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剑 第四百一十四章 都来了

当马车缓缓驶入东海城的那一刻，沈况的心情五味杂陈，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沈况和林晚照都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不同于林晚照的是，沈况的内心对这里似乎有着无限的包容，他没有觉得奇怪，即便这里对他来说一样陌生。

马车缓缓走过，城内一幕幕也就印刻在了两人眼中。

东海城聚集了大大小小无数江湖家族与门派，而自从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江湖祸事之后，东海城其实就已经慢慢淡出了江湖人的视线。

若说城外是一座大江湖，那么城内就是由一座座小江湖积聚而成。

与其他大城不一样的是，入城之后道路两旁随处可见的不是兜售琳琅满目货物的铺子，在东海城能见到更多的反而是一个个的铁器作坊。

林晚照南来北往做生意对于东海城倒是有所耳闻，她轻声解释道：“从前的时候就听说东海城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其他各地的坊市之中都是怎么热闹怎么来，在东海城则不以为然。城中五大坊市只有一座是可以随意售卖任意货物的，其余四座坊市则都由城中大家族把持，卖的也都是各家族特产或是相熟家族在此售卖的其他东西，相对而言这里的贸易不是那般繁盛。”

听着林晚照的讲述，沈况也不奇怪。像东海城这样江湖人聚集太多而且又是大城的地方，朝廷对于此地的约束不会太强，更多的会选择从中斡旋，尽量做个调控的姿态，让各家各派内部争斗才是最合适的。

所以时日一长，特别是近些年，东海城越来越成了个鱼龙混杂之地。

东海城对于外来人的包容很强，因为城内也至少有一般人来自天下各地。

南梁、苗疆、甚至南诏的人也有不少，大多都是慕名而来，后来觉得此地风物合适，久而久之也便在此定居了下来。

大魏人自古就尚武，加之东海城民风最是彪悍所以东海城内武馆亦是随处可见。

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东海城开武馆，在此地开馆收徒需遵守此地的原则，一般都是要提前请上几位德高望重的东海城前辈，再在所有人的见证下闯过三关。

如果不是特意为难，城中武馆馆主派几位高徒出面也就算是了事。

可若有人刻意为难，那这三关可不比鬼门关好过。

沈况和林晚照进城后没有着急往沈家去，而是在沈况的要求下先寻了个住处安顿下来。

城中外来人多，茶楼酒馆、客栈勾栏也就不会少，这都是江湖人爱去的地方。

沈况和林晚照下榻的客栈名曰长青，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在东海城属于一抓一大把的那种。

客栈掌柜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约莫六十出头的样子，不过沈况一眼见到老掌柜的时候只见他精神矍铄，明显是个练家子，不是寻常老者可以比的。

除了掌柜的，客栈还有四五位跑堂伙计，外加后厨数人。

客栈不算大，但算是个能落脚的地方。

客栈老掌柜自称钱锦，眼力见也毒辣，一眼就看出沈况的功夫不弱，直呼是少年英才。

虽名曰钱锦，但老掌柜为人并不吝啬，而且还很热情。

马车和马儿大侠都被客栈伙计拉去了后院，是另外一名伙计将两人引进的客栈。

老掌柜见两人进门便招呼起来，“二位客官一看就是远道而来，今儿客栈空房还不少，二位看是要个什么样的房间？呦呵，看小兄弟这气场也是有两下子的。”

出门在外不随便问人师承这是最起码的尊重，故而老掌柜就只是这么一通夸。

沈况闻言先是要了间上等的房间，之后便笑言老掌柜高看了。

老掌柜闻言则道：“小兄弟莫要自谦，小老儿我在这条街干了这么多年，南来北往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还从没看走眼。小兄弟带着娘子一块也是来凑明天的热闹的？”

听到老掌柜直白的称呼自己是沈况的娘子，林晚照脸颊立刻一红，却是没有反驳。

老掌柜眼光毒辣，这一瞧哪还不知道此中曲折，不过自己这称呼也不算错。

闻听热闹一语，沈况则也好奇问道：“我们夫妻二人来此游玩，对于这热闹倒是还没听说，还请掌柜的细说。”

听到游玩二字老掌柜哪还不知道是沈况的搪塞之词，多半是有事在身不好透露，老掌柜没在意便解释道：“多年之前东海五大家族之一的沈家，小兄弟应该听说过吧，被朝廷针对的有多惨江湖人可都知道。江湖人原本都以为沈家人死绝了，可自从去年那个名叫沈况的孩子在康竹城大闹一场之后，大家这才知道沈家人不仅没死绝，还有个不弱沈家威名的少年人在。而最主要的是从康竹城一事后，朝廷对于沈家的态度也有了改变，如今的沈家算是翻身了，只不过除了那个叫沈况的少年人暂时还没听说过有其他人。

但前段时间城里突然出现了个名叫沈清左的人，只知道是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也自称是沈家人。还说要在城内重新开馆立派，这不明日就要去闯三关了。

一开始大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沈清左的身份都持怀疑态度，可不久前府衙亲自下场出面确认了此人身份，说他是当年沈家旁支中的一员。当年那场惨案发生之时他尚还年幼，因在外贪玩躲过一劫，这些年一直隐姓埋名隐藏身份。因为此人身份特殊，所以明日的闯三关怕是有好戏看了。”

老人说的起劲，沈况也听的仔细。

对于这个沈清左，沈况从未听师父和韩师叔提起，至于对方身份真假暂时不予讨论，而他选择重新以沈家的名头在东海城开馆立派沈况觉得自然是要支持的。

沈况于是道：“掌柜的，我听说沈家以前的影响力很大，这人想开馆重振沈家名声应该会有很多人支持吧。”

老掌柜闻言看了沈况一眼，到底是毛头小子对于此中诸事看不透彻，老掌柜淡淡道：“小兄弟有所不知，有人支持不假，但反对的人也不少。这一来自然是质疑他的身份；二来即便汉子身份不假但他此举无疑是来分一杯羹的，其他家族的人如何会让他这么轻易就成功？”

沈况闻言倒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想当然，沈家的影响力在当年即便再大那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人走茶凉如今东海城的局势又是另一番气象，有人想下老棋，新的得利方自然不会买帐。

都是背后的博弈，沈况并不感兴趣，他倒是更想见见这个沈清左。

“总之啊，小兄弟你明日可以去瞧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老掌柜笑道。

沈况闻言应道：“那就多谢掌柜的了，我明日一定去凑凑热闹。”

老掌柜哈哈一笑，“小事小事，这几日且吃好喝好，有什么要求就告诉伙计。我这客栈虽然不大，但该有的都有，不会让小兄弟失望的。”

与掌柜简单寒暄完沈况和林晚照便在伙计的引路下去了他们要的房间。

老掌柜方才与沈况说那闯关之事，林晚照便就在一旁安心听着，她知道只要是关于沈家的事沈况都很在意。

进房间前，沈况还不忘吩咐伙计随便端几样小菜过来。

他与林晚照赶了许久的路才得空休息，也该吃两口饭了。

在与老掌柜寒暄完后其实沈况的心情就释然了很多，原本拘谨的状态也放松了下来，这里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就只是他的家，他无需害怕。

两人在房内坐下后林晚照问起沈况他们什么时候启程去沈家的宅子，沈况闻言道：“待会儿吃完饭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其实沈况也很想见见那位一直留守的老仆。

紧随沈况和林晚照之后进入东海城的那人自然就是从南梁京城一路赶路至此的苏瑶。

与几位师姐在金陵分开后，师姐们原路返回封叩山，苏瑶则北上赶来了东海城。

自从离开康竹城跟着师父回了封叩山后，苏瑶心中原本许多的烦恼就不需要再考虑了。

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在山上过得也很好，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苏瑶得心并没有因此而完全安定下来，生活越是平淡，她越是觉得心中空荡。

像是摇摆不定得蒲公英随风飘荡却久久找不到可以停歇的地方，不是外界的原因，而是因为她自己。

苏瑶以为自己曾亏欠过一个人很多，她也自知两人此生难再见，那些亏欠此生也难再偿还。

时日一久，心中郁结便愈发多。

对于这一切师父看在眼里，这一次让苏瑶返回东海城也是希望她能通过自己解开那些心结，这也是为苏瑶修炼一途考虑。

修炼渐次登高，若是心中一直有解不开的心结，心难定，想破镜只会难上加难。

与沈况类似，那些近乡情怯的感觉也没有再苏瑶身上出现。

对于东海城她和沈况心中都有着复杂的心绪，想见却又有些不敢见。

东海城于他们来说都是陌生的家，他们虽心生向往，但更多的是为了解开心结。

一人一马入城后面带黑纱的苏瑶牵马慢行，她也没有着急去苏家的宅子，她就这样开始在城内漫无目的的游荡了起来。

城中的一草一木都让苏瑶觉得陌生，她默默无言地看着这一切却又觉得一切都有些熟悉。

沈况和林晚照的房间临街，两人吃饭的时候刚好开着窗户，可以看见街市外的吵闹。

两人边吃边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建筑，此地建筑样式与中原之地颇为不一样，不过对沈况来说不算陌生，因为红泥巷里就有相同的。

两人对坐嬉笑而语，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房外街上走过一位黑衣姑娘。

黑衣姑娘也同样不知。

韩仲景带着时雨和湘儿自打离开秋落城后也是一路漫无目的的在走，路上偶尔去寻几位故友，喝几杯酒水就算是其中的正事了。

关风郡之地的情况韩仲景早就听说了，不过他不以为意，后来一路穿过关风郡带着时雨和湘儿也落脚在了东海城，他们甚至比沈况和林晚照早来了七日。

时雨和湘儿在知道此地就是沈况的家乡之时都很激动，只不过后来师父不再走，竟是选择在此地待了下来。

他们一路颠沛，这还是第一次长时间停下。

韩仲景在城西找了个农家小院一行三人由此住了下来，不仅如此，韩仲景还在住处开门行医，得了周围百姓不少好评。

时雨曾经问师父往后是不走了吗，韩仲景只说在此地等人，人等到了就继续上路。

除了他们三人，与云清幽一起下山的独孤南乔其实也跟着师父到了东海城。

南乔不知道时雨和湘儿也在，倒是云清幽和韩仲景都知道对方也到了东海城。

至于目的，也就只有他们知道。

但唯有一点，他们心心念念等待的那个中年人不会出现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