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这么算,秦军数量虽然在三十万左右,但还有八万大军驻扎在於中和邓县,参加此战的最多二十万,经过此战之后,剩余的秦军不会超过十五万。我军虽然也有一半左右的军团没有来得及参战,但都在战场旁边,因此实力多多少少都得到了一些提升。”魏无忌解释道。
“是寡人糊涂了!”赵括恍然大悟,他差点忘了穰城的秦军并非全部秦军。
这么说,赵军获得的好处才是最大的。
如果辛辛苦苦打一仗,还给秦国做了嫁衣,赵括能气死。
“大王打了一天仗,又给将士们治伤,刚刚还在巡视军营,一直没有来得及休息,身体太过劳累了。”荀子说道,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爱兵的君主。
荀子能够感受出来,赵括是把士兵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去对待,而且不是那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怜爱,更不是将士兵当成一个消耗品,为了激发士兵给自己卖命才这么做。
这种现象不要说在君主中,在整个贵族中都是极为罕见的,荀子扪心自问,即便是他再怎么摒弃门户之见,面对平民的时候,依然会有一些出身贵族的骄傲。
“暴鸢多谢赵王救治我韩军,日后赵王若有差遣,暴鸢莫敢不从。”暴鸢郑重的说道,韩国地寡人少,面对周围强敌屡战屡败,其他国家损失几万士卒无伤大雅,但对于韩国来说,已经是伤筋动骨了,因此暴鸢比很多将军都重视士卒的生命。
“贾亦如此。”王孙贾本来不想说话,但暴鸢都这样了,他没办法不表态。
晋鄙气定神闲的坐在旁边,魏军的主帅是魏无忌,还轮不到他来表态。
魏无忌同样没有说话,他不仅是魏军的主帅,还是赵国的相国,用不着表态。
“二位言重了,寡人说过,无论是赵魏韩齐哪个国家的士兵,只要跟随寡人作战,那便是寡人的兵,寡人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二位无须放在心上。”赵括说道。
暴鸢还想说什么,被赵括伸手打断,“好了,下面诸位开始商量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吧,是攻是耗。攻怎么攻,耗怎么耗?”
“末将觉得应该攻,此番秦军大败,损兵折将,士气低迷,正是攻打秦军的最佳时机。且秦王和范雎全部受伤,我军应该乘胜追击,拿下穰城,然后攻破武关,攻入关中。”乐乘说道。
“末将以为不然,秦军虽然大败,但仍然有十余万大军,更有白起这种名将,即便我军实力是秦军的数倍,想要攻下穰城,也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之后哪里还有力量攻打武关和关中。而且……我们是联军。”庞煖看了一眼暴鸢和王孙贾。
联军的优势很明显,可以加强己方实力,壮大声势。
劣势也很明显。
可以同富贵,但无法共患难。
大家考虑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利益。
攻打穰城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个代价谁来出?
赵魏韩齐四军没有一个愿意出,谁家的士兵不是士兵,凭什么要我们的士兵上去送死,你们在后面捡便宜?
一旦各军的损失超过大家的心理预期,就会有人退出联盟。
只要有一国退出联盟,这个联盟唯一的结局就是解散。
而且这个问题无解,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问题暴露之前将敌人击败。
但秦军主帅可是白起,谁敢保证自己能够做到?
“末将倒是觉得可以边攻边耗,每天派一支偏军攻打穰城。同时散播谣言,秦王稷重伤垂危,不治身亡。秦军必然大乱。秦王稷为了安抚秦军,只能经常出现在秦军面前,伤势则会受到影响。若是过一段时间,秦王稷不再出现,则说明秦王稷已死,我军顺势发起猛
攻。若是秦王稷一直出现,我军再想其他办法。”乐毅说道。
“其他人呢?”赵括环顾所有人。
“臣倒是有一点想法。”韩非说道。
“快说。”赵括道。
“在秦军中散播谣言的同时,也可以在关中散播谣言。就说秦王稷不治身亡,范雎被白起杀害,军中诸将拥立白起为王,打算取代秦国。”韩非说道。
“秦国太子会信吗?”晋鄙一脸怀疑。
“太子信不信,就看他有没有成为秦王的心了。秦王稷自登基以来,已经在秦王的位置上坐了五十余年。太子倬没有来得及登基就去世了。臣听说,当今秦国太子秦柱,和他哥哥一样身体不是很好,能不能熬到秦王稷去世,顺利登基都是一件难事。臣不相信,秦柱就甘愿做一辈子太子。”
“即便是秦柱真的愿意一辈子当太子,秦王稷难道对这个儿子和白起就没有一点怀疑?他就不担心太子柱和白起趁自己病危之时取而代之?只要秦王稷对太子柱,亦或是白起,任何一人产生怀疑,秦军都会发生混乱。”韩非笑着说道。
疑心病这种东西,所有人都有。
而且越老越明显。
担心大将造反,担心大臣造反,甚至担心儿子造反。
“或许我们可以直接派使者联系白起,就说我赵国愿意帮助他自立为王,取秦国而代之。”李斯突然冷声说道。
去年在洛阳被秦国阴了一次,他可一直没有忘记,如今终于等到机会了。
众人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韩非和李斯师兄弟这一手太狠了,除非秦王稷对白起毫无保留的信任,否则心里必然会扎一根刺。
秦王稷怎么可能毫无保留的信任白起?
公孙龙羡慕的看着荀子,看看人家这俩徒弟,都快超过师父了,再看看自己徒弟,一个能挑大梁的都没有。
“谁愿出使秦军?”赵括问道。
“臣愿往。”李斯抱拳说道。
“李卿一定要小心,击败秦军的方法有很多,这个不行,咱还能用其他的,但李卿只有一个。”赵括郑重的说道。
“臣记住了。”李斯说道。
……
白起带着秦军逃回穰城,没有时间去安抚将士们的情绪,立刻来到秦王稷养伤的地方,求见秦王稷。
“武安君请。”侍卫通报之后,走到白起面前,示意白起交出兵器。
白起将兵器交给侍卫,进入营帐,见秦王稷脸色尚可,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秦王稷死了,或者病重昏迷,到那时,他这个手握重兵的将军,怎么做都是错。
“末将白起拜见大王。”白起抱拳说道。
“武安君来了,坐。”秦王稷指着旁边的板凳说道。
“末将败了。”白起沉声说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很正常,寡人相信武安君下次一定能赢回来。寡人之前说过,战败的责任全部由寡人承担,武安君安心防守赵军接下来的进攻即可。”秦王稷态度很是温和。
“多谢大王。”白起沉默片刻,接着说道,“末将以为,我们接下来不能一味的防守,应该以攻代守。”
“理由?”秦王稷问道。
“此战我秦军损失惨重,铁鹰锐士,黑甲军,飞廉军三支军魂军团加起来也仅剩不足千人,后备军团也几乎被打光了,想要尽快将三支军魂军团补足,只有在战场上练兵。”白起说道。
秦王稷听到三支军魂军团加起来剩余不足千人,嘴角一阵抽搐,最后还是忍住心中怒火,笑着说道:“赵军势大,武安君能够带领大部分士卒安全撤回来,已经很不容易
了。和寡人说说这一战的具体过程。”
“诺。”白起抱拳道,将这一战详细的说了一遍。
等到白起离开,天色已经晚了。
“将军,赵军派使者来了。”亲卫见白起回来了,上前禀报道。
“赵军派使者?送到大王那里去啊。”白起不悦的说道。
如果秦王没在,他身为大军主帅,将使者带到他这里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现在秦王可还在呢,肯定要先带到秦王那里。
只有秦王表示自己现在不方便见使者,让白起代为接见,他才能接见。
“赵军使者说他只见你一个人。”亲卫说道。
“让他过来。”白起朝营帐中走去。
“诺。”
很快,李斯被带了过来。
“李斯见过武安君。”李斯抱拳说道。
“本将听亲卫说,使者只愿见本将一人?”白起抬起头,上下打量着李斯,恐怖的威压从身上散出,想要将李斯看个通透。
“不错。”李斯仿佛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不卑不亢的说道。
“说吧,见本将什么事?”白起问道。
“还请将军屏蔽左右。”李斯看了一眼左右侍卫。
“使者直接说就行,我白起没有什么事情是见不得人的。”白起挥手道。
“我赵国有一个泼天富贵想要送给将军。”李斯俯身道。
白起没有说话,坐在上面静静地看着李斯表演。
“秦王稷年老昏庸,秦国太子无能。我赵国愿意助武安君称王,取秦国而代之。秦国接近一半的江山都是武安君攻下来,于情于理,秦国之主这个位置都应该由武安君来做……”李斯快速说道。
“够了!”白起脸色瞬间大变,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血红色内气从身上喷薄而出,恐怖的威压朝着李斯压来,李斯连忙释放精神力挡住来自白起的压力。
“赵王好手段,好手段!这次我白起认了,来人,将使者送出去。”白起挥手说道。
几名侍卫冲了上来,李斯也不挣扎,转身朝营外走去,同时说道,“吾之所言,句句属实,还望武安君能够细细斟酌,即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白氏子孙考虑……”
“将其嘴巴封上。”白起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不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甚至都想要将李斯杀了。
见到李斯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赵王派来劝降的,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看小丑一样看着李斯如何表演。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叛秦投赵的。
谁曾想赵国压根就没想着劝他投降,而是直接劝他称王,取秦国而代之。
白起深知秦王稷对自己忌惮,这件事如果传到秦王稷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必须立刻去见大王。”白起连忙朝外面走去,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大王本来就怀疑我,我如果直接去,岂不是有可能被抓起来?还是先去见穰侯,问问穰侯意见吧。”
相比较秦王,白起更愿意相信魏冉。
另一边,秦王稷刚刚在侍女的服侍下喝完药,正准备就寝。两名貌美的女子一左一右贴着秦王稷,帮他暖床。
军中是不允许带女子的,秦王稷本来也不想违反这项规定,但是他年纪大了,身体火力不够,每天晚上需要人暖床,总不能让男子和他睡一张床上吧。
秦王稷又不是魏王,男女通吃。
“大王,刚刚武安君见了赵国使者。”这时,秦柳从外面走了进来,抱拳禀报道。
秦王稷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寡人还在军中呢,寡人还没死呢,赵王派来使者,难道不应该送到
寡人这里来吗?
你白起什么身份?也敢越过寡人擅自接见赵国使者?
“哈哈哈,见个使者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数息之后,秦王稷忽然哈哈大笑,似乎并不在乎这件事,“赵使见武安君说了什么?莫非是劝武安君降赵吗?哈哈哈,武安君是我秦国股肱之臣,怎么可能去赵国。”
“赵使……赵使对武安君说,赵国愿意帮助武安君称王,取代……取代秦国。”秦柳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混账!”秦王稷猛地坐了起来,接着发出一声惨叫。
伤口崩开了。
“大王。”侍女吓得惊慌失措。
“这些都是赵国的阴谋,武安君断然不会答应,寡人相信武安君。”秦王稷将侍女推到一旁,大声说道。
“武安君将赵使驱逐出大营了。”秦柳说道。
“呵呵,寡人就说,武安君不可能答应。赵国还想要离间寡人和武安君,简直贻笑大方。”秦王稷笑着说道,“对了,武安君现在何处?”
“武安君去见穰侯了。”秦柳说道。
秦王稷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刚刚更换好的纱布瞬间被鲜血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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