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因为贾六不是那种斩尽杀绝的人。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而且他虽冒姓爱新觉罗,但终归也是爱新觉罗的女婿,这一点没法改变,所以身为姑父,没必要把内侄们都弄死。
要怪,只能怪永珹这孩子命不好,赶上维新皇室最大的危机。
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只能委屈这孩子做出一点小小牺牲。
护送和珅北归的专车已经备好,沿途都是按中堂待遇安排,贾六可谓是仁至义尽。
究其原因,除了和二的确对他有恩,也是实在欣赏和二的理财能力,希望对方能够在大局彻底定了后出任维新朝廷的户部尚书,负责大清与西洋各国的贸易。
也就是充当大清的钱袋子。
至于和中堂将来贪不贪,贾六心中自也有小算盘。
不管是乾隆朝的国情,还是他维新朝的国情,**都是难以避免的大问题。
他能做的,就是将这个问题控制在国家发展可以接受的程度之内,并在有生之年将蛋糕做到最大,确保底层民众能够享受到国家进步带来的红利。
做到这一点,他就无愧于世人了。
制度上的监督以外,也可以建立官员绩效制度。
好比和珅主持户部一年能为大清国库创收上亿两,那按绩效给人家个几百万两肯定不过份。
因为换个人主持户部,未必就能为国库带来这么大利润。
以所谓圣人之道约束自己,搞得治下百姓人人菜色的官员,是清官,但是不是好官,真就不好说。
贾六用人,向来是又要马儿跑,又要让马儿吃饱的。
不然,谁跟他干。
永珹的死让和珅痛心不矣,悲痛之余肯定要咒骂几句。
贾六理解他的心情,毕竟这位对乾隆那是真的忠心。
这会用封建时代的官员标准看的话,和珅那绝对是忠臣中的忠臣,清官中的清官。
哪个男人不是到了中年以后才变得圆滑,变得油腻呢。
等和珅骂够了、骂累了,保柱将一份条约递了过去。
是贾六昨天起草的《逊帝优待条约》。
大概内容为五条,就是乾隆自愿废除皇帝尊号下野,与大清臣民在律法上享有同等一切之权力;
第二条是大清维新皇帝每年补助乾隆家用五千两,并特别支出一万两于天津办一工厂,优先收容随乾隆前往天津的官员、宗室,以使这些人能够自食其力,老有所养。
第三条是维新政府对乾隆及追随其的官员、宗室安全负有保护责任;
第四条,乾隆死后仍可葬于裕陵,但不上庙号。
裕陵也不再作为大清皇家园陵,改名为福寿园。
就是裕陵可以给你乾隆作为陈家的私人墓地使用,什么人葬在里面,维新朝廷不过问。
第五条,乾隆私人财产维新朝廷予以承认,并特别保护。
“这份优待条约劳烦和兄带给乾隆,朕还是那句话,只要他肯主动下野,避免京师为战火所毁,使我大清元气能够保存,朕绝对善待于他。”
贾六说这话时没把备注告诉人家和珅,就是他是不限制乾隆的人身自由,但只允许在天津城指定区域居住,活动范围方圆一里地。
另外裕陵早划给他爹贾大全了,乾隆想要入住,可能得跟大全那边协商一下。
至于私人财产出了京师范围,都要进行登记,以免国有文物流失。
此外,紫禁城中的嫔妃愿意跟乾隆去天津的可以去,不愿意去的维新政府一人发一百两路费,允归娘家。
这一点贾六是绝对保证的,他实在是对宫中的老娘们没兴趣。
和珅这边听了五条优待条件后,气得不禁怒道:“鬼子六,你若真有心善待皇上,又岂会杀害四阿哥!”
“永珹与番贼私通,兴兵反抗大清,按律处死刑,褫夺公权终身,这事众所周知,所以,”
贾六手一摊,轻叹一声:“朕也想保他,可天子犯法与民同罪,朕想保也保不住。”
这番鬼话可哄不得和珅,但见他冷笑一声:“你杀了四阿哥,还指望皇上信你的鬼话下野?荒唐,荒唐!”
“一事归一事,朕想乾隆也是读过书的人,不会不明事理的。”
贾六抬手示意侍卫将装有永珹首级的盒子盖上,他这人不太能见血。
容易犯晕。
所以这几年他都没亲手杀过人。
也不想再跟和珅争论什么,不过徒废口舌而矣。
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突然止步,回身看向望着装有永珹首级盒子悲戚的和珅,淡淡说了一句:“乾隆若不下野,朕必挥师北伐,届时亦必将乾隆五马分尸,城中贵胄公卿一个不留。”
言罢,径直返回危楼办公室。
栓柱正在整理各地发来的公文,见少爷回来了,忙起身道:“少爷,照我说以老四鬼子的德性,他不可能接受优待下野的,弄不好可能会学负隅顽抗到最后,甚至有可能一把火把紫禁城烧了。”
“老纪这次过去,也有统战的任务。”
贾六走到办公桌前,栓柱将温度正好的茶水端了过来,贾六喝了两口,开始批阅栓柱整理的公文,批了几道后突然放下笔拿来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之后让栓柱把保柱叫过来。
待保柱进来后,贾六将那张白纸递到桌角,让保柱读一下上面的数字。
保柱疑惑看去,发现总统阁下让他读的是三个数字——“666”。
“666?”
栓柱不禁奇怪,少爷让保柱读六百六十六是什么意思。
保柱这边更不明白,但还是老实读了起来。
结果读了几遍,都不能完全读出,不是发音奇怪,就是不顺。
“六”这个字的发音听起来像“niu”,而不是“liu”。
“好了,”
贾六让保柱别读了,又叫他喊几个满洲出身的侍卫进来。
同样也是读这个“666”,结果无一例外全部读成了“niu”。
贾六点头让侍卫们都下去,之后若有所思状。
二柱瞧着越发困惑。
贾六也没解释,只将一道折子丢给栓柱。
栓柱拿起来看,发现折子是湖北巡抚郑大进上的,说是兴汉军攻占荆州时大肆屠杀城中满蒙旗人,有的旗人被捉后害怕被杀便冒充汉人,学湖北腔应付盘查,结果兴汉军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城内百姓进出城门都要念“六百六十六”后方能进出。
结果大批冒充汉人的旗人因为发音问题被杀。
郑大进这道折子是希望朝廷能够为荆州死难旗人搞一次集体祭祀仪式,并令民间访查有无幸存之人,若有,当给予救济之类。
毕竟,旗人于大清开国有功。
郑大进是传统官员出身,一非共进会员,二非互助会员,出于地方官职责所在上这道折子并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这位抚台大人压根不知道他现在所认的皇帝才是大清最大的反贼,也是满蒙八旗最大的刽子手。
栓柱将折子内容跟百家姓还没认全的保柱说了下,后者顿时气愤道:“这个郑大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旗人的事关他屁事。”
栓柱上下打量他一眼,认真说道:“你也是旗人。”
“我才不是,我是索伦!”
保柱纠正栓柱的说法,旗人是旗人,索伦是索伦,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栓柱却非硬和他杠,说索伦就是旗人。
结果两柱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贾六看的直摇头,懒得理会,只在那白纸上又写下几行字:“尚望我父老释此疑团,处以镇定,坐看我部指日破城。破城之日,誓当扫尽腥秽,与我父老共登雷峰塔痛饮一觞,以泄我黄帝子孙百余年之积愤,我父老其拭目俟之。”
写完,放下笔,慢悠悠的喝茶。
栓柱不吵了,拿起少爷写的看了看,不由一脸疑惑:“这是?”
“这是浙江巡抚王亶望私下命人传檄,回头你派些人到浙江帮着发一发。”
贾六随口说了句,然后轻呸一声,吐出两片茶叶。
都当皇帝了,喝的还是大高沫子,有点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