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与剃头并不冲突。
因为青天其实都是喜欢杀人的。
中国人对青天的标准,就是敢杀人,尤其是敢杀官。
会剃头的青天,就跟中西结合最为致命一样,乃这个时代无法撼动的存在了。
起初,贾六倒也不想把事做这么绝,只拿下水营高层就可以了。
但一想自己好不容易通过努力奋斗变成了贾佳满洲,结果在天津这帮驻外满蒙官兵眼中还是个不入流的汉军,那就真的有点火大了。
往大了说,不是汉军老祖宗们替大清打生打死,你们这些满蒙旗子有什么资格躺平吃香喝辣,以什么功勋子弟在这得瑟。
往小了说,质疑他贾佳满洲身份,就是对他贾佳氏多年奋斗的全盘否定。
这就不是内部矛盾,而是敌我矛盾。
再牵扯到直隶只能有一个老大,那今儿天津水营就得见血。
跟别的没有关系,纯属杀人立威。
贾六希望通过天津水营事件,让直隶境内旗汉官兵们晓得新任总督大人不是胡子没长全的雏儿,而是心狠手辣的剃头。
别看这手段粗,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有效的。
此事一旦传开,直隶境内的八旗、绿营军头们就得掂量下总督大人的命令到底有多重了。
全面整顿了直隶,贾六就得让天下人知道,他贾佳氏才是代表满洲的唯一存在。
爱新觉罗都得靠边站。
总之,这事已经定性了。
真以为他鬼子六这一年多来修身养性戴上眼镜,处处装斯文包装自己,就忘了是怎么发的家了。
他贾六身后的阿飘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吓死常久这个从一品的上将军。
杀自己人,他贾六那是祖传的手艺。
水营旗兵由天津绿营负责解决。
如果叶清不肯遵令,贾六不介意将其拿下,直接将天津绿营变成他贾大人的亲军。
还好,叶清关键时候拎得清,有了这次血洗天津满蒙水兵加成,叶清及天津绿营官兵便算真正可靠得用的了。
对于胆敢行刺自己的常久,贾六还是给了这位从一品八旗上将最后的体面。
就是由他亲自送其上路。
五花大绑嘴里被塞了布团的常久被秘密带了过来,之后便在一份由他自己书写的供状上按了手印,再然后栓柱向他宣读了死刑书。
程序这一块,没有问题。
常久情绪虽然激动,但始终没有说话。
贾六取出他老太爷留下的大弓,试了试弦后,却是没有亲自执行死刑,而是将这个荣誉交给了保柱。
原因是保柱力气比他这个巴图鲁大,且索伦人对弓的熟悉和热爱远超他这个无能巴图鲁。
“还有什么遗言没有?”
按照程序,贾六必须问问常久有没有最后的交待,这是律法赋予犯人的权利。
盯着嘴里因为塞了布团无法说话的常久七八个呼吸后,贾六确定对方没什么遗言要说,便示意保柱行刑。
保柱的活干得很漂亮。
想说话却不能说话的常久被弓弦活活勒死,咽气后两眼还瞪得跟牛眼珠似的,怪吓人的。
然后舌头被用刀割下。
这是畏罪自杀的物理表象。
关于天津八旗水师从一品都统常久谋逆,且事后畏罪自杀的相关材料立时快马送京。
材料中再一次出现了反清秘密组织“红花会”的身影。
根据常久供状所言,其半年前被兵部尚书蔡新蛊惑加入红花会,由于其是从一品都统,会中排行第三,绰号“千手如来”。
问题来了,常久身为开国五大臣费英东之后,且是八旗从一品都统高官,他为何要反对大清?
答桉很简单啊,因为常久是乾隆逆党。
乾隆是什么人?
反清骨干。
老富和色大爷定了性的。
如果不是为了大清的稳定,为了十二阿哥顺利接班,老富也不会同意留着汉人陈弘历做吉祥物。
“投降”的那帮水营协统、左领、防御们,也均被处死。
贾六说全部除掉就全部除掉,不带骗人的。
属罪有应得,因为这帮人供称常久的计划是刺杀总督后就带他们进京。
........
叶清那边领了总督秘令回去后,看了眼校场上交出武器坐在地上等侯处置的满蒙水兵,对手下低声道:“这些都是乱党,总督有令全部处死。”
接替叶清升任天津副将的钱国栋闻言愣住,下意识说道:“人太多了,一次性做不了。”
于是,天津绿营打着总督旗号,以搜捕常久逆党为名,将三百名水兵带到港口不远的滩涂乱刀杀死。
之后又以同样的名义带了两批人出营。
无一不是被就地处决。
到了最后一批几百人时,换了个说法,称逆党皆已伏诛,余下的同逆党无关,只需前往掩埋尸体即可。
当剩下的几百名水兵被带到滩涂时,眼前上千具同伴的尸体让他们瞬间胆寒,不少甚至吓得直接双腿发软,步都走不动。
天津绿营这边做好了随时镇压的准备,然而结果却是那几百满蒙水兵尽管慌乱恐惧,但所有人都是老老实实的按绿营吩咐就地挖坑,再将尸体一具具丢进去。
过程中,满蒙旗兵平日对绿营兵的藐视不屑半点不存,甚至有些水兵还以讨好似的口吻询问边上的绿营兵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然而随着尸体被不断投入坑中,监督的绿营兵有不少人朝干活的满蒙水兵指指点点,彼此对视时眼神之中有外人无法察觉的意味。
气氛也开始变得紧张。
挖坑埋尸的水兵渐渐察觉到危险来临,一个个都是忐忑不安。
就在水兵当中有人准备带领同伴跟绿营拼了时,总督大人来了。
总督的到来打消了水兵准备反抗的心思,因为他们认为总督也是旗人。
旗人不会坑害旗人的,哪怕对方是汉军出身。
而且,天地良心,他们真的不是常久的党羽,对于行刺事件毫不知情,更不可能跟着常久造大清的反。
贾六扶正被海风吹歪的顶戴,问叶清还有多少人未被解决。
叶清忙道:“回大人话,还有最后六百多人。”
如果总督大人说停止杀戮,他这个天津总兵是没有意见的。
然而,总督大人只是看了眼平静的大海,嗅了嗅混和着海腥味、血腥味的空气后,让叶清抓紧时间处置。
旗人不杀旗人是不错,问题他是旗奸啊。
随着最后的命令传下,天津绿营立时将余下的满蒙水兵往坑中逼。
到这刻,还不知道发生什么,那这帮水兵就枉为人了。
叫冤的有之,哭喊的有之,咆孝拼了的有之。
滩涂上响起阵阵排枪声,硝烟弥漫。
最后的三百多满蒙水兵被赶进了大坑中,坑中满是尸体与水。
他们哭嚎求饶,无人理会。
试图爬上去,不是被长矛无情的刺下去,就是被火枪打趴在地。
终于,滩涂所有的声音都陷于平静。
这也意味着雍正、乾隆父子苦心打造的八旗水师精锐全军覆没,彻底葬送在了大海边。
叶清询问如何处置水营旗兵的家卷,如果总督大人要斩草除根,这脏活只能由他们天津绿营来做了。
不过,收获也肯定不小。
毕竟,那是八旗兵的家卷。
贾六心倒不至于这么狠,他不杀老弱妇孺,如何安置这些八旗兵的家卷由朝廷处置。
也就是老富处置。
“这里交给你善后,本督去大沽口。”
贾六掸了掸袖子,正要上马时,天空却传来鹤啸声。
抬头一看,数百只丹顶鹤正在头顶上方盘旋。
“少爷,鹤舞九天,这是祥瑞啊。”
栓柱激动的赶紧让人将这一幕记下,这是将来少爷篡位的天意材料,必须如实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