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方,取好酒十斤,先将羊油四两,细炙羊藿,共入坛内,用箬封口,扎紧,重汤煮一日夜,即一周时取出,入泥坛内,埋七日,出火毒。每黄昏时饮一杯真真神妙方也。”
公子盻还是摇头:“可是羊藿羯羊尾酒?哎……一言难尽”
“我还有……每帖用水二杓,煎十数沸,去渣,加麝香五厘,乘热浸洗患处良久。每日洗三、四次,十日后自然奇妙异常。”
公子盻:“哎……涤委兴羊汤。”
“不知公子可知,白颈蚯蚓、蝼蛄、榆树皮、黄狗肾为药引,可以作香”
公子盻嗟叹道:“我曾寻访之,乃闻香起马方,噫……恐不能鱼水,蹉跎半生,俱如河水东流。我好恨,我好恨,恨不得生啖宋卬,食其肉,饮其血。
人之恩仇,虽早晚见报,然则迟不如早,隐忍不如快意。诸君今日聚此,盻恳请诸位暂且不要退兵,我观公子卬兵骄气胜,请以战书付之,那公子卬兴许会骄傲自大,出营列阵而斗。
于诸君而言,最多不过晚几日归家,多吃几日粮草而已;于我而言,很可能就会收回腹心之地。盻请求诸君等我试上一试,拜托了!”
公子盻躬身再拜。
“也是,那公子卬带着武氏三十乘的兵力,就敢单挑公子御十倍于己的兵马;昔日三骑走长丘,就敢剪灭长狄。其人心比天高,欲吞云斗,或许真会出营也不一定。”华御事在众人面前为公子盻说情。
戎王沉吟许久,点点头道:“此人治军有些手段,早日去之,于大家都好。况且向氏也于我等并肩作战良久,倘若惨淡收场,以后也不好再收服其他盟友来投。”
公子盻拱手作揖,万谢道:“多谢戎王、诸位。倘若宋卬坚壁不出,我自不会无理要求诸位的士卒白白送死。倘若战书不奏效,我还可以军前挑衅,辱其考妣;再不奏效,我就解发去衣,赤膊在鞌城营垒外荡秋千,我就不信那宋卬能忍性不出。”
……
“诚为大丈夫,当列堂堂之阵,付死生于刀枪剑戟,喋血沙场,泯灭恩仇,方不失君子气概……”
公子盻的使者把战书高声诵读一边,递给公子卬。
听明白使者的意思,田单脸色一沉。公子卬的榆木武器,很多都还只制作到一半,偏箱车均在组装,箭镞也待一一打造。
至于火药,公子卬向全城重金求硝,鞌城的野人一天到晚,就拎着簸箕,和一个挠子,刮取土硝。
鞌城不分国人、野人,五更天就齐齐起床,把自家溷厕的土墙根、地面上泛起的土刮了再刮,扫了复扫,生怕有雨水冲刷。
每户人家猫着腰,手里比着弓形的木挠子,六寸长,三寸宽,两边带把。每刮一层,就用细篾扫帚扫起来,再刮下一层,也不恼尿骚窝子的气味。
刮下来的硝土,都是喧喧腾腾的细土面,蓬松、不硬,泛着晶莹的光。公子卬的硝营每天都会高价求购老百姓运来的硝土,因此落下了“千金购屎太傅”的雅号。
一些野人琢磨着战事要是打上一年,大伙都能靠屎发财。公子卬的硝营每天加班加点,辅兵们支起大锅,一边是柳条编制的花框,用来装载硝土,一边是大水缸,一遍一遍往花框里面浇水淋透,淋下来的硝水黄褐色的,统统如珍宝般收集起来。
然后起锅生焰,拢着柴火,焅干硝水后得到毛硝,毛硝加入卤水结晶得到水硝,水硝入新锅再次结晶,方为土硝。
不论是土硝的熬制、箭镞的铸造还是偏箱车、榆木的加工都需要时间。
田单虽然自认不惧敌手,但是此事出战未免也太仓促了些,他宁愿再等待时机。可是此时不接下战书,等敌人走了,再打仗,就需要行军千里,沿途联营而进,以免粮道被截断,这样的话,消耗就太大了。
最好让敌人再等等,等到这边万事齐备再行对决最好,可是对手会如自己的愿景么?
田单兀自挠头不语,和众人一般,把茫然的眼神交给公子卬。
公子卬也在冥思苦想,搜肠刮肚地历数各朝各代的缓兵之计。
他忽然瞥见天边红光、白云,远远看去,宛如白色的心形嵌入红色的背景——红底白心。
他陡然想起后世的那个app的logo——拼爹爹。
人类对于失去的恐惧,远比得到的渴望更加强烈。拼爹爹之所以能把大众当驴一样戏弄,就是因为这个沉没成本的效应。
公子卬眼前一亮,还好战备繁忙,来不及公审战俘,公子盻的嫡子和两个嫡孙都还没有被他处死。
“来人,向氏有使者来访,快去把公孙訾守、向戌、向鳣一并请来。”
使者很快就见到了三人,安然无恙,公子卬让人把人质带回去。
“你也看到了,你家家主的子孙都在我营中做客,兵凶战危,若是打了起来,有个好歹,可就不美了。”公子卬“贴心”地说道:“我听说以忠孝为名者,不绝人之嗣;沙场争雄者,不伤人之亲。我与你家家主虽然份属敌营,但是这毕竟是形势、天意使然,我对你家家主的胸襟和智谋还是很欣赏的。
我有一个思量,不如先把向氏嫡子、嫡孙安然送回,再行交兵,这样即使兵败身死,世人也不会忘记我的古君子之风的。你看如何?”
向氏使者大喜过望,道:“太傅果然有乃祖(宋襄公)之风,我等虽为敌手,亦倾佩万分。我代家主先行谢过太傅了。”说完,遂俯身叩首。
公子卬哂笑道:“你又何必心急,自古战俘相还,需要给予赎金的,我自然不会白白送人与你。”
使者慨然道:“太傅请开个价格吧,多少财帛,我家家主都付得起。”
公子卬挥挥手道:“如今疆场对决,今日不知明日事,我要你钱财作甚?好教尔知晓,我营寨之中,除了三位向氏嫡子嫡孙,还有不少俘虏,我都有意归还,不过归还的方式,有些看天意。
这种归还的方式,我愿意称之为‘盲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