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剑 第四百一十七章 幸得与君识

沈况和苏瑶到最后还是单独说上了话，是林晚照特意将空间留给了二人，林晚照知道两人这般不期而遇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沈况和苏瑶相对站着，一开始谁都没有开口。

两人曾携手走过一段漫长的逃亡路，只是到头来终还是落了个草草收场的结局。

再遇沈况，苏瑶明显有些局促，而反观沈况则要冷漠许多。

其实也可能不是刻意冷漠而是在掩饰内心的起伏。

“好久不见。”苏瑶后来轻声开口道。

开口的时候她与沈况依旧保持原先的距离，谁都没有再走近。

沈况闻言也应道：“好久不见。”

这般相遇大概都不是两人所希冀的，一个心有亏欠，另一个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所以他们大概都会以为自己在对方心中已经不算朋友了，故而偶遇只会更陌生。

如今其实已经不用再用对不起三字去诉说自己的亏欠了，沈况对于苏瑶的感受亦是同样复杂。

沈况说完许久后，苏瑶看着他神情复杂再次开口道：“你出现在南梁的消息我也有收到，只是一直不曾有机会下山。”

沈况知道这是句客气话，所以并没有在意。

只不过苏瑶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继续道：“我是真有打算下山见见你，不是客套话。”

沈况则道：“南梁一路我也曾路过封叩山，也曾在路上遇见过好几位封叩山的师姐，也没有空出时间去拜访。”

苏瑶是真心话但她看不出沈况是否也是真心还是无意之语。

于是她又问道：“你也是想着回东海城看一眼？”

沈况闻言点了点头淡淡道：“这一路也算经历了大起大落，而此番走过东海城我也就打算回梅雾城了，后面也没什么事需要应付，大概就不会再离开了，也算能安稳了。”

苏瑶闻言虽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轻轻嗯了一声，“挺好的。”

如此一别于两人而言就是真正的分道扬镳，再不会相见，又怎会不可惜。

“我在姑苏碰上无酒的那位老板娘和那两个伙计了，他们在姑苏新开的酒铺还是叫无酒。”

沈况闻言也便知道苏瑶说的是掌柜的暮秋还有元大光和垂野。

沈况道：“在南梁的时候我也遇上过他们一次，那一次也多亏了他们我才能化险为夷。元大光他们往后大概就在姑苏落脚了，你以后如果在山上无聊也可以去走走，我与他关系不错。”

一句说完，沈况摇头轻笑。

说了太多废话，沈况以为该说几句正经话了。

对于沈况的反应苏瑶有些好奇，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询问沈况便自顾自地道：“方才初见你时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害怕，不是怕你，而是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今真的说起来，又没那么怕了。我们之间，当初的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如今我们都有安稳的生活便是最好。你不要觉得亏欠我什么，更不要有心理负担，我没死就没什么，我不怪你。其实你我本就不该有什么负担，无论如何我们都还是朋友，那段路途没有你我一个人也很难走下来。”

沈况的这番话大概是苏瑶最想听到的，若是再早些她可能还不敢接受，而如今她终是可以慢慢接下。

沈况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谅苏瑶的做法，她也明白那不是她真正地选择。

当初对于沈况的所作所为虽是逼不得已但一直以来苏瑶都难以宽恕自己，两人相伴走过一程，若说没有任何感情自是假话，可苏瑶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已把两人的感情消耗殆尽。

还能是朋友，已殊位不易。

苏瑶以为当初沈况知道原因的那一刻他对自己应该很失望才对，这也是一直以来苏瑶没法宽恕自己的理由。

沈况说完，苏瑶怔怔站立许久，泪水最终还是夺眶而出。

她没有再说对不起，就只是流泪。

两行清泪顺着苏瑶地脸颊滑落，不过苏瑶脸上却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沈况见状也跟着笑了，是啊，一切都过去，也可以过去了。

既然两人如今还能面对面站在这里，从前的那些就没有放不下的道理。

在那街角处，云清幽和韩仲景也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韩仲景见状感慨道：“这小子其他地方都好，就是和我那师兄一样做事不干脆。”

云清幽自是知道韩仲景地意思，她却是道：“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打一辈子光棍地原因。这小子我虽然也喜欢不起来，但对人对事他的做法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听着云清幽的打趣，韩仲景置若罔闻，继续笑道：“这小子这一年过的颠沛流离，该见识、体会地也都感受了一遍，此番回了梅雾城安定下心境，说不定在修炼上很快还能再精进。”

“修炼？还修炼？臭小子屁股后面一大堆情债等着他解决，他难道也要像他师父那样等着姑娘自己找上门，还是说你们玄机山都是一个德性？”云清幽说着说着语气便开始有些激动，而韩仲景见状则很知趣的没有再接话，这时候接话纯粹是找骂。

云清幽说完，还没好气地瞥了韩仲景一眼，在李成仁身上的怨气连带着让他此刻对韩仲景也看不上眼了。

之后又过了许久，韩仲景觉得云清幽的气该消了这才又问道：“师姐，既然你把南乔也带来了，是不是也想着让他们见上一面。”

云清幽轻哼道：“原本是有这个想法，但我现在改主意了。这臭小子要是自己弄不明白那就别见了，乔儿是将军府的千金，遇见哪个男人敢不将她捧在手心，这臭小子倒好，不仅几个月一封书信都没有还到处在外边沾花惹草，不能这么轻易就饶了他。”

韩仲景闻言在心中一阵苦笑，同时也替沈况打抱不平了两句，当然也是在心里说的。

另一边，沈况和苏瑶相对站立了许久，直到最终两人都平复下了心绪。

有幸与君识已是不易，这一别也不算再见。

之后两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在此作别，没有再拥抱，就此擦肩。

两人之间没有再用任何对不起的字眼，这般再见就只是最简单的告别。

看到苏瑶离开，林晚照也从远处走了过来。

看着苏瑶离开的背影，同是女人，林晚照能从那背影中看出几分释然。

虽然这般相遇还是有诸多遗憾在其中，但把一些事说开说明白了总好比彼此心里一直误会对方要好。

“郎君，为什么不留苏姑娘一起吃晚饭呢？”林晚照看着苏瑶离开的背影缓缓问道。

沈况闻言淡淡道：“我们之间到底还是有一些说不清的隔阂在，也只有时间可以慢慢将其平复，还要很久很久。”

林晚照不明白沈况口中说不清地隔阂到底是什么，但她大概能理解。

两个曾相伴经历过生死的人，当有一天一个人突然发现从始至终另外一个人的目的都是自己的时候，大概没有谁能够真正释怀。

沈况的视线没有在远去的苏瑶身上停留太久，他低下头看了眼身边地林晚照，这才是他该珍惜的人，而后便俯身在林晚照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能够被理解，尤其是被心爱之人理解，这本身就比任何事都幸福。

林晚照在感受到额头上的那一抹温度的时候抬头看着沈况温柔一笑。

与苏瑶的不期而遇至此就算划上一个结尾了，同时也给彼此的东海城之行划上了圆满。

这般结束，不算糟糕。

而既是故事，圆满与遗憾就总在五五之分，其实带着些许遗憾继续才是人生常态。

与苏瑶分别后，天色逐渐暗了下去，沈况和林晚照也辗转回到了沈家老宅。

华伯已经在门前候着了，瞧见两人回来便笑着告诉两人饭菜已经做好都在锅里热着，就等着他们回来吃了。

这一顿晚饭，华伯大多时候都在看着沈况和林晚照夹菜，每每沈况催促他也吃饭，华伯便都笑着一连吃下许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地期盼，而有一天真的实现了，没人能真正平静的。

在这般静谧的气氛中，一顿晚饭不久就吃完了。

吃过饭后沈况和林晚照便就打算返回客栈，华伯也知道两人不会久留，所以没有挽留只是叮嘱两人天色渐暗回去路上慢些。

华伯像长辈一样一路将两人送出极远才最终停步挥手。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背影，直到完全没入夜色华伯才转身返回。

沈况拉着林晚照的手与她说起了自己的感受。

沈况与林晚照对于家的概念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沈况自言头一回在红泥巷和林府以外的地方真切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林晚照笑言这样才更好，以后走远路就不会再觉得孤单了。

夜色渐暗，一轮明月缓缓升起。

月光透亮，照在两人脸颊之上，依稀可见春风之温和。

沈况轻声笑道：“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完全放松的感觉了，这次回家就能真的不用考虑其他繁杂事了。”

两人边走边思量那种状态，真的很让人羡慕。

如此一路走回长青客栈，恰逢晚间生意最好的时候，一楼大堂来了不少客人，当下都聚集在大堂喝酒，声音嘈杂。

瞧见沈况和林晚照回来，老掌柜钱锦笑着招呼沈况要不要也坐下喝两杯，但因为沈况两人已经吃饱喝足就婉拒了。

两人回房间后不久，在柜上打算盘的老掌柜忽而注意到客栈外冷不丁的又来了几位客人，而且钱锦一眼就瞧出对方身份不一般，所以亲自出来接待。

老掌柜边走边招呼道：“几位客官里边请，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这些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刚刚抵达东海城的姜凝一行人。

知道苏瑶也来了东海城后姜凝就鬼使神差地觉得自己也应该来，但偏偏到了这里之后她又觉得没那个必要。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还是要与沈况见一面的，顺便再见见那位林姑娘。

在从送信人口中知道沈况和林晚照落脚的地方后姜凝就径直来了，老掌柜问完，姜凝随意给了些银子让老掌柜看着给安排客房，她自己则直接去了沈况和林晚照的房间。

因为给的实在太多，所以老掌柜甚至都没有犹豫与阻拦。

任凭姜凝想找谁他都不会阻拦了。

沈况和林晚照回了房间后便各自坐下来休息了会儿，之后林晚照给沈况端了杯茶水。

沈况接过茶水后与林晚照直言想在东海城等几日再走，最少看了明日那个叫沈清左的人闯关。

东海城毕竟是沈况的家，所以林晚照可以理解，待多久也都不足为奇。

也就在两人这般闲话的时候，房间门被人敲响，林晚照以为是客栈伙计便上前开了门，只不过一打开却是个女子。

不过眼前的这位姑娘林晚照认得，是那位姜凝，姜姑娘。

林晚照开门后姜凝便笑着招呼道：“林姑娘。”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两人对于彼此都不陌生，林晚照也笑着回道：“姜姑娘，你怎么来了？”

说着就把姜凝拉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