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命之烬 第六百零三十四章 裂魂

时至中午，华倩罕见地忙碌起来，她挺着大肚子，正在炒菜，而沈梧桐在一旁洗菜、切菜。

一个人独处时间过长，天天对着百合花发呆也能打发时间，但总觉得少了什么，于是，华倩用了一些时间琢磨厨艺。

凭借炼丹的底子，她自学起来特别快，厨师等级节节攀升，却一直没有展示的机会，如今总算是等到了对的人。

这一次见面，没有上一次的惊心动魄，也没有上次的情深爱烈，但沈梧桐心中的歉意却愈发囤积于心中，如石头般沉重，使他艰于呼吸。

清微界没有太阳，却有光线，从天空洒落，零零散散，偶尔照出稀薄的影子，是十分罕见的风景。

龙阳镇的情况则完全不同，没有云朵，太阳笔直地落下来，没有春日的和煦，没有春风的暖人，仿佛进入了盛夏，火热得滚烫。

苏组长正在检查仪器和设备，而林猖麟则无聊地看着龙阳喷泉，不是他懈怠，而是姓苏的过于麻烦。

林猖麟已经不想用谨慎形容这个人，婆婆妈妈用于形容他，都变成一个好词，优柔寡断也变成了中性词。

林猖麟参与了场地布置，参与了第一次检查，本着谨慎的原则参与了第二次检查，又耐着心进行了第三次检查，但姓苏的没完没了，仿佛不检查个百遍，誓不罢休。

林猖麟知道苏组长的心思，只要出现一丝差错，实验就会失败，就会有一个人死去，但不出现一丝差错，一次实验就成功，根本不可能。

那个人能轻而易举地做到，不是因为裂魂秘术完美到没有缺点，而是因为那个人本身。

那可是玄天，联邦的守护三脉之一，实力强大，天赋更是可怕，那样的人能够将裂魂秘术修炼成功，只能说明他厉害。

以那个人的数据为蓝本，注定会出现不少纰漏，尽管他们降临了诸多要求，加紧了诸多限制，依旧无济于事，因为这是武道，而不是科技之道。

仪器很多，设备很多，似乎与科技发明无异，但每一件仪器都是王器，需要元气才能使用。

在外围，诸多王境武者穿着便装，笔直地站着，队列整齐。很多东西已经融入骨子里，终生难以改变。

苏组长正在检查最后一面镜子，突然觉得手无比沉重，无法挪开。他知道这不是仪器出现问题，而是他的心情出现了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火热的光线进入肺腑，灼烧心脏，几乎将他融化，但他还能站起，也必须站起，因为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他必须战斗到最后一刻。

苏组长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轻声说道：“仪器没问题，可以执行计划。”

林猖麟起身，问道：“第一个风险最大，谁第一个来？”

“我。”

“我来。”

“我来，我来，我年纪大，活得久，意志更加坚定，这一点你们比不了。”

老秦叔拉住王曼的手，将她赶回队伍，主动上前，乐呵呵地笑着：“我第一个来，躺在这里对吧？”

苏组长沉默地点头，心越来越沉重。林猖麟懂得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在关键时刻，优柔寡断只会导致失败，但这些人，无一不是战争胜利的功臣，本应该享受荣誉和嘉奖，却因为一纸命令，在此地集合，自愿成为实验品，让他如何轻松面对？

等老秦叔躺在地上后，苏组长没有立刻开始实验，而是再一次回忆一遍所有的流程，不断模拟可能出现的问题，直到没有错漏后，才停下思考。

“功法记住了吗？”苏组织开口问道，声音嘶哑，像是声嘶力竭后的平静。

“记住了，记住了！那功法简单，我看一遍就记住了，看了几十遍就滚瓜烂熟了。”

“开始实验，我是主持人，一切以我的命令为准，包括你，林猖麟。”苏组长眼神锐利，盯着林猖麟。

“收到。”林猖麟耸耸肩，与苏组长相比较，与实验品相比较，他想要实验成功的**不差，甚至更强烈。

联邦为这件事情准备了十年，而林猖麟为这件事情准备了两百多年，如果从加入圣渊教的那一刻算起，那就是整整三百一十七年零二十七天。

说来无比讽刺，三百多年的信念和理想，达成的方式却是妥协和苟活。

镜子开始放光，一面两面，光芒流转，相互连接，将大部分仪器连接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整体，吸附天地间的无主元气，然后改造无主元气，令元气变得稀薄和水润，融入龙阳喷泉。

须臾，龙阳喷泉的水变得黏稠，流动的速度减慢，仿佛有了意识，在仪器的引导下，爬上了老秦叔的身体。

研究小组的组员神情凝重，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镜子，观看镜子上的图案变化。

“元气引导正常，元气改造正常。”

“灵魂抽离正常。”

“灵魂正在融合，灵魂的波动正常，意识波动正常。”

“心灵波动正常。”

黑色的雾气从老秦叔的身上流出，融入龙阳泉水中，泉水变灰变黑，仿佛墨水浸渍。

等到老秦叔的灵魂彻底脱离身体，进入龙阳泉水后，喷泉已经停歇，泉水变得无比黏稠，像是浓粥，变成一团，无法流动，只能挪动。

林猖麟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一边盯着身前的镜子，一边观察泉水的动静和老秦叔灵魂的状态。

“灵魂分布正常。”

“灵魂印记已锁定。”

苏组长张开一直紧紧抿着的嘴巴，下达命令：“开始第二步。”

一枚铃铛摇晃，响起悦耳的铃声，一枚金色的符落在龙阳泉水中，精准地锁定了灵魂印记，随后，泉水轻轻旋转，而铃铛再次响起，第二枚符落下。

“正常。”

“正常。”

“开始第三步。”

“咚——”一个小鼓敲响，落在龙阳泉水上，泉水隐隐分裂，细微的水花溅射。

“心灵波动出现异常，心灵波动出现异常。”

“第二区域灵魂波动出现异常，第二区域灵魂波动出现异常。”

林猖麟眼睛盯着龙阳泉水，泉水的分裂越来越明显，水花渐大，当机立断地说：“放魂愈水。”

“闭嘴。”苏组长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第一鼓和第四蛊同时敲响，频率十三和一。”

“咚——”

“咚——”

两声鼓响，龙阳泉水完全裂开，黑色的雾气升腾，灵魂溢出，正在消散。

“三滴引魂泉。”

林猖麟眉头紧锁，嘴巴紧抿，尽管内心不同意这个方案，却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观察实验的变化。

在多年的共事中，两人产生了无数分歧，由于进行的实验都是模拟实验，缺少具体的数据，谁也无法说服谁。

两人对于心灵世界的看法不一样，他觉得心灵世界的存在会干扰灵魂分裂，产生负面影响，但苏组长觉得心灵世界是灵魂极其重要的部分，也能产生积极作用，甚至是决定性的作用。

除此之外，他们对于痛觉的态度不一样，在灵魂分裂的程度、大小、时机等等方面都存在不同意见。

黑色的雾气飘散的数量渐渐减少，直到不再溃散，龙阳泉水分裂的地方，黑色雾气呆滞，缓慢地飘动。

苏组长全神贯注，摒弃了感情，不再想着令人哭泣的悲伤，专心于实验，不停地下达命令。

命令越来越复杂，龙阳泉水不停地分裂，金色的符渐渐浮现，也在分裂。

“心灵世界出现波动，心灵世界出现波动。”

“灵魂波动出现异常。”

“异常？”苏组长感到不妙，看向镜子，不自觉瞳孔紧缩，心脏仿佛被人用力地握住。

金色的符悄然溃散，龙阳泉水失去了限制灵魂和保护灵魂的作用，与灵魂分离，渐渐流动。

黑色的雾气上升，在太阳底下消亡，归于虚无。

苏组长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表情深沉，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

“将烈士的遗体交给军人，快速清理痕迹，准备下一次实验。”

按照流程，此刻应该讨论实验中出现的问题，集思广益，群策群力，提供多种解决问题的思路，但他现在不想听某个人的废话，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这个计划叫做“联邦庇护所”，计划产生的源头是圣渊教的理想，而玄天的出现为计划成真提供了可能性和案例。

圣渊教的理想是让星球落入无尽大陆，而联邦庇护所计划则是通过让一批王境武者修炼裂魂秘术，与大地融合，变成庇护所，庇护普通人类，从而解决联邦进入进无尽大陆所面临的问题。由于林猖麟来自于圣渊教，曾经做过很多实验，所知甚多，于是联邦将玄天的存在暴露给圣渊教，却隐瞒了玄天的身份，引来了林猖麟。

这么多年过去，随着计划的完善和实验的深入，苏组长觉得自己所知所会已经超过了林猖麟，对方已经失去了价值，但既然联邦选择留着林猖麟，那他不会多说什么，不过，这么重要的实验，他不会让林猖麟插手，更别说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