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日本京都
“真是乱七八糟的混帐东西,偏偏就是需要他的时候找不到人,这浑蛋雪特人,难道要我在这里呆上一晚吗?”
为了要照料伤者,兰斯洛坐在床边,百般无聊,不由得皱起眉头。
屋子已经修好。虽然说不上完好如初,起码遮风避雨不成问题,外观上也看不太出曾经受过重大破损。修屋子的当然不是兰斯洛,天位高手的破坏能力虽强,修东西的本事却是大大差劲,只得急召人手支援,白家的工兵部队天下驰名,修一间小小木屋,这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只不过,当屋子修好,人去楼空,兰斯洛的烦恼也随之出现。
有雪发了一顿脾气后,就跑得没踪没影,多半是找白澜雄喝酒去了。这蜥蜴女被自己一掌打晕,犹自未醒,结果反而弄到自己不好出去,屋子里的酒又喝光了,这下子真是麻烦。
把她丢下,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考虑到她此刻昏迷不醒,若是随便丢下她,一个人在屋内,说不定就有什么变化发生,要是落在别人手里,此事势必让自己大大头痛。说来也是好笑,如果不是因为封住了她的武功,现在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但若就此解除封印,自己却又不愿,只能说是自寻烦恼了。
夕阳淡淡地自窗口照进来,凄红伴紫,为屋内添上一层瑰丽颜色。洒在昏迷中的泉樱身上,分外显得纤影苗条,肌肤柔嫩,不过大前提是别去看那张脸。
兰斯洛那一下出手著实不轻,虽然说出手刹那,理智抑制了大半力道,不至于取人性命,但是打在这么一个娇怯的小女人身上,仍是很重的一击,连颅骨都出现了裂痕。
尽管没有对有雪明说,但是兰斯洛的心头确实有悔意,也不能理解为何自己要出这样重的手?
如果要杀人,那一出手就杀了,把人打得半死不活,这并不合自己的作风。更何况,明明已经把这女子定位为“拘禁身边,痛加折磨”,为什么又会忽然按耐不住,一掌打得她险死还生呢?
这实在是难以解释。只记得,当她作著旧日的打扮,恍若当日枯耳山上的女龙将一般,持枪傲立于自己面前时,自己胸中就极为不快,愤怒、失望的情绪,像海涛般拍击胸口,而后,当她冰冷著容颜,将那句威吓话语说出,自己脑里便“轰”地一声,失去了理智,在狂怒中出手,一掌便击了出去。
要不是在力道迸发的前一刻急忙收劲,那就不只是把人打飞出去,而是真的会伤她性命了。自己的控制力为何如此差劲?这……可不是好现象啊。
“嗯……”
昏迷中的泉樱,好像哼了几声,兰斯洛没去理会,只是将手掌贴放在她脸蛋上,缓缓运劲。即使是强天位高手也无法对魔法无师自通,回复咒文他用不出来,白起大舅子逆运乙太不灭体的本事,他既不会,也不可能用在这臭蜥蜴女的身上。
不过,拜在打工大夫华扁鹊门下的有雪之赐,此次东来日本时,带了不少疗伤妙药,现下在泉樱身上派到用场,兰斯洛帮她敷上药膏后,便潜运内力,缓缓揉按,帮著药力加速行开。
而看著那张淤肿的脸蛋,兰斯洛有些好笑,自己的失常纵有千般理由,也绝不会是因为被女色所迷。看这么一副肿成猪头的丑样子,难道自己会放著家里的美人儿不爱,去和这个猪头女看对眼吗?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只是,想到有雪临去时所言,兰斯洛不禁面色一沉,这个义弟善于察言观色,确实是看出了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事。
枯耳山一战之后,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经历了这么多的变化,自己的思想、价值观都有所改变。尽管不太想承认,但是心里确实觉得,光凭著一腔热血大喊报仇,这种做法不但傻,而且很容易因此失去更值得被重视的事。
特别是,随著时间过去,心里的仇恨、愤慨越来越淡,不由自主地用理性观点来审视整宗枯耳山事件时,心里实在是有著说不出的恐惧。
对于放弃复仇的自己,弟兄们会感到怨恨吗?这一点倒是还好,真正让兰斯洛害怕的,是对弟兄们的怨恨感到满不在乎的自己。
过去那个重情分、讲义气的自己,是不是已经不见了呢?放弃为弟兄们报仇的自己,是不是就是一个没义气的东西呢?
自己可以漠视所谓的道德规章,但说到底,自己仍与大舅子不同,不可能像他一样,视世上一切规范如无物。只要想到有一天自己变成一个没道义、没情分的大贱人,那种感觉可真是让人想吐。
然而,就为了不想当坏人,所以才固执著想要替弟兄们报仇,这个心态本身就已经不能说是正确了吧?而基于这种心态,对弱质女流大加折磨,这种做法怎么看都是很卑鄙无耻的。
有雪也就是因为看穿了这点,所以才对自己那么反感吧。
念及此处,兰斯洛不禁苦笑了起来。连一个小小复仇都可以牵扯出这么多事、这么多迷惘,看来复仇果然是一件很得不偿失的事啊。
“嗯……夫君大人……请你原谅贱妾……下次不敢了……”
昏迷中,泉樱轻声呢喃,身子还忽然缩了一缩,显然甚是畏惧,兰斯洛见状不由得苦笑。
“夫君”、“贱妾”这些称呼,是自己从戏文故事里学来的,当初并没有多想什么,只不过想起这蜥蜴女以前一副温文典雅的模样,这种文诌诌的叫法比较适合她,听在耳里也比较爽,却没想到现在的她,全然没有过去的温雅气质,将这叫法叫得这般可爱,自己每次听到她自称“贱妾”,心里就觉得一阵好笑,全然没了本来意义。
“女人啊,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啊……叫你蜥蜴女还真是没有叫错,到底哪一个你,才是真正的你呢?”
独自思量,兰斯洛忽然有一丝迷惘。
在与有雪相互叫骂时,自己曾经质疑有雪是不是被这蜥蜴女的美色所迷,这才忘记弟兄仇恨,为她说话。那时,曾有一个念头连续几次出现在脑海,就是和有雪说,既然他这么同情这女人,乾脆把这女人送他算了。
可是,这轻而易举的一句话,虽然连续几次出现在脑中,却是怎么样也说不出口,此事亦是非常没有道理,难道……不只是有雪,连自己也被这妖女的美色所迷了吗?
“真是荒唐透顶……”
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惊讶之余,兰斯洛的苦笑声更显得刺耳,在泉樱面颊上轻轻搓揉的手掌,顿时僵住了……
结束了北海道之行,枫儿与宗次郎赶回京都,在途中,她开始整理此行得到的一些情报。
与花天邪在荒山上一会,是枫儿所没有料到的事。看他的言谈,虽然仍像过往那般狂妄,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是感觉上却已有所不同,而武功上的增进更不待言,他潜地行踪,又能在奇雷斯爪下逃生,单是从这一点来看,他已经是个不容小觑的强敌。
花天邪已经到了日本,这个情报枫儿立刻传回雷因斯,但是却隐去了自己蒙他所救的事。如果要提到此事,势必就要解释花天邪为何会出手相救自己,这里头的原由,若是让兰斯洛大人晓得,想必脸色不会太好看,小草小姐也很尴尬吧。
而那人是一副绝顶心高气傲的性情,想必也不愿让此事为人所知,自己这样做,应该是最好的处置方法。
奇雷斯的存在,也是一项重要情报。与宗次郎这个人畜无害的小魔族不同,奇雷斯的出现,证实了魔人们已经涉足人间界,而且力量极其强大,已经到了不容被忽视的地步。
想到奇雷斯,枫儿忽然忆起一事。记得那日窃听时,除了奇雷斯,还另外有一个“人”,正在与奇雷斯谈话。由于没看见相貌,所以无法肯定,究竟那也是一个人类?亦或者是另一个来自魔界的魔人?
如果是魔人,那么就代表魔界来此的高手,又多一名,值得仔细注意,特别是,自己曾听到那人称奇雷斯为兄,如若两人真是兄弟,又功力相若;连起手来,人间界恐怕只有三大神剑联手,方能将之稳当挫败。
但如果是人类呢?那么又有一个疑团出现了。
花天邪相救自己一事,自己并无法确认,会不会……当时与奇雷斯谈话的人就是他?而所谓的相救自己,只是他为了排除嫌疑,故意演的一场戏呢?以这人的自傲,这不太像是他的作风,但花天邪过去的纪录极其不良,一个会丧尽二十万同宗子弟兵,用以提升自身力量的狂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念及此处,枫儿便将这个可能性一并写上,传回雷因斯,希望目前的决策人员能够根据这些,做出妥当的判断。
不过,小草小姐不在,目前有谁比较派得上用场呢?无忌公子吗?想想实在是让人担心。
才一回到京都,白家人员马上送来有用情报。和天位奥秘息息相关的日本三神器,其确切位置究竟在何处,是目前要调查的第一要务,如若能够破解奥秘,找到突破天位的方法,这个利益之大,甚至比拿下日本更加重要。
三神器中的八咫琼勾玉,枫儿曾经在宗次郎身上看过,尽管感觉不出其神异处,但确实是不凡的珍宝,而从宗次郎的语气听来,这东西的来历大有蹊跷,说不定是流传到人间界的魔族重宝,假如是真,那么确实大有可能关系到天位奥秘。
八咫镜、天丛云之剑的下落,自己就不清楚了,或许该要找宗次郎再问问。不过,日本宫廷所排定的婚期越来越近,如果要赶在婚礼之前有个了断,好像没什么时间慢慢调查了啊。
还有一件事情,也是很不寻常。因为白无忌的命令,京都分舵的白家子弟使用太古魔道仪器,尽可能地监听、留意京都范围内的可疑对话,本来目标仅是京都城内、新撰组寓所几处重要地点,但是数日前,京都城外曾经传来强大的魔力波动,引起了监测人员的注意。
日本传国久远,国土上有许多灵波强烈的古祭坛,侦测灵波并不容易,但是白无忌日前下令,要留意日本境内的强力魔导术者,还特别送来一套由太研院院长亲手制作的特殊仪器,监测三千里方圆内的一切魔力波动,这才发现了那股隐藏在结界中的灵波,并且立刻调用仪器,监听附近声音。
“受到结界影响,监听的效果并不好,只听见‘除魔’、‘碍手碍脚的丫头’、‘换新人’、‘圣咒’这些字眼,断断续续的,也没办法很确定是不是这些字……”
向枫儿报告的白澜雄,低声道:“不过,对话中曾经出现一个较完整的句子,我们不是很敢肯定,而这句子也让人难以索解。”
“是什么?”
“对话中提到‘谨遵日贤者大人的……’,这一句话,就是我们最后得到的讯息了。”
知道白澜雄话中有话,果然,他接著便说出,在截获这讯息不久后,藏匿于农庄中窃听的该分舵,全部被歼灭,没留下半个活口。
“之所以还能保留下这些情报,是因为在接收到窃听字句的同时,也发一份讯息到稷下分部的系统,所以才能保存下来。”
白澜雄提到,这种太古魔道的监听,似乎也被敌人察觉,使用了类似狮子吼之类的声波武学,破坏了窃听用的卫星,更透过系统,将窃听中的分舵人员震杀,连带整个农庄都被冲击波扫得乱七八糟。
“那太研院呢?如果有传声到太研院,那边可有伤亡?”
“很幸运地,半个都没有……好像是因为那个接收系统,是院长大人仓促间赶制的不良品,开动收讯没多少时间后,就喷火花炸掉了,还搞到整个太研院系统大当机,因为这样逃过了一劫。”
该说是傻人有傻福吗?知道那位小姑娘没事,枫儿心头顿安,尽管彼此没多少交情,见面次数亦数得出来,但她却知道爱菱对兰斯洛的重要性,雅不愿见到她遭受伤害,现在事情能这样了结,也是不错。
不过,整件事到现在,阴谋的气息越来越浓了,似乎有某个组织在暗中策划些什么。说是要除魔,这口气倒很像是那日出现在京都城的魔导师们,但是提到日贤者之名,这却又是怎么一回事?
据自己所知,日贤者皇太极已然亡故,唯一的弟子就是兰斯洛大人,如果把太古魔道的技巧算上去,爱菱小姐也算一个,除此之外并无其余的弟子传世,为何他的名字会再被提起呢?
这个疑团,枫儿解之不开。本来想要等候命令,再继续调查,却忽然想到一件事。现下小草不在,白无忌又不好直接对自己下命令,如果要等候上级命令,那可不知道要等至何时,还是主动些比较妥当。
存著这想法,枫儿唯有再找上宗次郎,虽说向这孩子套话,令自己心头不安,但这总好过去面对他的姊妹,那位一开口就近乎是精神攻击的美丽小公主。
虽然尚未成婚,随意进出京都城不合礼法,但枫儿最近出入频繁,守卫们几乎连问都不问,很和气地请枫儿入城。
只是,这次来的时间却似乎不太对,因为当枫儿来到宗次郎的居所,听见里头有人在交谈,感觉上气氛不是很愉快,而听那声音,赫然便是天草四郎。
天草四郎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他们师徒两人又在谈些什么?枫儿很好奇,却也知道那并非是自己所能窃听。这样近的距离,太容易被天草四郎给发现,到时候徒然被他取笑一番。
枫儿没有再*近,也没有刻意运功倾听,不久后,只听见天草四郎似乎说什么“总之你把他放出去就是不对,这次的事情,你这样做就是错了”,说完,屋内便是一阵光亮,似乎是为了避免与枫儿见面尴尬,天草四郎由另一个方向走了。
不明白他们师徒两人在争执些什么,枫儿开门进去,只见宗次郎很疲倦似的趴在桌上,看到她进来,笑了一笑。
“宗次郎,你还好吗?”枫儿到来,是为了要向宗次郎确认一下,那天的几名魔导师,在向他提及诛魔工作时,还有没有提到什么东西?但是看这孩子疲累的模样,心中怜惜,掏出手帕帮他抹汗。
“和天草大师范吵架了吗?为什么呢?”
“嗯,师父觉得我有些事情做得不对,养了宠物就不应该随便放走,还有一些和诚实有关的问题……嗯,枫儿姊姊,你是来找我出去玩的吗?”
“我们等一下再一起去玩吧,姊姊有一些事,想要先找你问一问。”枫儿道:“那天那些……神官们拜访你的时候,有没有提到什么别的事呢?想想看,他们还有没有说些什么?”
“嗯……像是什么啊?”
“像是……有没有提到和日贤者有关的事?或者是其他什么听起来很重要的。”
被问到了这点,宗次郎像是想起了什么,两手捂住嘴巴,很怀疑似的看著枫儿。
“那些事情……你不能说吗?”
宗次郎点点头,枫儿自然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虽然知道这之中一定有什么问题,但宗次郎既然不愿意说,自己总不能逼问他吧。
两人商谈片刻后,枫儿便打算与宗次郎一起外出,实现带他出去玩的承诺,这时,宗次郎忽然一下扑过来,将她拦腰抱住,重现那许久未见的招牌动作。
枫儿有些讶异,因为自从两人熟稔之后,宗次郎就没有再这么做了,是有什么事令他极为不快吗?
“枫儿姊姊,你觉得待人诚实是对的吗?”
闻言,枫儿不由得一愣。以自己的立场,当然希望宗次来对己永不说谎,不然从他那边得来的情报,岂不是毫无用处?基于这个考量来回答,似乎是很自私,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诚实总是一件美德。
“当然啊,诚实是好事,枫儿姊姊很喜欢诚实的宗次郎呢。”
这显然就是宗次郎所期待的答案,所以他登时笑逐颜开,放开紧抱的双手,拉著枫儿一起往外跑。
而看到这样子的转变,枫儿也不禁有著一丝疑虑。宗次郎这孩子看似天真,但却有他精明的一面,自己这样子回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经过一夜调养,泉樱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除了要归功于华扁鹊调制的药膏,她自身的体质也很有关系。
似乎是因为服食生死花的关系,泉樱的**多少起了一些变化,虽然不像枫儿那样魔化,可是确实因此有著较寻常人类要快的新陈代谢,以致于**痊愈速度略为增快。
不过,生死花在人间界是难得的毒物,当年枫儿中毒,绝不可能吞食太多,更没理由多过泉樱,那为何枫儿产生**魔化的速度与症状都比泉樱要强呢?
嗯,想来一个是人类,一个是龙族,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差别吧。
看著已经能够坐起来进食的泉樱,兰斯洛心中思索著这些差别,若有所悟。
华扁鹊的药膏极灵,经过自己以内力催行药效,一夜之后,脸颊上的淤肿已经好得多,断裂骨头亦已愈合,不过,自己在使用药膏时,隐约有感应到魔力波动,又嗅不出这药膏的成分为何,想想最好还是别追问这药膏是怎么调出来的。
“昨天晚上,你一夜都守在我旁边吗?”将白粥慢慢地用完,泉樱捧著陶碗,对身旁的男人小声发问,却在与他丝毫不见和缓的眼神相视后,连忙改口。
“夫君,贱妾……贱妾想请问您……是否昨夜……”
“够了,你先休息吧。”
兰斯洛实在是有些搞不懂,这些女人的神经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就算自己真的是在她身边一夜不睡,这也是照顾病人的常理,用得著这么感动吗?
正要起身,忽然手被拉住,偏头一看,却是泉樱拉住自己,小声说了句谢谢。
“贱妾好高兴喔,能够让夫君你这样守著一夜,就算再被你打一次我都会笑呢。”
“不要在自称贱妾的同时用这种语气说话,那很白痴……你这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昨天差一点就没命了?光这样就愿意再被打一次,你是花痴啊?”
冷酷的嘲讽,如果是别的女性,一定当场就变了脸色,但泉樱只是看著正上方,眼神中一片悠远,轻声道:“醒来之后,身边的事,有好多我都不懂,我也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傻了呢……可是,如果终究要痴,为花而痴、为花而狂,不是也很美吗?
而且……夫君你喜欢花痴的女人吗?假使你喜欢,那我变花痴也可以啊。“
说著,泉樱望向与她执手相握的男人,在彼此目光相触的刹那,兰斯洛顿觉心头一震。
胸中骤惊,握在掌中的柔嫩小手忽然变成火焰般赤烫,兰斯洛像是甩开一尾毒蛇似的,甩去泉樱的手掌,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背后似乎响起了一声轻叹,这究竟代表了什么,兰斯洛已经不愿意去想,只是来到屋外,努力釐清混乱的思绪。
事情不应该是变成这样的。当初向泉樱伪称夫妻名份,还胡扯了那堆故事,只是为了让她不起怀疑,即使自己痛加折磨,她也不会起反抗之心。
这效果确实是达到了,要不是泉樱全然相信那些谎话,在自己这样的折辱之下,别说是素来高傲的她,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女人都会反抗、逃跑。
既然一切如同预料,那为何事情会渐渐脱出掌握呢?
照著本来的估算,尽管自己没有残她肢体,也没有作出什么重大伤害的行为,但以堂堂天位高手之尊,被人为奴驱策,这样的羞辱,当事人心头的愤恨可想而知。若是自己落得这般处境,纵然不刎颈自杀,也一定会切齿发誓报仇。
但是泉樱没有。这个叫做泉樱的小女人,彷彿彻底与前半生没了关系,一点都见不到过去的傲骨,笑著将自己这许多严苛折辱承受了下来。
她感觉不到痛苦吗?这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只是比起外在的压力,她内心的苦痛更加剧烈,为了赎那份根本不存在的罪,她对那些不合理的折磨表现了宽容,用她那双看似纤细的肩膀,扛起了赎罪的责任。
而自己又没法如同预期般那样铁石心肠,对著埋头苦干的泉樱,越来越是心软。
就像有雪说的一样,若是撇除旧仇不算,现在的泉樱确实是个好姑娘啊,残忍地伤害这样的弱女,自己还算是人吗?
最糟糕的一点,已经在刚才发生。她看自己的一眼,那眼神……好熟悉。妻子小草在杭州与自己相依为伴时,每当自己回过头去,所看到的就是这种眼神,那时自己不懂,现在回想起来,那眼神依稀是孕育著深情,而此刻这眼神为何会在这蜥蜴女的身上出现?
虽说是为了复仇,但是与她伪称夫妻,兰斯洛心里已自不安,若是因此牵扯情孽在身,到时候要如何对身边的人交代?见了小草、枫儿,自己就真的要当一辈子猪头了。
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突破天位、征服日本,是这趟海外之行的目的,像复仇之类的私事,不该再耽误正事,要早点作个了断。泉樱既然感觉不到痛苦,受到这些折磨困扰的,反而是心存不忍的自己,而心中的情愫蠢动,更是不妙,要在事情更不可收拾之前,有个了断。
对于泉樱,自己已无杀意,残她肢体之类的重手,亦是不适,但枯耳山上数十条人命,不能就此作罢,如果不以命偿命,那么就只有夺走她视为第二生命的东西了。
女性的第二生命,除非是扁鹊鬼婆、郝可莲那样的女人,不然不是容貌就是贞操。自己连断她手臂也不愿意,更何况毁去她那绝世容颜,那么,该做的事情就只剩一样了……
尽管当惯了强盗,但为了给妹妹作个好榜样,兰斯洛从未对妇女有不规矩的动作,现在忽然面对这等尴尬事,委实有些手足无措。
(又不是没经验,像傻子一样站著,像话吗……)
沉吟片刻,兰斯洛把心一横,重新就冲进房里去。
这些天以来,在睡觉的问题上头,兰斯洛是老实不客气地占了床位,泉樱若不是趴在桌子上睡,就是铺张毛毯睡在地上,尽管兰斯洛曾数次要泉樱上床来,但是对夫君近乎百依百顺的她,却对此事非常坚持,心中有鬼的兰斯洛并未相强,不过这情形终于要有所改变了。
冲进房间,兰斯洛二话不说,挥手便打断一根床柱,增加凶暴声势,跟著,在泉樱的诧异眼神中,猛地一把便将她盖在身上的薄被掀去。
(糟糕,脑子里头一片空白……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是不是应该先吃药再冲进来?)
与过去所习惯的夫妻敦伦不同,兰斯洛的动作虽说粗暴,却看得出明显的僵硬,假使他真是任兽欲勃发,那倒是还好处理,可偏生是刻意为之,这下子就很麻烦了。
所幸,泉樱并没有看出他的不自然。当兰斯洛一把将薄被掀落地上,她本能地一声惊呼,整个人猛往角落缩去,单薄睡袍遮掩不住纤巧身形,凹凸有致的**曲线,更是让兰斯洛为之眼前一亮,不由分说就扑上床去。
“啊……你干什么……不要这样子……”
给兰斯洛压在身下,浓烈的男子气味直迫过来,泉樱本就不甚清醒的意识,更是大乱,只能盲目的挥手摆足,作著没意义的徒劳挣扎。
双方气力不成正比,这场男女角力,很快就分出了胜负。泉樱整个被压倒,双腕被兰斯洛一手握住,抬过头顶,身体虽然犹自不肯放弃,竭力扭摆,试图挣脱,但在床上这狭小空间里,激烈的挣扎动作,却只让两具紧密相贴的躯体来回摩擦,没几下子,兰斯洛眼中的一抹火焰,就显示他已经认真起来,没有多余的考虑了。
“你怕什么?我们是夫妻,这种事以前不知道作过多少次了?你不是也希望我高兴吗?那为什么要躲?你看到我现在的脸,所以嫌弃丈夫了吗?”
“不要……我不想要像这样子……不该是这样子的……”
“胡说八道,我要就要,由得了你吗?”
全然投入了现在的坏人角色,兰斯洛左手一挥,轻而易举地就将泉樱衣袍撕裂。
美人含泪,绝世仙容上又是羞愤、又是伤心,雪嫩白皙的肌肤,衬著破碎布条,营造出一股惹人怜爱,却又让人想要粗暴蹂躏的**,而胸口饱满的贲起,坚挺圆滑,在日光下绽放著鲜奶般的柔润脂色,几乎令兰斯洛看得痴了。
适才躯体接触时,就已经感到这具女体比目测的更加丰满,现在一看果然不错,本来立刻就要采取行动,却听见一句啜泣中的低语。
“只要你喜欢……我……我愿意的,但是,你可以说一句喜欢我吗?这是我记得的第一次,希望能有个新的开始,至少……我希望是和一个喜欢我的人一起度过。”
女性真诚的泣诉,兰斯洛不是无动于衷。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是这样地卑劣,当下便想撤手。只是,其余的要求倒也罢了,只有这一点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当下把心一横,不去看泉樱的眼泪,头一低,就在她粉嫩雪颈上恣意亲吻起来。
“不要……不要这样,放手!你放开我啊……”
像是一头被抛进沸水锅中的雏鸟,泉樱的悲鸣声分外显得凄楚。这时,兰斯洛确实感觉到,自己已经伤了这个女孩子的心,但却感觉不到什么复仇成功的快慰感,这种心情变化让他微微一呆。
身下的泉樱,忽然变得僵硬,兰斯洛一下没能反应过来,想不到在这紧要关头,她拼著身受重伤,冲开自身被封锁的几个穴位,重拾力量。待得察觉到不对,已经慢了一步,给泉樱挣脱双手,猛地一下击打在头上,近乎小天位顶峰的力量全面爆发,便是兰斯洛也禁受不起,脑袋一晕,踉跄跌在地上。
跌下又站起,只是一瞬间的事,既然已经有了决心,兰斯洛就不会给泉樱脱逃机会,尽管脑袋还晕,却是立即站起,封死退路,以防她冲了出去。
不过,这却是一个多余的动作,因为泉樱从床上逃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翻身抢到兰斯洛放置在旁的风华刀,“当”的一下,神兵出鞘,散发著森森寒意,直指兰斯洛。
“不要过来!”
“嘿,对我兵刃相向,你以为你还有能力再杀我第二次吗?”
枯耳山上的回忆被勾起,兰斯洛脸孔微微抽动,沉声往前踱去,在怒意渐渐消褪的同时,身上更被一层杀气笼罩。而相较于他,手中持有神兵的泉樱,却似乎哭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住后退,直至背*到墙壁,泪流满面,握紧风华刀的双手不住颤抖。
“老公,求求你好不好?给我时间、给我机会,我会让努力再让你喜欢上我的。
可是……如果你现在非要逼我,我就只有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听得出来,泉樱是在很镇定的情形下说话的,虽然哭得声嘶力竭,涕泪纵横,但却已经做出了她的最后退让。
兰斯洛呆住了,不只是为了这番言语,亦是为了泉樱现在的绝美姿态。
无疑地,这个哭到快要倒下去,柔弱不堪的女子,就是泉樱;衣裙碎裂,裸露著半边身子的她,无疑是很狼狈,可是,她紧紧握著风华刀,用尽每一分力气发出呐喊的样子,又洋溢著一股英武之美,彷彿无惧生死,傲然守著自己的一身清白。
亦是这种绝世仙姿,让兰斯洛顷刻间胸中戾气全消,平静了下来,但一股更强烈的占有**,却取杀意而代之。全然无视神兵的威胁,他大步走向前去。
“不、不要过来!我会杀了你的,只要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你。”
仍是紧握著刀柄,但刀刃却不住地颤动,泉樱的心根本就已经乱了,如果不是那股要守护自己芳心的最后坚持,她一定会急得跳起脚来。
“有本事杀我就来吧。人生难免一死,能够死在美人儿手里,我于愿足矣。”
微微一笑,兰斯洛忽地加快了脚步,瞬间就抢到泉樱身前,踏进了她死命捍卫的最后领域。
风华刀斩落了下来,却因为兰斯洛的来势太快,只有刀刃末端落在他的肩头;刀势又已软弱无力,纵然神兵锋锐,却也只能在兰斯洛肩头留下一道血痕,没能再行深入。
“别说我用强逼你,现在你如果还是不愿意,就试试看能不能在这距离一刀砍下我的头来。”
兰斯洛轻笑著,一手握著泉樱的下巴,就把她往后推去,*贴在背后墙上,而当风华刀当啷坠地,他知道自己取得了胜利,快意一笑,就要掠取那两瓣嫣红丰唇。
“……不爱我,就别要我。”
模糊不清的呓语,正是泉樱最后所能作的最后顽抗。而这短短七个字,听在兰斯洛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我不会给你机会的。不过,就算我不爱你,我一样是要定你了。”
说著无理的话语,兰斯洛吻了下去。野蛮而带有侵略性的亲吻,从丰润的红唇开始往下延伸,经过小巧的下巴、粉嫩的颈项,来到那因为衣衫破碎而曝露在外的雪白胸口,毫不犹豫地印下吻痕。
给压在土墙上,泉樱口中呢喃,似乎说了些什么,兰斯洛并没有多理,直至舌尖所尝到的女儿家体香,变成一道鹹鹹的腥味。
是泪水吗?
显然不是。因为当兰斯洛惊讶于眼前出现的一抹厉红,抬头上望,却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眼、耳、口、鼻,泉樱美丽的脸庞上,大量的鲜血正不住溢出,衬著那张仙容上痛苦的神情,更显得凄厉可怖,令得兰斯洛慌了手脚,连忙试图止血。
“泉樱!你怎样了?”
急惶的叫声,兰斯洛全然没有意识到,这是两人同居相处以来,他第一次唤著对方的名字。
“求你……不爱我,就别要我。”
像滩烂泥一样,昏倒在兰斯洛怀里,这是泉樱意识弥留之际,念念不忘的一句话。
※※※
泉樱的问题极为严重,兰斯洛刚开始以为是先前她冲破自己的封锁,力量冲激之下造成经脉重创,待得详细检查,这才知道不对。
除了经脉受创之外,泉樱体内似乎有某种毒素开始发作,使得她的气机运行乱成了一团,忽快忽慢,体温骤烫骤冰,当兰斯洛试图助她运气疗伤,情形更是控制不住,泉樱张口一喷,大口鲜血染红了整个床壁顶。
不擅长医术,兰斯洛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虽然设法镇住了内伤,但照这情形下去,香消玉殒也只是早晚的事。
“妈的,连硬上都这么麻烦,要不要抢在她断气之前,直接把该搞的事情搞完,然后用棉被裹一裹,到外头水沟扔掉算了……”
彷佛是发泄这种手足无措的怒气,兰斯洛自顾自地说著。然而,即使是刻意要自己这样想,他仍然是压抑不下心头的那股如焚急切。
为著什么理由都好,兰斯洛知道自己此刻无法坐视泉樱的垂危,即使是把她救活了好继续报复都无所谓,自己绝不容许这女人就此死去。
定下心神,兰斯洛借助得自白起的知识,一一分析泉樱可能的病因,最后仍然是在生死花这样毒物上猜到了端倪。
救治一名与己没关系的天位高手,让她跟在身边,还传她武艺,这是一件颇具风险的事。兰斯洛当时就猜测,宗次郎会不会预备了什么手段,以防养虎为患?这个想法此刻获得证实,因为从种种症状来看,宗次郎在施放生死花时,肯定用了某种自己看不出来的毒物,只要一经催动,立刻便会发作,变成现在这样子。
刚才肯定是不知为何触发了药性,所以才会闹出事来,所幸一时间还压抑得住。
而现在想来,难怪自己擒走泉樱,新撰组那边毫无所惧,原来是早有了应变之法。
解铃还需系铃人,要解除这个毒物,除了找宗次郎拿解药之外,别无他法。不过却有一个难处,就是人家怎么可能毫没由来地答应给解药?就算不提出什么苛刻条件,最起码也会要求交还泉樱,单是这点自己就没可能答应了。
“哼,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强盗斗,就不信你不肯交出解药来……”
略微一思索,兰斯洛已经有了主意,在确认泉樱一时三刻间不会有什么问题后,他便离开木屋,开始行动。
既然已经决定,兰斯洛的行动就很彻底,发挥以前统领四十大盗时候的本领,在京都的几处热闹地方放火。地点经过挑选,火势虽大,却来不及伤到什么人就被扑灭,这是过去与石家部队打游击战时,多次放火以调虎离山所练出来的心得。
每次纵火之后,猪头魔人就在空中现身,发出狂妄的大笑。他并不需要向下方民众说出自己意图,只要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威胁性便够。紧跟著,兰斯洛袭击的目标变成京都城。
“告诉你们的娃娃头目,若是不交出解药,明晚我就血洗京都城。”
在适当的时候放话,当兰斯洛这么样地大声宣告时,周遭房舍全数被熊熊大火所吞噬,四面八方更是倒遍了因为骨折、被点穴而无力作战的护卫武士。
立威的效果已经达成。看著自己破坏的东西,兰斯洛忽然想到,和大舅子白起相比,自己做事的手法可就温和得多,若是由他出手,不用等到明晚,京都城现下便要血流成河了。
虽然看不起那小鬼,但兰斯洛并不认为这样就能迫使对方屈服。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决心,不让他以拖延手法对付自己,但最终决定能否取得解药的关键,仍是双方实力,为此,自己已经做好了硬干一场的准备。
那日跟踪枫儿时,曾经和宗次郎交过手,知道他不过是小天位级数,即使是和枫儿联手,自己也不放在眼里,真正值得顾虑的,仍是天草四郎。自己连续在他故乡作了这么多事,等若是对他挑衅,这场硬仗若是以他为主将,宗次郎从旁夹攻,那就很麻烦,好在天草四郎伤势未愈,只要自己全力以赴,当有七成胜算。
想到要进行来到日本以后的强天位战,兰斯洛胸中豪气顿生,清啸一声后,便破空而去,要在宗次郎赶到之前离开。
他并不想在未经确认的情形下爆发天位战,否则就算赢了,也无法确保解药是真是假,最理想的情形,莫过于引蛇出洞,自己从旁窥探,肯定解药没问题之后,这才出手抢夺,省得喂病人吃毒药,重蹈这八百年前就上过的老当。
兰斯洛刻意把飞行高度拔升,一下子就钻入云层,不让下头有追踪机会,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找个好位置藏身观察,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如果可以,兰斯洛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飞身逃跑。因为现在就是一个自己认真办正事的时候,不想被那些要花极大精神去处理的事情困扰;更何况自己心绪不宁,耐性更在快速消磨中,并非是处理儿女私情的好时机。
凭著彼此间的天位差,只要自己全力窜逃,对方绝对追之不上。问题是,自己下不了这个决定。
枫儿不是傻瓜。连续几次闹事下来,枫儿应该已经对猪头怪人有所怀疑,猜到了背后真相。
当初枫儿会有日本之行,除了说是为了任务,主要理由也是因为要避开自己,现在她主动来见自己,若是自己避不见面,枫儿一定会很难受。
这一趟是为了泉樱而来,但是在自己心中,泉樱的份量怎样也及不上枫儿,为此,兰斯洛懊恼地决定留下,面对这让他头痛的麻烦局面。
“兰斯洛大人。”
如果说在赶来途中,枫儿还有丝毫怀疑,那也都在看到这男人的背影同时,尽数消散。虽然有些纳闷的地方,但那宽厚的背影……颈部以下,确实就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男人。
应声回头,兰斯洛与枫儿目光相对。尽管外貌上有所不同,但是在双方眼神交接的瞬间,枫儿就能肯定兰斯洛的身分。无须言语,这就是他们心灵交流的证明。
“为什么……您会变成这个样子?”
要回答这个问题,势必得要长篇大论,因此,兰斯洛仅是笑道:“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啊,因为我惹了一位大美人生气,让她丢下我,跑去异国和别人相亲了。”
一句话,枫儿眼中的喜色顿敛,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地低下头。看到这反应,兰斯洛便知道原本横亘于两人之间的问题,并未因为这短暂时间的分开,而有所改变。
在与枫儿会面之前,他确实期望过,枫儿已经想开一些东西,而当两人一碰面,只要自己伸出手来,枫儿便愿意与自己携手同行,一起回到雷因斯,但是看这情形,确实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路要走。
或许……有雪说得没错,是自己太过轻忽了枫儿的心情,很多话不直接说出来,是没办法让彼此了解的。
“兰斯洛大人,为什么来这里呢?”
来得迟了一步,枫儿并没有听到兰斯洛之前要求交出解药的宣告,而她提出来的问题,却令兰斯洛一愣。
枫儿知道自己掳走那蜥蜴女,但此事解释起来也是多说多错。尽管自己认为向那女人报复,是她罪有应得,但这终究是欺凌弱女的行为,要在枫儿面前毫无愧色地说起,感觉著实尴尬,更何况“因为逼奸不遂,引发剧毒,要出来找解药”这种糗事,自己又怎么说得出口。
如果是小草、有雪,那也罢了,但是枫儿……
太能掌握对方情绪的坏处,就在此时显现了。兰斯洛的欲言又止,枫儿怎会看不出来,一方面固然猜到七八分他说不出口的理由,颇觉不妥;另一方面却又有几分失落,因为自己这“心腹”的份量,显然无法得到他充分的信任。
便是在这样的气氛中,两人尴尬以对,而急欲找话打开僵局的兰斯洛,猛地想起枫儿近日来和宗次郎相处亲腻,可别不小心也给下了毒,中了这个小人的暗算。
“枫儿,有一件事情你做得不好。那个叫宗次郎的小鬼,你不该对他掉以轻心的,这小子卑鄙阴险,外表长得虽然帅,但是私底下却喜欢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下流事……”
“不会的,宗次郎那孩子不是这样的人。”和宗次郎的亲腻相处,枫儿深知道他的为人,更常常希望日后他能与兰斯洛妥善相处,现在一听到这个与事实相距甚远的批评,本能地为他辩护。
但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兰斯洛甚觉刺耳。枫儿认识那个浑球小子才多久?
和自己的认识又有多久?为何会信他不信自己?
与枫儿一点决定性的不同,兰斯洛并不把宗次郎当成小男孩。这个身上透著诡异气氛的小鬼,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值得注意的敌人、半个应该早点宰掉的情敌,现在还居然连自己头号心腹都开始帮他说话了!
“枫儿,你不相信我吗?”
由于心情不佳,兰斯洛的口气就相对沉重,听在枫儿耳中,登时想到自己所犯的错误。
“枫儿不敢。”
谦卑地一句歉声,似是解决了问题,但却反而让气氛更形紧绷。两人都是拙于言词的个性,在这种情形下,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终究是兰斯洛大著胆子,踏出了第一步。移到枫儿身边,将有些想躲开的她一把抱过,轻轻拍著那显得僵硬的躯体。
“对不起,我这笨蛋又说错话了。”
“不,是我没有考虑到兰斯洛大人的立场,请原谅。不管您作的决定是什么,我一定都会站在您这一边的。”
对自己的话仍有一些犹豫,但在这种情形下,如果不想让裂痕更形扩大,枫儿也就只有这么说了。
两具躯体虽然紧紧相*,但是彼此的心情,却比在象牙白塔的那一个晚上相距更远。也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各有心事,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在浓密云层之下,男孩眺望天空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冰冷……
“有雪大人,你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吗?”
“回去做什么?看我老大抱女人,然后一个人躲在墙角哭吗?”
和白澜雄一起走在街上,有雪和他都已经喝得半醉,跌跌倒倒地走在街上,唱著荒腔走板的日语歌曲。
或许是因为酒精麻痹了神经,当两人察觉到自己被一群人不怀好意地包围时,已然晚了一步。
“新撰组!”
纵使蒙面,白澜雄仍是认出了对方的身分。自己和有雪现在的身分,是来自炎之大陆的使臣,新撰组员虽然蒙面,但是却敢公然来袭,莫非是身分机密已经泄漏,日本方面要铲除外敌了?
战斗很快地发生,白澜雄使著细长的日本刀,出手如风,在将十字镖雨格打弹开的同时,欺近敌人就是一刀。这位白家领队的武功确实不凡,不过几个照面,敌人就已经有十多人死伤在他刀下,给杀出一条血路来。
但情势终究是对他不利。前次在驿馆战斗中受的伤,并未痊愈,久战之后,身体极感疲惫,而一面与敌人厮杀,一面又要护卫身旁只会扯后腿的宰相大人,顾此失彼,很快就连续中镖,热血染红了衣衫。
“有雪大人,我不能再追随你了,请保重,我现在拼著最后一份力量,帮您杀出去,请您跟著我往前冲。”嘴角溢血,白澜雄紧握著日本刀,十足就是一副拼命将军的勇猛模样。
“不,这怎么可以?”
“您不用客气。您身为宰相之尊,乃是我国栋梁,就算那些倭贼在我身上斩八十刀,我拚了命也要掩护你出去。”
“啊,是吗?那就麻烦你跑快一点,千万别让敌人追上来啊。”有雪感激涕澪,忙不迭地感谢救命恩人。
白澜雄奋起神勇,日本刀舞成一团雪花,全力突围之下,果真是当者披靡,只可惜有一点点小问题……跑得太快,全然没顾虑到后头的人跟不跟得上。
眨眼功夫,白澜雄已经冲出包围网,几下子身影就消失在街角,看不见踪影。追之不上的新撰组成员,只得掉转过头,把还来不及跑出去的有雪给重重包围。
“呃……哈哈哈哈~~”
眼见逃不出去,周围十几把雪亮刀锋慢慢举了起来,有雪一反先前的惊慌与呆愣,反而狂妄地大笑起来,令得新撰组员大大地不解。
“大胆倭贼,你爷爷我什么大阵仗没见过,这点小场面就想要我的命吗?作梦!
让你们见识见识我雾隐鬼藏的厉害!“
眼见这矮胖子忽然趾高气昂地大声喝骂,新撰组员著实一奇,但也没理由给他吓倒,一人朝同伴使个眼色,一柄日本刀从有雪背后斩下。
刀子斩中,但是碰触到的感觉、响起的声音却不对。定睛一看,哪里还有敌人的踪迹,地上只剩一块套著有雪衣服的粗木头。
“好厉害!想不到这么一个矮鬼,居然是忍术高手?”
“一个外国人,居然会我们忍术里的变身法,这可不简单啊。”
“雾隐?这是哪个高手的流派?没听说过啊?”
“追踪忍术高手,我们恐怕不成,还是去追另一个,他受了伤,跑不了多远的。”
万难料到有雪会用忍术遁走,新撰组员惊叹交集,纷纷掉头,追白澜雄而去。却也在他们全部跑开,街道恢复无人之后,地上的那块粗木头忽然地大量喷出血来,很快就在地上染出一片血漥.
“哎唷……痛死我了……屁股一定给砍成两半了,什么破烂忍术,原来只是把人藏在木头里……”
吐出咬在口中的魔力卷轴,有雪回复成人形,哀嚎不已,慢慢地挣扎爬起。
因为考虑到可能在日本遇到的危险,当初华扁鹊曾经交给他几个草草赶制出来的卷轴,是华大巫师参阅雷因斯图书馆中的残缺资料后制作,期望在日本遇到忍者杀手时,能收奇兵之效。
“臭鬼婆,传我什么烂招,还说用这招变身忍术就可以吓跑敌人,结果还不是害我挨一刀……”
恩师所传的忍术只发挥了一半效力,屁股上给斩了一刀的有雪,疼得眼冒金星,险些晕了过去,只不过因为知道身处险地,竭力移动,想要逃离此地。
怎么知道,没爬出几步,往前攀爬的右手忽然碰到一样东西,是一只鞋子……还有穿著鞋子的男孩。
在有雪眼前,出现了宗次郎的面孔,那种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格外令他心惊胆颤。
“好有趣的忍术,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忍术高手呢,带回去拆开研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