没人爱的自己,肯定没有特殊待遇好享,不会有人大张旗鼓地舍命相救,而是放任自己漂流去当异界垃圾。
更何况,身边还有妮儿、枫儿两个累赘在。九曜极速的优势,有很大一部份,必须是在独自一人不受拖累时才能发挥,不然该跑的时候跑不了,多快的轻功也是无用。她们两人现在都不算是战力,要是双方交战,她们被五极天式的力量波及,自己可不及相救。
考虑之后,这个方案仍是有实施的价值,但源五郎向妮儿强调,那群老太婆为了慎重,应该不会这么轻易中计,离开昆仑山,即使上当了,只要她们一现身,妮儿和枫儿就有多远躲多远,绝不能贪功出手,反而妨碍源五郎的作战。
这一点,妮儿与枫儿都同意了,枫儿甚至认为,当前昆仑山的目标只是兰斯洛,没理由被这种太过明显的诱敌之计所骗,出现的机率不高,这番心思多半无用。
源五郎却不做如是想。如果说西王母族与兰斯洛敌对的理由,是为了诛杀魔种,事后更打算逐一扫荡魔人余孽,那么最首当其冲的人,就是身为魔种之妹的妮儿了,更何况她还使用天魔功,这点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对魔族武学有相当理解的西王母族。
当察觉到妮儿正在这个方位,朝出云赶去,为了怕她与其兄长会合后更难对付,西王母族多半会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而为了确保妮儿安全无虞,自己就要动手铲除这群碍眼的老太太了。
订定了战术,接下来就是实施部分。源五郎持续进行四出劫掠的行动,只不过在每一处逗留的时间变长,藉以诱敌,而敌人的反应果然没令他失望,才赶到第三个目标地,一处足堪被称为名胜、极为富丽堂皇的寺院时,才稍稍一站定,心头便有所察觉,跟著就是一声长笑入耳。
“久闻天野师兄丰神俊逸,九曜极速快绝天下,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适才我明明知道你是从东方而来,却直到你立定身形,我才看清你的所在,九曜极速名不虚传,不愧是星贤者神技。”
自黑暗中现形出声的,正是花天邪,他无视下方人群的轰然喧闹,站在一座金塔顶端,大声地鼓著掌,展现一种不同于以往的狂态。
源五郎颇觉讶异,自己记忆中,这人可不会正视他人优点而给予肯定啊,从他身上的气质看来,果然是和从前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唔,雕虫小技,不值一哂,倒是我并不记得与阁下有同门之谊,师兄这称呼,怕是用错了吧?”不用再做丑角装扮,源五郎摘下那个伪装用的猪头,随手抛弃,下头好像响起一连串僧侣的怒骂声与念佛,但现在也不用理会。
“天野兄是星贤者的嫡系传人,我则是……嘿嘿,以三贤者本身的关系来看,我称天野兄一声师兄,该当不为过吧。”
似乎在攀拉关系,但从花天邪的神情中看得出来,他只是将这当作是一件羞辱对方的工具。不管是从各种关系来看,他都没有要尊敬三贤者的理由,与三贤者沾上关系,自然也不会是什么荣耀。
“原来如此,花兄拜在他的门下了,这么一位处事明快,心狠手辣的师兄弟,我可真是不敢高攀。”
讽刺当日花天邪一举牺牲自家二十万人性命的残忍举动,源五郎打量著他,推算如今的他究竟有多少进步,口中淡淡道:“而我亦想不到,他还会自认为贤者啊……”
“贤者就贤者,难道还要规定手下杀过多少人,才能自称贤者吗?”
花天邪的话意十分辛辣,这段时间与多尔衮同行,听到许多九州大战时的旧事,得知真相后,对于所谓的贤者之名更是轻蔑,这句讽刺说得顺口之至。
源五郎并不觉得三贤者是多么光荣的一个存在,毕竟在那段被封印的历史中,有太多污秽、黑暗的事情被刻意隐藏起来,不过,其他人也就算了,花天邪自己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由他口中发出这样的嘲讽,听来实在是很刺耳。
眼观四面,尽管看不见什么,但是花天邪不可能独自跑出来向自己挑衅,他会这么胸有成竹地与自己闲耗,西王母族的长老群一定是在旁边布阵守候了,多半是已经在念咒,预备发五极天式了吧。
哼哼,同样的计策,连续用两次,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第一次还可以说是奇袭,第二次就只能说是没意义的动作了。
“呵,花世兄确实言之成理,不过,你的新师父会让你一个人前来,想必是对你的武功充满信心啰?能得到日贤者的真传,花世兄想必是获益良多,可喜可贺。”
听源五郎大笑说话,花天邪内心深切戒备。对于这相貌俊雅的美男子,他绝不敢有任何大意,当初在北门天关一见,就已经知道他了得,更晓得他手底实力不如外表上那么简单,自己虽然多半胜不了他,但是拆上几十招却不成问题,届时五极天式发动,自己便可功成身退。
“天野师兄,你……”
打个哈哈,花天邪正想再说两句话,哪知道眼前忽然一花,源五郎的身影似乎有些淡化,而另外一个源五郎竟尔出现在面前不足一尺的近处,跟著便是胸口一痛,已经著了对方的暗招。
(是九曜极速?可是,血肉之躯怎么能如此快法?)
花家的腿功、身法,传袭自星贤者卡达尔,与九曜极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花天邪情知对方长处,一开始就已经在提防,却怎知敌人的速度之快,委实是骇人听闻,一瞬之间高速移位,自己的视觉全然追之不及,竟然出现两个源五郎的错觉,单单一招之内就为人所趁。
一双剑指戳刺在胸前,虽是含劲未吐,却已经压得花天邪喘不过气来,更因为要害受制,不敢有分毫妄动。
“回去告诉你师父,可别随随便便就把人看扁了,还有你自己也是一样,进得了天位并不代表什么,天底下能制你杀你的人,到处都是。”
话一说完,源五郎就动手了。顾虑到种种因素,他本不愿骤下重手,但是想到这人在北门天关之前的毒辣行为,也没理由就这么放过他,当下指劲骤吐,凌厉的小天星剑,山洪爆发似的轰穿敌人胸膛,带出一道螺旋血线,由他背后射了出去。
受此重击,花天邪闷哼一声,身体摇晃,脚下踉跄,就从这座金塔顶端跌摔了下去。
(咦?什么劲道?)
花天邪的伤势,远没有自己预期中的重。在发出小天星剑的瞬间,一股柔韧的阴柔劲道,将小天星剑的入体剑劲逐步化散、吸纳、抵销,把伤害程度减到最低,特别是那种吸化他人劲道的奇特法门,和天魔功颇为类似,倒像是某种偷学天魔功不成的技巧。
(如果是偷学天魔功,他从哪里学到心法口诀?单单*看过就推测出口诀,花天邪没有这种才气,至于多尔衮,他应该没本事教天魔功啊……)
无暇细想,立威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破例认真起来,施展九曜极速,一招之间就已经创伤花天邪,让多尔衮心有所忌。以多尔衮的修为与眼力,自己太过隐藏实力,他也不会相信,反而是稍稍展露一下,更能使他在行事时有所顾忌。
伤了花天邪,敌人阵营就少了一个天位战力,行事起来大大有利,只是遗憾伤得不重,被他体内那道奇异真气阻了小天星剑的威力,未能尽其全功,只怕不用多久,他便能够痊愈了。
创伤花天邪,源五郎并没有马上行动,因为他一直在等待的东西,终于有了反应。
浓烈的黑暗冥气,在花天邪坠下塔顶的瞬间,由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下方奔走、叫喊的僧侣们,一旦被卷入黑暗冥气之中,很快地就没了声息,被腐蚀、吞噬得一点不剩。
(真是壮观的场面啊,不管看几次,都是那么惊心动魄……)
在如同墨色浓雾的黑暗冥气,骤然出现的同时,五极天式对天位力量的牵制与影响,也开始发生作用。自身的力量开始被分解,源五郎的表情看来十分地痛苦,身体颤抖,似乎完全受制于五极天式前奏的束缚之下。
可是那些都只是表面做作。对五极天式的牵制效果早已有备,源五郎一直以来不曾显露的实力,远比外人所料得更强,此刻的他就正在以心灵感应、估计,想找出八名敌人的确切位置。
那八个老太婆相当地小心,尽管自己刻意装出这副狼狈模样,她们仍对自己抱持著戒心,不敢现身,还对自身所在施了隐匿气息的魔法,让自己必须多花时间,才能一一找出她们的位置。
虽说五极天式每一式施放时,都会形成黑暗冥气急速旋转的现象,但是从旋转的方式、发招时的气势,自己仍是分辨得出来,这一式是蛊冥恸哭破,从冥府之底召唤无数饥饿怨魂,将生者吸拖往幽冥的黑魔法,威力很强,不过在一定时间内,自己还是可以藉著九曜极速脱离,袭杀发招者。
目前为止,只找到了四个,而蛊冥恸哭破发招在即,看来想要一举全歼敌人的贪心想法,已经没机会实现,只能将就收取战果了。
双方各怀鬼胎的战术,并没有能够拖延多久,因为当源五郎与敌人正自僵持不下,一声娇叱忽然响彻全场。
“八婆,居然敢偷袭我哥哥,现在就让你知道少女的愤怒!”
出声的,是本来应该依照协议,在看到五极天式出现之后,立刻远远跑开的妮儿,她不知用什么方法,发现了其中一名昆仑长老的位置,大喝一声,重拳挥击过去。
受到伤势所累,又处于五极天式的干扰范围内,天位力量大幅衰退,妮儿这一记突袭的速度与力道,都远不如过去,而对方似乎也对这样的突袭早有准备,在妮儿一拳尚未及身之前,敌人快捷无伦地一下反手,竟然扣住了妮儿手腕,跟著,潜伏在场中的八名敌人,连带妮儿,全部都失去了踪影。
没有了施放者的魔力支持,弥漫四周的黑暗冥气一下子就消散开去,地面再没留下半点生命迹象,不过那自然不包括花天邪,他在黑暗冥气笼罩周围时,就已经潜形遁走。
(瞬间移动?糟糕,被摆了一道……)
惊见这突发状况,源五郎焦急出一身冷汗。妮儿行事虽然有点冲动莽撞,但经过这些时候的成长,绝不是一个冒失的笨女人,五极天式的威胁性与危险程度,她不会不了解,为什么会忽然违背与自己的约定,跑出来搅局,令得自身陷入险境呢?难道就真是因为兄长吃了亏,所以慕恋兄长的她气到失去理智吗?
这种瞬间移动的术法,大概本来是老太婆们为防一时失手,脱身遁走时所预备的,以她们的修为,瞬间远遁出数百里外,绝非难事,如果在沿途上另外准备了辅助用的结界法阵,就算刹那间遁回昆仑山,自己也不意外。
本来是只要说声佩服就可以了事的,却因为妮儿也被她们带走,令源五郎快要急得跳脚。当五极天式再次施放,如今的妮儿怎么有办法接下?瞬间移动的方向,自己掌握不住,除非五极天式再次发动,黑暗冥气出现,不然自己根本感应不到对方所在,但若是距离太远,自己就算能有所感应,也来不及伸予援手了。
源五郎的担心,在另外一边完全实现了。
被对方搭上手腕,妮儿暗叫自己糊涂,西王母族名列二圣之一,除了魔导术,传承下来的武术亦是不容轻忽,这想法才闪过脑海,意识忽然一阵朦胧,再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荒山,十数尺外,八个身穿灰袍、看不清楚面孔的老太婆,把自己包围在中心,冷冷地交谈。
“没错吗?我们可不能错杀了好人。”
“错不了,魔气就是证据。”
几句听不明白意思的说话,妮儿为之一愣,还没来得及以天位力量发动反攻,身上却忽然一沉,手脚四肢像是分别被万斤重镣所扣,整个人被压趴在地上,纵使是天生的无双怪力,在这时也派不上用场。
想要运天位力量反抗,可是力道甫才一提,一股莫名的干扰,却让汇集过来的天地元气全部散开,四周景物也朦胧起来,随著黑暗冥气渐渐席卷过来,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全都被黑色浓雾所吞噬,阵阵让人反胃的腐臭气息,让妮儿有一种作呕的冲动。
“比虚无更为缥缈的所在,
比幽冥更为深沉的归宿。”
两句咒语齐颂声入耳,苍老的嗓音中,有著明显的疲惫,一天之内连续发两次五极天式,多厉害的魔导师也会觉得辛苦,而在魔力衰退之后,她们无法再使用那些将咒语压缩,瞬间发动的辅助咒术,只能这样正规正矩地施放。但是为求稳当,她们仍是只能用这对付天位武者的杀著,去把这未成气候的邪恶毁灭。
“幽游于一切存有的伟大旅者,
请驻足垂怜。
吾将以未来无限可能为礼,
求前进现世异界渺茫之路……”
以自己不能动弹的身体为中心点,黑暗冥气的漩涡,开始成形,激烈旋转起来。
随著咒语的唱颂,敌人招式已经蓄势待发,然而在妮儿心中却感觉不到恐惧,只有一丝诡异的微笑,淡淡地浮现在朝下趴著的脸上。
就和那人说的一样,从这个世界的魔力法则来分析,像是这样修为未够、必须合力施放五极天式的术者,发出一式之后,十二时辰之内无法向同一位神明借第二次力。换言之,蛊冥恸哭破等于被封住了,而舫穗之月的咒文自己曾经听过,与现在听到的有所不同,那么,她们预备用来对付自己的,果然就是星辰之门了?
“长腿小姑娘,你可以帮我作一件事吗?”
“什、什么事啊?我们又不熟,今天才第一天见面,你就要人帮你办事,你把我当成什么?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喔。”
“呵,不会很麻烦的,我曾在千叶家的报告中读过,风之大陆上有一种叫做五极天式的技巧,其中有一式星辰之门,能打开连结异界的通道,这是我们还没办法掌握的技术。我希望能一窥原貌,但是基于两块大陆不相干涉的平衡规则,我不能亲自出手,所以……长腿姑娘,可以请你不移不动,去硬挨一次星辰之门吗?”
“星辰之门?会把人扔去当异界垃圾的那一招?你神经病,我才小天位而已,被吸进去之后,肯定马上没命的。姓萧的,这么九死一生的事,你也好意思拜托女孩子帮你作?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不太懂你们所谓的天位力量,可是只要是战斗,道理应该都是一样的。除了自我力量之外,你应该多去找一些自己的独特长处,当你有所发现,五极天式对你就不构成威胁。”
“我……我哪有这种本事?就连我哥哥,他强过我一个天位,遇到那个星辰之门,还不是只能去当漂流垃圾,束手无策?”
“你有的,只不过连你自己都还没发现而已。长腿小姑娘,你有一样足以压制五极天式的武器,如果千叶家的报告没错,当前在这块土地上,唯有你,才能正面击破五极天式。”
数日前的对话,在妮儿脑中闪过。拿了人家的魔法斗篷为谢礼,总要做点事来偿还,虽然说那件斗篷已经被小香香给烧掉,但是答应人家的事,还是得做。
就在星辰之门即将唱颂完毕,召唤神明发招时,一个小小的声音,从面朝地上的妮儿口中发出。
“比大海更深沉的忧伤,
比天空更青蓝的悠远。”
随著这两句代表神明正体的祈唤神言出口,一种莫名力量,开始干扰五极天式的运转,周围的黑暗冥气,像是有生命一样地惶恐翻腾著,朝两旁排涌而去。
八名昆仑长老们注意到了这个异变,均是相顾愕然。这种黑魔法上的相互排斥,不可能在她们八个加起来近万载修为的强大魔导师身上出现,难道这魔女的魔力比她们八人加起来更强?可是,之前她们就已经感测过,这个魔女不会魔法,体内也没有半点魔力修为,那为什么现在会……
然而,听清楚妮儿口中唱颂的神名,八人脸上的表情由惊愕,迅速转变为一种已许多年未曾有过的急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小魔女竟然能召唤位于众黑暗神明之顶的深蓝魔王,而且从四周的反应看来,深蓝魔王也以魔力回应了她的召唤。
基于神明彼此间的相对位阶,即使是向神明借力而发的招数也同样受到影响。深蓝魔王是统驭五大黑暗魔神的至尊之王,向他借力时所形成的自护咒力圈,先天上就能有效干扰五极天式的运作,甚至让五极天式不发自溃。
当日在北门天关,妮儿与韩特朝基格鲁逃命时,妮儿就曾经以深蓝的判决,与天草四郎的镇魂音剑正面对撞。论招数威力,妮儿是远远不及,但是混参神圣咒歌助长本身威力的镇魂音剑,却因为神明位阶的差别,被深蓝的判决给压制住,全面分解崩溃,造成北门天关第一次大崩毁。
这些事情昆仑长老们不知道,但是从现场的情况,她们立刻就推出了这些现象的根源,发现了她们自恃能横行天下的诛魔绝招,在真正面对邪魔时,有著这极为严重的致命缺点。
也难怪……因为当初将五极天式整理为魔导术的人,从未以魔族为试招目标,而是完全将她们八人当作假想敌。此刻,她们就彷彿听得见那颜龙孽种的冷笑声。
“不能让这魔女得逞,我们要先一步将咒语完成。”
八人在魔导术上的悠久经历,远非妮儿可比,即使在这样受到先天克制的情形下,她们仍很快地想到对策。只要抢先一步将咒语完成,把敌人扔去异界,那么失去发力源的深蓝气息,自然也会消散不见。
“自九幽地渊之底复现,我以自身鲜血为誓,传承彼幽闇之力……”
“将惶惶于您前的迷途羔羊,牵引至永无终点的无尽旅途。”
以速度上来说,先发一步的昆仑长老们占了优势,随著咒语唱颂完结,星辰之门力量源头的黑暗神明“鹫翎”,也在黑暗冥气的漩涡中缓缓现身出来。
一个巨大的幻影,头戴黑色高帽、脸上挂著一个惨白的小丑面具,面具上诡异的笑脸,眼睛下方各有一滴鲜红色的泪珠。手执一把巨大的次元刀,刀身放出妖邪的绿芒,身体被暗红色的斗篷遮盖。
当衪提刀上举,斗篷飞扬,内里竟然看不到身体,只有无尽的漆黑,深不见底的黑雾,中间有一个银河般的漩涡,令人以为是在凝望宇宙一般,随著空间扭曲,小丑的笑脸变得恐怖狰狞。
一个彷如上半身人形的巨大黑色空间便毫无预警的打开了,一瞬间,所有的风,所有的声音都被不存在,有如被那黑色的人形吸入;而外界的光线也有如实质的流星一般,将那漂浮在空中的敌人卷入、拉入。
刹那间,所有的光、声音,都像是化为乌有,而当这虚无空洞开始往妮儿延伸,尚未完成深蓝判决咒语的她,似乎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没有其余的办法了吗?
不,其实是有的,因为打从妮儿被咒缚压趴在地上开始,她手里就紧紧扣著一枚徽章,当需要的时刻终于到来,她微微一笑,掌心施力,将这枚徽章压碎。
“你怎么这么没用,好歹也是一名天位高手,当佣兵也就算了,居然沦落到帮人送货为生,你不觉得这样子很丢脸吗?”
“愿意花大钱请我帮他送货的那个凯子,才更是丢脸,我收钱收得不亦乐乎,有什么好丢脸的?最起码送货比当佣兵安全,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天草四郎总不至于连送货的也杀。”
“你、你说话的样子,就快要变成雪特人了……”
“雪特人也好过你现在的样子,出海旅游,应该开开心心的嘛,我还以为你混得多风生水起,怎么还是这么一副醉鬼模样?太难看了吧。”
“啰唆,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这是我祖先的名言,我高兴整天买醉,你管得著吗?”
“我现在的老板也常常这么说,不过他说唯有瘾者留其名,只要往手上打一针,什么忧愁都没有了,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仲介,七折优待。”
“你自己留著用吧……”
韩特的目光掠过眼前友人,瞥到不远处的那张桌子,看著那文士模样的男人捧书细读,奇道:“你大师兄是怎么回事?一个人躲在那边看书,大半天连句话都不说?”
“风健师兄本来就很爱看书,来这里的路上,迷上了一部叫做《龙矛》的小说,现在非常注重平衡观念。为了不影响风之大陆这边的平衡,他除了看书、看风景,什么事也不作,包括与你这个天位杂工说话,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改变。”
“平衡观念?那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总之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的一种概念。”
韩特皱著眉头,忽然看见那男人专注于书本的神情有了改变。彷彿是等待许久的一个讯息终于到来,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右掌平举,五指成爪虚握,像是正在做著什么……
与这动作的同一时间,妮儿周遭的空间赫然发生异变。受到一股没人能清楚解释的力量影响,所有的一切像是被冻结、停顿住,跟著,就开始倒退。
黑洞的范围快速缩小,那个持著镰刀的小丑面具,形象亦变得模糊不清,当一切再回复正常,昆仑长老们一面尚未能从这一连串惊变中回过神来,一面却惊讶于自己嘴里说出“永无终点”这四个字。
那是星辰之门中的一段咒语,自己正在念咒吗?可是这咒语不是早就已经念完了吗?现在该跟著继续念下去吗?
八人同施咒术的致命伤在此时表露无遗。每个人的反应快慢不同,八个人又有八种不同心思,就这一下子迟疑不决,妮儿已经争取到她所需要的片刻时间。
“赐予所能触及的一切,
彼之判决!”
最后这两句话高声唱颂出去,抢在敌人之前把咒语完成,深蓝判决的威力开始狂扫四周。
亮得刺眼的蓝色光幕,彷彿是数百万颗蓝宝石同时闪耀生光,爆发出强烈的冲击波,朝四面八方轰击而去。妮儿只觉得眼前一亮,隐约听见几声凄厉的哀嚎声,跟著耳边就只听到呼呼风声,还有周遭土石树木被一一粉碎的声响。
那八个老太婆既然专修魔法,**的防御力想必有限,又是在全力发招,自身防御力被降至最低的关键时刻挨了这一击,就算不死,顶多也只剩下半条命,自己这一下作战可以说是彻底成功了。
当一切沉寂下来,妮儿翻身站起,环顾四周,看著那几道几乎快要瞧不见的模糊血线,满意地笑了。
“好了,障碍清掉,累赘也甩掉,可以直接去找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