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局陆铭的办公室。
高宝山的皮鞋在光可照人的地板上踱步,也使得寂静办公室回荡着卡卡的声音。
“老弟,有个说法,现在南平市区,只有老弟你的办公室,不在保密局的监听范围内。”高宝山突然意味深长的一笑。
陆铭笑道:“坊间传闻,高帅你还不知道么?”
孙崇古也在,在旁冷冷一笑,“保密局这样厉害,程大岁要投靠刘邦昌这样的大事,怎么没嗅到一丝风?”
昨天下午,程大岁现身海西行省金州,和海西行省督军刘邦昌一起,加之东瀛友人,为东瀛人投资的海西友好医院奠基。
这是个很明确的信号,就是程大岁,已经投靠了刘邦昌。
也确实,刘邦昌一向兵强马壮,金州兵残酷善战,现今更有东瀛驻军撑腰,野心膨胀到了极点。
不过刘邦昌和北疆督军齐怀德是死敌,在彻底击败齐怀德前,应该不会太多插手陇北事务,免得四面树敌。
所以,程大岁是用和刘邦昌一起出镜的形式暗示了他的选择,而没有通电万州道脱离陇北行省之类,更没有改变门庭时痛骂旧主的戏码。
所以,现今万州道法理上还是属于陇北行省疆域。
程大岁效忠的对象还是陇北行省督军任仲霖。
“任大帅怎么说?”陆铭没理会孙崇古,问高宝山。
高宝山摇摇头:“要咱们南平情报系统递交报告,评估一下,如果他宣布免去程大岁的一切职务,会不会得到万州道老百姓的支持,万州道的那几个团,有没有和他离心离德的。此外如果我们进袭万州道,刘邦昌直接出兵干预的可能性。”看了陆铭一眼,“老弟,这份报告,尽量三天内能搞出来。”
陆铭点点头,其实一天就可以了,万州道老百姓苦程大岁久矣,要说免去他一切职务,老百姓翘首以盼,定然鞭炮声震天,但现今万州道几个团,骨干都是程大岁山匪时的老兄弟,而且各个捞的盆满钵满,拉拢他们就算能成,也没什么意义。
至于刘邦昌,如果现今陇北军进袭万州道,刘邦昌必然会出兵干预。
程大岁改换门庭,现今最开心的应该就是高宝山,两人是死敌。
如今的程大岁,也必然成了任仲霖任大帅眼里的眼中钉。
这对高宝山是个极好的消息。
可惜的是,高宝山现今自顾不暇,对南平道的控制已经极为虚弱,为此,甚至不惜引入了东瀛人的势力来搅局,但能火中取栗的希望却是越来越渺茫。
孙崇古,则明显有些郁闷。
他是两道巡政,但现在的万州道,他再去的话,怕巡政不成反而安全会受到威胁。
而且,这样一来,他的差事也没了意义。
本来他是被自己家族推举,任仲霖顺水推舟,来维护两道和平之关系的。
现在没了万州道,他的两道巡政也就名不副实。
仅仅巡南平一道的政务?南平是有道尹的,也就是高宝山。
“唉,时局艰难啊!”高宝山摩挲着弥勒佛似的大脑袋。
孙崇古却是站起身,冷哼一声,“程大岁这个逆贼,早晚要他知道我的厉害!”
实在不明白高宝山拉自己一起来这姓张的办公室干嘛,一起唉声叹气发愁?
孙崇古大步向外走,大声道:“我这就回省城!大帅如果不发兵讨伐他,我孙家来!”
高宝山愕然看着他背影,第一次感觉,这家伙原来是头猪,这说的是什么话?
而且,本来是想探探黑山系的口风,不知道大帅有没有和江宁及黑山系有什么计划。
因为大帅和江宁及黑山系现在走得近,都要一起办银行了。
所以,这张专员的消息,怕比自己还灵通。
可还没谈到正题,这孙崇古跟二愣子一样,发脾气跑了。
“我去看看他!”高宝山无奈起身,“年轻人,就是容易上头。”
陆铭点头。
实则任仲霖已经发密电给查克森总督,试探收复万州道的话,江宁能不能给与一定程度的支持,至少在政治上,需要江宁声援,如此,多少有可能令海西的东瀛驻军产生忌惮,不会直接参与战事。
要说,任仲霖虽然四大军阀里势力最弱,整个陇北行省大小军阀林立,分裂的厉害,但能走到他的位置,自然是个狠角色。
刘邦昌要吞并整个万州道的举动,多少触碰了他的底线。
其实哪怕程大岁和刘邦昌暗通曲款,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程大岁做的实在过了,没有通电四省,可四省军阀都看在眼里,其等于昭告天下,他已经改换门庭。
自己也准备好好评估一下,未来事态的发展。
看着桌上万州道的地图,翻着桌上的文函,从高宝山走后,陆铭一上午都没有离开办公室。
桌上电话铃响起来,是外线,虽然不是红色专线,但也是少数人才知道的号码,能直接打进自己办公室的。
陆铭看看墙上挂钟,快十二点了,拿起电话,里面传来略有些惊惶的女音,“局座,我在师范附小,本来想午餐请雪若去吃好吃的呢,可东瀛宪兵队不知道为什么来抓人,抓的是李宏轩老师,而且,不许任何人走,我和雪若还有雪若的伴读,被单独带来了校长室,而且,他们说话……”
里面传来叽里咕噜几句凶恶的东瀛男音,随之电话里便响起“都都”的声音。
话筒里说话的,是丁婉君,最近她走雪若路线,讨小丫头开心,中午偶尔去请雪若吃饭,陆铭是知道的。
话筒里传来都都声时,陆铭已经起身,同时,按下了桌下的红色按钮。
……
几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师范附小的校园院门前。
本来门前有几名穿着茶褐色军装荷枪实弹的东瀛宪兵,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被鸭舌帽小伙子们的黑洞洞枪口抵住。
陆铭大步入内。
校园里,很多教室前后门处,都有东瀛宪兵把守,里面学生好似都龟缩在角落。
不过东瀛宪兵恪守职责,都各有分工,大概也想不到有人会强行闯进来,是以就算看到了校碑大道上正向办公楼方向走的陆铭一行人,也没人来阻拦。
但二层小办公楼前,却站了一排十几名荷枪实弹宪兵,而且,听里面动静,正闹腾呢。
一名宪兵小队长见陆铭等人走近,迈上一步伸手做出停的手势,叽里咕噜说着话,大概是问你们属于哪个部分的。
可话音未落,宪兵小队长勐地身子一滞,却是脖子上隐隐作痛,一柄寒森森短剑抵在了他脖颈大动脉上,短剑的主人,是一名阴恻恻驼背老太太。
陆铭脚步不停进内,那十几名宪兵猝不及防,本来都以为是来的自己人,就是不知道是隶属哪里。
有反应快的,都捂着手怪叫枪械落地,却是被大小果两个小学生似的小不点用利刃迅速的划过他们手腕。
举枪慢的,都被鸭舌帽小伙们的黑洞洞枪口抵住。
紧跟在陆铭身旁的卫队长常磊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专员身边的这一老二小,简直就是三个怪物。
本来准备的各种说辞全用不上,只能紧紧跟着专员脚步进楼。
二楼走廊中间位置一个房间前,围着十几名东瀛宪兵,正哇哇乱叫。
也有生硬的中洲语,“你们先放人!我保证你们的安全!”
声音对陆铭来说有些熟悉,正是岗川一郎。
“岗川,怎么回事?为什么扣押我的人?!”陆铭大步走过去。
岗川一郎转身,愕然看着陆铭等人,自想不到,陆铭会出现在这里。
“校长室里,抓了我们川本少爷的,是你的人?”岗川一郎神色有些焦急。
陆铭点点头:“看来是了!”
雪若的伴读青娥十九,看来不辱使命,逆转了局面。
“那你快叫她们放人!”岗川一郎急急的,这一刻,大概询问陆铭是怎么来的,都不再重要。
陆铭走上去敲敲门,“十九,是我,你们没事吧?”
门吱扭开了条缝,陆铭进去后,没等岗川一郎反应过来,又被紧紧关死里面落了锁。
校长办公室不大,却见丁婉君花容失色,搂着雪若在一个角落。
看她们衣襟没乱,陆铭微微放心,有十九在,看来没吃任何亏。
“那个叫什么川本的少爷呢?”陆铭问。
站在陆铭身旁白衣黑裤的清秀女孩,正是青娥十九,低声说:“已经死了。”指了指屏风,想来,尸体在那屏风后。
“奴婢刚刚选好逃生路线,准备带雪若小姐和丁小姐从后窗上楼顶,再从楼顶西侧下去,那边没几个东瀛奴,奴婢可以带两位小姐逃走,所以,觉得这东瀛奴没了价值,就……”
陆铭点点头:“做的不错。”这十九,还真是个人物。
突然觉得,琉璃也不是就知道给自己出难题或者搞变态行为,也是个好帮手。
“哦,奴婢杀人时,让丁小姐蒙住了雪若小姐的眼睛,便是尸体,雪若小姐都没见到,从头到尾,那东瀛奴也没碰到过雪若小姐衣角。”十九赶紧禀告,这件事,比杀人重要多了。
陆铭点头,看了看俏脸变色的丁婉君,看来她不是被东瀛人吓得,是被十九吓到了。
当然,毕竟是军校毕业,和寻常女子不同,见到杀人,倒没吓得真怎样。
陆铭看了看表,“好,我们走吧。”
不用问也知道,是那什么本川少爷跟着来抓人,看到雪若、十九和丁婉君三人站在一起,立时起了色心,带三人来校长办公室欲行不轨。
“局座,我方才和东瀛人说了我是保密局的,也亮了证件。”丁婉君急急走上两步。
陆铭点头,十九开门,陆铭走出来。
岗川一郎就想往里进,可突然发现,保密局的特务们,已经占据了门口有利地形,且拦住了他。
他一心挂念里面贵少爷安危,旁的都顾不得了。
毕竟听士卒回报,里面一名女子很是凶悍,直接将跟随川本少爷的这个士卒踢了出来,而且被踢得躺地上半天喘不上气,那女子更掐着脖子就将川本少爷小鸡仔一样拎起来,又一脚踢上了门。
是以,岗川一郎投鼠忌器,才没敢硬破门而入。
“张专员,川本少爷怎么样了?”岗川一郎急急的问,“没挨打吧?”
这贵少爷少了一根汗毛,他怕都会大难临头。
川本少爷是川本家族派来南平秘密考察的,也是一种历练,又喜欢凑热闹,新鲜好奇,所以参加了这次行动。
谁知道,会闹出这种事?
“没挨打。”陆铭点点头。
岗川一郎松口气,神色立时严肃起来,“张专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向里面看:“川本少爷呢?”
陆铭道:“没挨打,但已经死了。”
什么?岗川一郎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你说什么?”
“死了,该死就死了,什么说什么?”陆铭蹙眉,“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你要就这件事给我解释的清清楚楚,我也会正式发照会给你的东瀛本部上司,至于你的罪责,要等我调查清楚再说。”
“你说什么?”岗川一郎失魂落魄,思绪完全紊乱。
直到陆铭一行人向外走,他勐地摸出手枪,“你们给我站住!”
他身后的宪兵也都抬起了枪。
陆铭指了指走廊南侧的落地窗,“你向外看看。”
岗川一郎转头看去,虽然离得远,但能看到,校园门口处,几辆军用卡车驶进来停下,从车上,快速跳下来一个个绿军装士兵。
“是我允许你们暂时离开,但任何人你们都无权带走,你和你的人,留下武器可以离开,至于最后你们的罪责,等我调查清楚。”
陆铭转身自顾自下楼,押后的鸭舌帽小伙子们,排成几排,枪口对着宪兵,慢慢后退。
“啊……”岗川一郎回神,插上手枪,急急的进了校长办公室,随之,便传来一声嘶嚎。
川本少爷的死法,是东瀛人传统里最悲惨的,被人割喉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