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三天,张煜几人还是和他们分开,看训练,和一些延安将领交流心得,赵子赟这边主要是了解了边区民族政策的一些特点,接着去看了延安的兵工厂,并与周公初步商量了一些合作,他答应为延安兵工厂培训工人,让俞鸿钧吃惊的是他居然同意延安派技术人员到察哈尔的兵器研究所学习。
“子赟,是不是太深入了?”俞鸿钧抽空问道。
赵子赟其实这两天也一直在观察俞鸿钧的态度,这很重要,俞鸿钧这几天所表现出的更多的是困惑和疑虑,而他也是不停的刺激着俞鸿钧的神经。
“鸿钧兄,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集合察绥两省的力量,有没有可能战胜延安?”
俞鸿钧想了想:“这很难说,恐怕两败俱伤的可能性很大。”
“那好,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中日战争结束,重庆不管是打他们,还是我们,胜算几何?”
俞鸿钧犹豫了下:“在我看来,重庆胜算在七成以上。”
赵子赟笑了笑,他心里知道,重庆的胜算最多五成,不过他没必要点明,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延安、重庆三方,哪两方开战的可能性大?”
俞鸿钧脸色瞬间变了,他其实也从朋友那里听到一些说法,思索再三,咬牙道:“看似是重庆和延安,不过我认为,我们和重庆才是最可能开战的,而我们和延安,可能性不大。”
“鸿钧兄,两虎必然相争,三虎反而会观望,谁都不敢动,我们的蒋委员长你不是不了解,和他联合必然死路一条,明白了么?”赵子赟拍了拍他的肩膀。
俞鸿钧有些呆滞的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他以前坚定追随蒋公,如今弄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对他来说,前途有些渺茫。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赵子赟道:“我希望鸿钧兄明白一点,为满足一些人的私心,为他们做事,必将被唾弃,忠君不可有,但爱国不能放,包括我在内,同样如此。”
俞鸿钧心中震动,望着他道:“那真打起来怎么办?”
赵子赟望着远方:“我就是要让这种事尽可能不要发生,如果真打起来,也要将损失降到最低,鸿钧兄,一起干吧。”
“可是…..”
“不用可是,现在还有日本这个敌人需要战胜,我答应你,到时候你不愿意,既可以走,也可以回去。”
“那…..,好吧。”
二人的谈话其结果是让俞鸿钧放下心头杂七杂八的不去想,抱着不问今后事的态度,作为真正的旁观者去看这里的一切,跟着赵子赟看,听,往往可以看到听到更深层次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让俞鸿钧开始明白赵子赟为何重视延安,如果真有一天是敌人,这个敌人是可怕的,也让他明白,换做是他,也宁愿和重庆为敌,而不要招惹延安。
其后一天,出了个小插曲,张煜等人和延安将领交流时,为装备重要还是意志力重要产生了争论,各有各的道理,延安将领就举例说他们以非常差的装备,曾经在瑞金抵挡住了老蒋几十万大军的围攻,意志力是决定性的,张煜则举例说第一次察哈尔战役,二十五集团军依靠强大炮火,将日军打得抱头鼠窜,装备的作用不言而喻。相比之下,张自忠觉得都重要,他前期是靠顽强的意志力拼搏,一把大刀就让敌人胆寒,但后期依靠装备,也取得不俗的战绩,不过他的说法被说成是和稀泥。
最终,张煜将这个争论摆在了赵子赟面前,请他评判,由此,也致使赵子赟的一句话广为流传:“装备是外因,意志力是内因,只说意志力不考虑装备是傻子,只说装备不重视意志力是蠢蛋。”
这句话让延安高层极为重视,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事,也透露出赵子赟在政治上的一些东西,其含义隐含着是说信仰是片面的,为此,在经过仔细斟酌后,毛公终于决定,开始正面接触。
这是一次察绥军政官员和延安上层的第一次碰撞,准确来说,是赵子赟一人和延安思想的一次交锋。
说交锋,是因为会议一开始就偏了,一些留苏人员早就憋着气等着这一天,在赵子赟简单说了他对这里的印象,并欢迎在座之人去张恒考察的话后,便有人直截了当提出了他在外蒙上的重大失误,造成了外蒙和日本人的联合,是完全没有搞清楚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的问题。
“失误?我不这么看,如果从我的角度来说,其实是个机会,让我以后有理由收拾乔巴山,可以这么说,我们收复外蒙的机会到了。”
所有人都没料到他如此直白露骨,周公惊讶之余,却知道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以前由于苏联的干涉,赵子赟是不可能彻底攻占外蒙的,但现在,不管从哪个方面说,他吞并外蒙都是义正言辞的。
“你这样做,是挑衅伟大的苏维埃!”
“挑衅?”赵子赟觉得有意思:“就算是挑衅吧,其实日苏密约签订,我就是宣布苏联为敌人,又能怎样?我不相信全国民众不站在我这一边!再说了,外蒙以前、现在、今后,都是中国的领土,这一点,希望你别忘了。”
以国家、民族来说事,已经是不败之地,不过有人不甘心,“苏维埃和日本的协议,有你在外蒙肆意而为的因素,可以说,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闻言,赵子赟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不,你的说法完全站不住脚,日苏密约是苏联的政治需要,别太把你们那位斯同志想得太好!”
“你这是污蔑!”
赵子赟摇摇头:“其实我很佩服斯大林。”
他这一句话让所有人再次吃了一惊,不明白他的意思。
“抛开政治上的因素,我可以说斯大林是一个爱国者,一个合格的国家领袖,列宁主政的时候,曾经提出废除沙皇签署的一切不平等条约,但斯大林上台后,绝口不提此事,因为他知道,这关系到苏联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怎能轻而易举的还给他人?”
“现在,在德国咄咄逼人,日本占据东北的形势下,他毅然和德、日签署协议,避免将苏联带入战火当中,甚至由此获得巨大红利,我想你们应该听说苏德一起瓜分了波兰吧?作为一个国家领导者,他为苏联这个国家谋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屋中人一下子被他说懵了,几位高层领导陷入沉思。
“同样作为马、恩思想的追随者,我觉得你们应该以斯大林为榜样,而不是把他当做神一样供起来,国际歌里有句歌词,叫做从来都没有救世主!”说着,他手朝后,指着墙上的马、恩、列、斯的画像,“他们,也不是救世主,中国的事情,中国人说了算,同样,中国**的事,在座的诸位说了算!”
一个国民党党员,一个准军阀,一个曾经的卖国贼,居然在这里说出了这样的话,别说普通人,就是毛公、周公都有些恍惚,心里只有一个疑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无人反驳,也无法反驳,会议到此,已无法继续下去,找了个理由,周公宣布散会,和毛公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他便追了出来,来到院子里赵子赟的身边,“赵主席,我们谈谈?”
“好啊,周公,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到延河边走走?”
二人就这么一路步行,两边的保卫人员远远跟着,来到延河边,周公见他凝望着宝塔山,问道:“赵主席来延安多日,有何印象?”
“有朝气,有活力。”
周公笑了笑:“赵主席应该还有其他不好的说辞吧?”
赵子赟也笑了:“周公睿智,这里给我的另外一个印象是贫穷、落后。”
周公脸色差了不少,“我们条件是差了些。”
赵子赟摇头:“条件差不是问题,关键在于观念,周公,我冒昧问一句,贫穷是**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目标就是让劳苦大众人人有饭吃,有衣穿,建立富强民主的国家。”
“那为什么这里有些人会为自己曾经是穷苦人而自豪,光荣,仿佛高人一等一般?”
周公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道:“赵主席,这些日子你我交流很多,我也很钦佩赵主席的为人,今日我很想听听赵主席对我们的看法,哪怕是批评、不好听的话都可以。”
赵子赟犹豫了下,说道:“周公可知道我为何与重庆格格不入吗?”
“愿闻其详。”
“很简单,重庆代表的是你们所说的资本家、买办、地主的利益,我想周公现在也能够体会到,一个政府,除了政治、军事、外交上的东西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经济。”
周公点头,“是的。”
“经济的来源决定了政府的政策走向,周公不要小看,利益集团能够通过各种手段胁迫政府妥协,从老蒋的角度来说,我相信他绝对不会置民众的死活而不顾,这毕竟会威胁到他的统治基础,不知我这么说周公是否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