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回春,冰雪消融,张恒又将迎来新的一个春天,历史继续在缓慢行进中转变,在和老蒋的博弈当中,赵子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宋万成提供的药品物资,不,应该说是钱,让赵子赟嘴里的重庆利益集团成了他的帮手,赵子赟的潜在警告也让老蒋无法忽视,清理了军统、中统的一些点背后,透露着你别逼我,逼我就翻脸的信号,由察省传来的两大集团军合并,秘密成立了五个主力兵团的信息也让老蒋动弹不得,他不得不考虑一旦不理会赵子赟的要求,二十二集团军,甚至是十四集团军会不会彻底倒向察哈尔,那样,哪怕是撤了卫立煌也于事无补。
而延安一行则给老蒋带来巨大压力,吴稚晖等几个核心幕僚都无法忽视他的这个举动,何况不管是有意无意,赵子赟在延安滞留了太长时间,谈什么重庆自然不知道,但从常理判断,若是双方没啥说的,就是赵子赟想待着,延安也不见得要围着他折腾,毕竟周公陪着他四处溜达不是什么打听不到的秘密。
周公何许人,老蒋太清楚了,当年在黄埔军校,就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何况据戴笠收集到的消息来看,十八集团军也不是明面上的几万人,加上杂七杂八的武装,有可能已经突破二十万人,延安若是和张恒联手,那北方彻底不在掌控之中。
而且日本人占据了太原,老阎已经再也无法掌控晋北,察绥合并后,赵子赟立刻派人接管了晋北重镇大同,从此,这平绥线已经彻底成了察绥的内部铁路,现在根本不要指望阎锡山还能来个咸鱼翻身,陕西已经要命了,十有**还要送一个山西,面对这种压力,以及利益集团为赵子赟说好话,最终老蒋还是妥协,将赵子赟通过宋万成递过来的橄榄枝接下,答应了他的要求,当然,在他看来,现在得稳住赵子赟,再找机会,折腾半天,这场暗战唯独戴笠损失了人手,让他愤恨不已,也埋下了一个不小的隐患。
妥协不代表无作为,老蒋彻底停发了十八集团军的一切物资和饷银,作为对延安的惩罚,并更加严厉封锁延安和关中地区的联系,对于赵子赟,则是要求他负担二十二集团军、十四集团军的全部物资和饷银,这是你要求留下的,自然由你负担,由此,也减轻了老阎的负担,把老阎朝重庆拉过去一大截。
如此一来,察省压力剧增,好在延安方面随即发来电报,说重庆的做法早已在他们预料之内,没有他来延安这档子事情,一样要发生,不必放在心上,自力更生才是出路,但山西两个集团军所带来的压力依然不轻,组织物资是一回事,跨过日军封锁又是另一回事,西安封锁了延安的出路,也间接封锁了察省经陕北再到晋南的通道。
只能小批量的运送,这件事一度让赵子赟焦头烂额,唯一的好处是两个集团军绝大多数中下层军官和士兵对重庆恨之入骨。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从延安返回,简单过了春节,赵子赟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相互仰慕已久,却从未谋面的刺杀大王王亚樵。
这位杀手之王来张恒应该说是负荆请罪,察省海军几乎全军覆没在他看来,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手下人的疏忽是最大的原因,这大半年,王亚樵在痛苦和悔恨中度过,尤其是渔民嘴里那惊天动地的爆炸,让亲自乘船到海岛查看的他泪如泉涌。也让他发誓一定要报仇,也正是这个誓言,将他来张恒面见赵子赟请罪的时间拖了大半年,现在,他终于可以踏上张恒的土地,付出巨大代价之后,上海特务机关遭受了重大打击,无数人横尸街头。
面对王亚樵的请罪,赵子赟完全不接受,他带着他来到阳高云门山,指着察哈尔海军阵亡将士碑,又指着周边早已延绵好远的阵亡将士碑说道:“他们征战沙场,无怨无悔,在这场国战中,还会有更多人的名字刻在上面,而默默无闻献出生命的更是不计其数,我们活着的人不能活在悔恨之中,必须继续下去,用胜利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王亚樵哭得一塌糊涂,回到张恒,大醉一场,醒来后找到赵子赟,要加入集团军。
闻言赵子赟笑了:“先生大才,这岂不是大材小用?”
王亚樵不解,问他何意。
“在和先生说我的想法时,我有个观点,想先说与先生听。”
“请说。”
“我认为,战争结束后,所有的帮会,都必须清除,不知先生能否接受?”
王亚樵色变:“清除所有帮会?”
“是的,只要是我管辖之处,我都要清除,希望先生能够支持我。”
犹豫好一会,王亚樵问道:“这清除的意思是……”
“解散,以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但以后还要犯事,严惩不贷!当然,有能力的人我也会考虑给予适当的安排。”赵子赟随后解释了他为何要清理帮会。
沉思良久,王亚樵道:“就我个人而言,我同意你的看法,世道真太平,当官的不贪腐,不卖国,混帮会不是出路,如果你确实能给我手下兄弟一条出路,我可以解散。”
“先生放心,逼人跳墙的事情我不会做的,我还想请先生做出一个表率,安排先生手下兄弟义不容辞。”
王亚樵是相信他的:“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想让我做什么了吧?”
“听说汪精卫到了上海,想要成立新的傀儡政府,先生没有些想法?”
王亚樵愣了下,“此人当真是卖国卖得彻底,我明白了,此人交给我!”
赵子赟道:“先生,我以为取了他的性命,不如断其手足,让他的主子对他失去信心,先生想想,若是他死在自己主子手上,岂不是一件很妙的事?”
王亚樵大笑:“好,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说断其手足,还有两层考虑,第一,汪的保卫必然很严密,下手并不容易,还会造成不小的伤亡,但跟随他的人就没那么难刺杀,我们可以先易后难,第二,我们也可让那些想投靠他的人掂量掂量。”
王亚樵点点头,“有道理,我这就回去安排。”
“不急,此事不是先生单独去做,我也有人手的。”
王亚樵不以为然,等他再次见到董虎,才知道赵子赟说的绝不是简单的几个人手这点事,在三四年以后,董虎就在上海布局,除了大量的信息收集点外,还有不少秘密落脚点,更让王亚樵吃惊的是董虎在上海准备了大量的武器弹药,手榴弹、手枪、冲锋枪足够发动一次大规模暴动,更有甚者,王亚樵居然看到清单上还有迫击炮!
好几分钟,王亚樵都说不出话来,他可不相信赵子赟这些是为日本人准备的,难说初衷里有对付他的一些成分,其他的说不清楚,如果赵子赟说灭了他,以前不信,现在绝对相信。
董虎倒是没看到他脸上的一丝惊恐,说道:“这些都是我们为日本人准备的,前段时间,我还在想到底怎么用好这些武器,如今王先生来了,这下好办了。”
“真是为日本人准备的?”
“一点不假,否则我们花那么大力气做什么?不瞒王先生,我们在平津也有这样的准备。”
一句话说的王亚樵从惊恐立刻转向无限的惧怕,这已经不是人做的事,幸好对方惦记的不是自己,否则知道后直接抹脖子算了,脑海中闪过汪精卫抵达上海时的得意神情,心道,你小子惨了。
对于和王亚樵合作,察省军政几位要员还是有疑虑的,董虎的调查表明,杀手之王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背后有着南方原军阀要人的影子,俞鸿钧就很清楚这一点,他担心其身后的政治因素会将察哈尔拖下水。
俞鸿钧的疑虑,赵子赟也不是没想过,其实民国帮会背后,都有政治利益在里面,他和王亚樵说的清楚帮会势力的话,也包含着一种试探,意思有两层,第一,王亚樵以前的政治背景他不关心,让他放心,第二,就是以后就别想了,包括背靠察哈尔打政治牌也不可能。
从王亚樵的态度来看,赵子赟认为他不但听清楚了,也做出了抉择,主动也好,被逼也罢,都说明他是有心脱离政治的,这可能和时代巨变有直接关系,现在的中国,谈政治已无意义,生存为第一要务,也许王亚樵自己不认为还有机会看到战争结束的一天。
他将分析和俞鸿钧等人说了,俞鸿钧接受,不管怎样,王亚樵和察省合作,总比在对立面要好,他只是提醒董虎一定要注意他背后的政治势力。
董虎是和王亚樵合作过的,他清楚王亚樵现在一门心思想收拾日本人和那些卖国贼,加上和察省合作后,他已经不是很在乎原来身后的政治势力,至少抗战结束前,他认为是可信的。察哈尔海军一事虽然确实是王亚樵的人疏忽,但董虎知道,能隐藏这么久,实属不易,王亚樵的本事可见一斑,有了他的配合,上海行动人员将如虎添翼。
二人商量的结果便是确定目标和行动分开,王亚樵负责侦查和情报,具体执行由潜伏在上海的特别安全局行动人员执行,两者不搭界,让日本人无从查询。当然,刺杀名单由董虎这边草拟,为何这么做,王亚樵不是太明白,其实董虎也不明白,这是赵子赟的要求,原因简单,上次出击热河后,邓主任说过他们的人有被误杀的,这次上海行动,赵子赟不敢大意,正在和延安商量如何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送走王亚樵,已是冬季的末期,新一年工作计划会即将召开,这事本应在二月过了春节就举行,但绥远方面新伊克昭省筹备还有些事情未完,锡省的事情也有些要解决,石瑛出任议长的省议会改组也在进行之中,这会议便推迟到了三月底。
俞鸿钧从延安返回,已经知道他即将接任陈淑珍的秘书长一职,成为察省实际的最高领导人,赵子赟如此重用,让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在和陈淑珍交接和交谈之中,他也侧面打听过,陈淑珍言语之中,表明她是知道赵子赟在延安说的话,并未表现出特别之处。
俞鸿钧不知道,陈淑珍知道的更多,赵子赟回来后,便召集核心领导层会议,把那一晚和延安高层密谈的内容向几人做了交待,傅作义作为新增加的核心成员,第一次听到了察省的秘密。
那一晚的谈话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双方还未到那一步,若说能引起轰动的,就是赵子赟和毛公达成一个意向,双方进一步加强合作,并作出一些有利于对方的调整,由于赵子赟头上也带着国民党党员的帽子,这说成是一种新的国共合作也算挨边。
除此之外,是一些具体的事,比如双方人员互派,直接参与到一些工作当中,增加了解,为避免刺激重庆,察省不在延安设点,但张恒办事处的级别提升了,不仅仅是简单的联络机构,而是一个延安的行政机构,直接领导包括张家口市委在内的察伊锡三省全部工作。还有就是,察省北方大学将开马、恩著作的选修课,从另一个视角来看**思想,同时,延安将对一些宣传进行调整,而察省也将自己的宣传中加入一些延安的东西,将一些东西弱化其政治色彩,探索更为有效,接受度更广的说法,比如延安宣传的消灭资产阶级就做了改变,成为消除剥削现象。
众人同意这样的接触和探索,毕竟这不是谁跟随谁的事,而是双方寻求更大范围合作的可能,何况这些年察省的做法有不少地方与延安有异曲同工之妙。
至于延安为何有这样的态度,赵子赟没说,那一夜有些事情也没必要都交待,只有陈娇儿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毛公、周公起了决定性作用,赵子赟的两个问题让毛公更加重视起他来,毛公在和赵子赟商谈时,就说他的两个问题击中要害,而当下重庆就是没有解决好这两个问题,某种程度上毛公都认为无解,不过探索一条合理的路还是有可能的。周公则是根据他这些天说的,向其他人指明,当下的察省,就是赵子赟想法的一种体现,有着苏联和西方结合的雏形,赵子赟并不是纸上谈兵,以往延安只有苏联一个成功经验可以学习,现在多了一个,为何不认真分析呢?双方甚至约定,一旦有基础,在边区和察省各选择一个县,双方合作,进行一些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