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日同一天,张家口三十一军军部,所有人都神色匆匆,仿佛又有什么大事发生,赵子梧阴沉着脸坐在桌前,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阎锡山出兵大同!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赵子赟这次出兵沈阳很难保住秘密,和东北军开战的可能在他计划之中,哪怕是时间比他预料的早也不是问题,东北才是大事,只要能顶住张学良一开始的进攻,随着日本人占领东三省的消息大白于天下,他相信张学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违,一意孤行和他血战到底,至于丢点什么甜头和好处给张学良下台阶,他还没想好。
但阎锡山也来凑热闹就麻烦大了,两线作战他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全国舆论要求他们停战,一致对外。
一直以来,借助老师王颂对国内大势走向的把握,赵子梧算是游刃有余,不过这回,他和王颂都失算了,大势对他们不利!
在出兵沈阳前,恰逢老蒋想要独霸权利,造成内部权力之争达到顶峰,汪精卫、孙科等人到广州另立政府,和南京对抗,老蒋火烧屁股,被逼下野,最后连日本人趁机占领东北都没顾上!
九一六事变前,老蒋的下野,倒是给广州不少压力,但也给了躲在大连阎锡山机会,他玩了一出险中求胜,趁机秘密潜回山西太原,只是外人不知道的是他在大连就和日本人达成了一些协定,他协助日本人占据东北,日本人支持他入主华北,换句话说,老阎对日本人想要染指东北是略知一二的!
一旦强大的东北军失去了根基,军心涣散不说,这张学良的地位还稳不稳都两说了,阎锡山能够看到他重新崛起的曙光,只不过面前还有一只拦路虎,这便是察哈尔的赵子梧,说心里话,老阎有些怕他,这厮看大势眼光太准了,老阎生怕东北军的瓦解被赵子梧把握住,趁机占了平津,那他就一无所获了,除非先将这只拦路虎解决掉。
老阎召集幕僚,不管如何想,都没有解决赵子梧的借口,大同勉强算一桩,可这事怎么也得先谈谈,谈崩了才有动手的可能。不过这需要时间,而老阎缺的就是时间,他没想到日本人动手这么快,他都没能完全掌控山西,更别奢望清除赵子梧了。
不过天赐良机,赵子赟在沈阳的事情一曝光,阎锡山就知道机会来了,张学良前有丢失东北之责,后有赵子赟抢劫之怒,山西不管如何折腾,他都顾不上!要想有所作为,军队是第一位的,老阎果断出手,他首先借助学生闹事,逼得山西省党部出面弹压,忙中出错,酿成血案,然后出手拿下省党部,造成南京中央对山西的失控,随即将军队抓在手里。这一路组合拳,老阎还是担心南京和张学良的反应的,随即传出张学良兵进赤峰,和察哈尔全面开战的消息,老阎真是喜出望外啊,这种乱局之下,他想不掌权都难了,和一帮幕僚、主要将领密商几日,解决赵子梧,占领察哈尔,伺机重返平津的思路形成了,为此老阎做出了攻打大同的决定!他一边派人去张学良处游说,给外界造成他是受北平军分会的命令攻击察哈尔,一边开始接触李服膺,想要在这次混战中火中取栗,重建晋绥军!
“军长,现在可以和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吧?”邓明道此时心里异常恼怒,从日军突袭沈阳又被偷袭以后,他就从各方消息中发现不对了,前后一联想,三十一军前端时间的怪异举动就有了答案,他相信此时在沈阳的军队一定是三十一军在多伦的几个团。
已经没有隐瞒的任何必要,赵子梧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邓明道听得胆战心惊,这件事南京怪罪下来,他是脱不了干系的,李肃则是一言不发,从头到尾,赵子梧就没向他透露一个字,他觉得这是赵子梧对他不信任的表现。
“如今张学良、阎锡山同时向我们发动进攻,军长有何打算?”邓明道问道。
“打算?”赵子梧轻轻笑了笑,“此时还能怎么打算,他们出招,我们只有接着。”
虽然心里不爽,可自己的前途是和三十一军连在一起的,李肃不得不思讨着如何应对眼前的烂摊子。
“军长,要靠我们三十一军两线作战是不现实的。”
“这个我知道,因此,我想以三十一军为主力,对付张学良,三十军来对付阎锡山。”
“就算能动用三十军,我们也打不赢这场仗!”邓明道气呼呼道,他不明白赵子梧那里来的自信,敢同时和张学良、阎锡山开战,光打一边,都不见得能讨好。
“谁说要打赢了?我们只要拖得住就行。”赵子梧笑道,“我就不信这样下去,他们能不顾东北沦陷,联手来灭了我。”
李肃和邓明道相互对视了一眼,虽然不关心政治,但赵子梧说得确实在理,一旦战事拖久了,各界必然会质疑他们放着东北不顾,进攻察绥两省,不管怎样,在沈阳和日本人硬碰硬的干了一仗的可是三十一军,这是大义。
“如果我们弃守大同,退守察哈尔境内是否会好一些?”李肃指着地图道。
“这个我也考虑过,眼下恐怕不适宜,我们一旦全线退守,先不说阎锡山会不会继续进攻,首先我们和三十军的联系就断了,如果阎锡山全力先解决三十军,李肃,你认为他们能撑多久?”
这个问题李肃根本不用多想,他心里认为一旦出现这种局面,凭借三十军和晋军千丝万缕的关系,恐怕连三天都撑不下去。
“因此,大同必须守一守,我打算从二十师中带一个团前往大同,连同丰镇警备团一起驻守,然后让三十军尽快增援大同,至于张家口,由二十师剩下两个团,连同怀来、延庆的警备团驻守,我已电令特木得集合骑兵师,只要他们到了张家口,张学良从这里进攻的可能性不大。”
“从张学良出兵赤峰来看,他应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邓明道说道,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先从三十一军自身考虑,“我们可以在张家口设置两道防线,怀来、延庆的警备团连同二十师一个团先守住宣化,张家口留一个团和炮兵团,骑兵师作为机动,这样短期守住这一线问题不大。”
计划很快制订出来,众人都知道胜算不大,唯一的希望就是像赵子梧所分析的,时间拖久了,南京方面都不得不出来调停争端。至于赵子赟到底在沈阳抢了什么,弄得张学良大为光火,还没空清算,不过到时候总是要吐出点来怕才行。
从地形和交通来看,赤峰地处热河中部,要想守住赤峰,必须守住赤峰城和南边的重镇围场,在分析各方得到的消息,赵子赟和陈振林都认为东北军虽然分为东、南两路,不过主攻方向依然是朝阳方向,从承德进攻的南路军表面上要多于东路军,但那并不是张学良的绝对嫡系,而且承德到围场路线过远,后勤压力远远大于朝阳方向。
分析归分析,东北军三万多大军带来的压力还是很大,赵子赟对此很是担心,相反,张志新虽然怪话连篇,但大战将即,他也不得不认真应对,说实话,他并不认为三万多人是多大的麻烦,当年独立旅就在天镇凭一己之力硬抗了高维岳的第九军,在都河也只是一万多人马就彻底让阎锡山两个军烟消云散。
只是这一次战斗和以往有很大不同,不管是当初在天镇,还是后来的都河,都不像今天这样需要死守,当时的独立旅也好,独立师也罢,可以灵活战斗,在什么地方打也可以依据具体情况选择,而今却只有一条路。
“围场方面,由张师长的二十二师两个团负责防守,骑兵师两个连配属这个方向,主要袭击对方的后勤部队。赤峰由十七师连同二十二师周飞虎团防守。”赵子赟指着地图道。
“围场方向是不是兵力有些不足?”张志新蹙眉道。
“我已经电令多伦警备团赶往围场,到时候如果张师长有异议,可以让周飞虎团归建。”
“楚峰的突击队分成两队,分别配合赤峰和围场。”
等他说完,陈振林起身站在地图前道:“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足够的准备,缺少重武器,尤其是火炮,防守起来压力很大,东北军这次可是连飞机、坦克都出动了。”
“可否请军长调一部分重武器过来?至少后面的仗要好大些。”
“我已经给大哥发报,至于大哥如何调配,还不得而知,不过,我们要先做好打恶仗的准备。”
十月三日,朝阳方向的东北军完成了集结和最后的准备,开始逼近赤峰,在赤峰东二十里一个村子,常经武放下了他的指挥部,和察绥军对阵,他并没有多大把握,赵子梧出道以来,纵横北方,从无败绩,弄得很多人都不愿意和他对阵。
不过这一次常经武还是有点底气的,二十几架高式gii型、g3飞机,十多辆雷诺ft-17坦克,这些都是察绥军难以应对的大家伙。
“总指挥,根据空中侦察和我们的人前出侦查报告,赵子赟在赤峰共有一个师零一个团,总兵力九千人,围场方向他只放了两个团四千多人。”一名参谋在地图上标注着。
“他还是很清楚我们才是主攻,他的防守如何布置的?”
“他在老哈河设置了第一道防线,兵力约有一个团,在东山设置了第二道防线,大约也是一个团,其余两个团在县城,看来他是要节节抵抗。”
“羡韬兄,他明知打不赢,为何还要死守?”张廷枢很是不解。
“于总指挥来电说北边发现大批人朝赤峰而来,我估计就是从沈阳出来的,他怕是要死守一下,让这些人返回多伦,一旦让他退回多伦,就不好打了。”
“那倒是,赵子梧在多伦的防御可是很强的,如今看来,他当初在多伦修这些防御工事怕就是为了今日。”
闻言常经武脸色变了,“蔚久,慎言,军心已经不稳了,这话传出去,赵子梧就不是人是神了!”
张廷枢知道是什么意思,自从赵子梧偷袭沈阳事发后,不少高级将领都对当初赵子梧在多伦修防御有了认识,如果真是为了今日之事,那太可怕了。
“他这弟弟也是一根筋啊,要是我,怎么也先撤回去,我想总司令收回赤峰,再截获他从沈阳弄出来的东西,这气怎么都消了,东西两线作战,他可真敢啊。”
张廷枢所说的赵子赟并不是没想过,当他接到电报,得知阎锡山也出兵大同后,便有了这种想法,反正也不是一无所获,秘密弄来的钱已经运抵多伦,兵工厂不行就慢慢再想办法。
只是这个建议被大哥否决了,一来赵子梧舍不得,二来他也不敢相信张学良会到此善罢甘休,不打一打,他不相信各方会坐下来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