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等虽然有火,然戎山傍水,彼可汲水而灭之,奈何?”臾骈是个细节控,早就把戎山的地形了然于胸,火攻怕水是人所尽知的常识。
“我自有妙计示君。”
公子卬拍拍手,请出了今晚的“主将”。
营帐外,卫士请来一桶黑色粘稠的液体,气味刺鼻难闻,众人纷纷掩面。
“此何物耶?”田双嫌弃道。
公子卬嘿然给众人解惑:“此长丘火也。”
长丘火,正是公子卬在这个时空给希腊火的命名。毕竟在长丘发明的,叫长丘火也合情合理。
公元678年,强横的阿拉伯人征服了黎凡特的基督徒,学来东罗马的舰船技术后,从库基库斯出发与拜占庭人在海上争雄。
虽然拜占庭人的船队规模呈劣势,但是他们寄出了黑科技“希腊火”,覆灭了拉阿拉伯人的海上力量。
公子卬如今给盟友、部下们展示的就是“希腊火”。
当漆黑的石油混以粉状的树脂、硫磺、石灰,赋予它一定的黏着性,就能够配成这种可怖的黑科技。
公子卬当然没有公开它的配方,只是向盟友介绍其效力:“长丘火远轻于水,一旦敌人覆水,依然会灼烧不休,唯有土壁组成的防火墙、隔离带方能绝之。”
今晚的风向是北风,公子卬定下计较,在北面防火,然而任大火向南扩散。
“武大夫已经在山南处伐出一片隔离带,辅以牛马墙拒之。一旦火起,山戎必定决死而向南猛攻。从山上一路向南狂奔,然后越过自己设置的寨栅、壕沟,然后向严阵以待的我军扑击……诸君只要守御得到,可一战而全功也。”
顿时帐内士气大振。只有臾骈仍然在完善细节。
“太傅说的不错。不过长丘火如何释放?难不成要排敢死之人,越过壕沟,倾泻入敌营么?”
公子卬神秘一笑道:“大可不必,我有秘术可喷射之,这里先给诸位卖个关子。”
……
北风呼啸、月明星稀,山戎阵营这边静悄悄的,而对面的联军营地却人声嘈杂。
一队经过特训的宋兵把液态的长丘火灌入密闭的铜容器,然后为之加热。待容器预热后,就用手压泵对容器进行加压。
手压泵的结构,公子卬毫不客气地抄袭了罗马人的双活塞式水泵。相比于现代的各种水泵,罗马人的水泵结构相对简单——自从罗马城内发生了一次大火之后,聪明的罗马技师就发明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高压水泵。
运用虹吸的原理,长丘火从喷嘴里高速射出,经喷嘴口被点燃,化作汹涌的火龙,越过敌人的壕沟,在木头的栅栏上熊熊燃烧。
戎王本徜徉在梦境之中,忽然外面爆发出凄厉的惨叫,一个执勤于寨栅之后的士兵霎那间被莽莽火兽所吞噬。
叫声越来越绝望悲伤,一股烧焦羽毛的味道扑面而来。
戎王赶紧撩开帐帘,仿佛星辰一闪,远方又是一点红光,然后那个圆晕迅速成长,在无边的黑暗中,撩起一阵耀眼的光芒,视线里半个眼球被绚烂的颜色所笼罩。
火舌沿着木制的寨栅肆虐,仿佛海啸卷起波澜,仿佛鲲鹏从蛰伏中腾起,最北面的防御工事仿佛被巨大的红笔涂抹成骇人的红彤彤,一张张恐惧的脸从各个营帐中钻出,然后被可怖的远光映得透亮。
“不好!是火攻!”戎王跺着脚,大叫起来。
戎王赶紧组织救火行动,一波人手奔向湖畔取水,另一波人手则负责紧急灭火。
山戎的营寨全是木头打造,因此戎王非常重视防火工作,尤其正值秋冬之季,戎王对此早就预案。
一包包水囊从既定的储间被山戎士兵取出,这些水囊是戎王预先命人用猪尿泡和兽皮缝制,用来存水灭火。大队的戎兵扛着水囊奔向北面起火的方位。
“泼向火焰根部!”
随着一个戎人军官的大声呵令,士兵们纷纷拉开口子,把水囊里储存的水通通倾斜而出。
一米余的兵丁毅然决然冲着三四米高的火兽发起挑战。他们扭胯推臂,使劲通身之力,把水泼向烈焰的根基。
虽然很勇敢,但是火海似乎丝毫不买人类的账,炽热的辐射欺身而来,火势不仅没有丝毫减损,反而更加凶残。泼水仿佛被坠入无尽的海洋,没有引起哪怕一丁点的涟漪。
劈里啪啦,烧黑的木炭被热风吹落,整圈的寨栅被淹没在涛涛热浪之中,骄横的火焰仿佛是复活的巨熊,从俯卧姿态直立而起,越过青黄交杂的草地,猛扑向第二道寨栅,然后蚕食第三道,继而顺着满地的草木,逆着山脊向上攀登。
士兵们发出惶惶然的惊叫:“水太少了,根本压制不住。”
一种无力感从脚底沿着静脉窜上舟身,士兵们感觉喉咙干涩无比。
“稳住!”第一波救火的败兵正待逃跑,戎王严厉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
戎王带着一大波手下迅速来到火兽诞生的地方,戎王的左右,是被迅速组织起来的得力人手,他们排成长龙,有条不紊地运水、递水。
起火的地点距离水源不远,第一波水桶很快就位。
支援的戎兵一个个把水桶举过肩膀,狠狠地向闪烁的火网发起挑战。冰冷的水重重拍打在被火焰烤软的寨栅上,一瞬间化为腾腾的蒸汽。
越来越多的人手团结在戎王的身边,同火兽作着艰苦卓绝的斗争,一桶桶溪湖之水被运往火场的边缘,汹涌的火仿佛泄了力道的拳头,愈发绵软无力,山戎人一个个大汗淋漓,见到火势被压制后,一个个露出欣慰的笑容。
已经有人在高呼戎王万岁了。戎王站在第三道寨栅的青草地上,面前的火墙在吞噬了身后几乎所有的可燃物后,已成强弩之末。
山戎的运水队不断前进,从第三道寨栅一路向前进发,很快就只剩第一道寨栅的莹莹之火了。
戎王的咬肌渐渐舒缓——宋兵的战术即将被他挫败,他很快调来人马,一队披甲负责拱卫,一队无甲负责构筑新的防御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