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战书?”孙良夫讶然。
臣属将羽箭和战术高高托起,举过头顶。
孙良夫捉来帛书,上下翻看。只见上面书道:
“昔逮我宋氏自微仲始,乃与康叔之邦累世交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婚姻。”
当初我宋国自从微子的弟弟,微仲就国,任宋国的第二代国君以来,就与卫国世代交好,同心同德,代代国君都互相结盟,互相联姻。
“郑庄克段,段之子托庇于廪延(今河南省延津县北),乃迁怒贵国,兴兵犯境。我殇公悯之,歃血相睦,约与伐不臣,躬擐甲胄,跋履川河,东门漂橹,五日乃还。”
当初郑庄公寤生,打败他的弟弟共叔段,想要斩草除根,共叔段的弟弟公孙滑遂逃到了卫国,卫国为了公孙滑,攻克郑国的廪延城,把公孙滑安置在这里。郑庄公于是迁怒于卫国,假托王命,带领周天子、虢国的军队来攻打卫国的南部。敝国的宋殇公考虑到宋卫的世交,参加了卫国主持的讨郑盟誓,卫、宋、陈、蔡四国歃血为盟,组成联军,共同讨伐射伤周天子的郑国。
我殇公亲自披甲,指挥大军渡过黄河,和卫国兵合一处,一直打到郑国国都的东门,宋军浴血奋战五天,直到东门的血多得足以能让船桨漂浮才罢兵,不可以说不义气吧?
“天祸卫国,黔牟倡乱,惠公东狩,我庄公乃与诸侯殄灭不臣,纳惠公以还都。惠公不忘旧德,乃嫁女以我桓公,通效秦晋之佳话。”
后来卫国爆发内乱,卫国的左右公子驱逐了卫惠公,迎立公子黔牟为新君。卫惠公被废除君位,一路向东仓皇而逃,漂泊异国他乡,好不凄惨。公子黔牟为君八年,我国的宋庄公、齐国的齐襄公才联合起来,攻卫国,杀姬黔牟,复立卫惠公为君,护送他回到自己的王宫。卫惠公不忘记我国的好,这才把女儿嫁给我国的宋桓公为夫人,和秦晋之好一样成为姻亲之国。
“及懿公贵鹤贱士,行伍疲弊,举政偏私。北狄寇犯,社稷倾颓,轩车陷之于荧泽,遗民惶惶于流离,存者七百三,死者长已矣。我桓公闻之,整饬兵马,逾越险阻,怒之疆场,攘除狄师。复与齐桓扶戴公,建新都,输驷马,赠锦缎,此康叔奉祀,所以骤失而复得者也。”
等到了卫懿公偏爱养鹤而轻视士大夫,给自己所圈养的鹤乘坐大夫才能做的轩车,让鹤享有大夫的禄位,以至于军队长期得不到规范的训练,颁布的政令失当。好死不死,北边的狄人越过周天子的王畿,侵犯卫国的国土,卫国难以抵挡,国土几乎沦丧殆尽。
卫懿公带领连败之兵,以孔达的祖先孔婴齐为将,在荧泽展开最后的搏杀,最终全军覆灭。卫国的亡国之民扶老携幼越过黄河,逃向东方,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七百三十人。我国的宋桓公听说了卫国烽火,就即刻带兵出发救援,抢渡黄河,孤军大破狄人。后来齐桓公的三百乘援军赶到,宋桓公又协同齐桓公从共、滕两地迁来民众,组成五千人,为卫国复国,扶立卫戴公为君,筑造卫国的新国都,赠送军马,牛、羊、猪、鸡、狗各三百头作为食物,赠送锦缎三十匹作为物资。这就是卫康叔的国家失而复得的原因啊!
“今宋室祸起萧墙,山戎作祟,彼之孙氏,乃贪羡区区缁珠,假货居贿,私通祸首,烹我使者于鼎镬,绝我援帜于中道,以至于宋室有崩殂之危,生灵有累卵之急。
是所谓逡财帛而罔大义,恩将仇报者,不外如是。”
现在我宋国也爆发了内乱,山戎也参杂其中,你们国家的孙良夫,竟然贪图叛党贿赂的钱财珠玉,相互媾和,烹杀我用来借道的使者,在半路阻绝我回国支援的军队,以至于我们国家有倾覆的危险,百姓有蒙受战乱的危机。
这难道不是两眼在钱物上打转却罔顾天下大义的举措吗?恩将仇报的鸟人,说的就是孙氏这样的人。
“卬忝为亚卿太傅,受君命以驰援,虽地薄将寡,亦当千里赴国难,从寡君而见驱驰。人所以异乎禽兽者,有耻且格也。虽求乎生,而望乎义,倘二者不可兼得,舍身取义而已,身虽陨,亦可照竹帛也。”
“今孙氏乃恃兵强而马壮,隔阻道路,却我报国之忧。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将堕其师,悬其首,岂不闻卿大夫之怒,虽远必诛,虽强必戮,匹夫安敢逞凶顽?
向者,卬尝以十乘之兵,夷十倍之长狄,不知孙氏连败之军,得有长狄几分勇略?乃背濮水,贯白甲,旌旗猎猎,陈于濮水之滨。只诛首恶,不问协从。箭镞相附,使尽布告于匡城,俾执我志以闻之。”
孙良夫读罢,不怒反笑:“哈哈哈,这宋卬莫不是失了智了,我原本还以为他会远遁别走,不意竟来送死?
他以为他是谁啊?恶来吗?竟然妄言以一当十?莫非以为我手下无人吗?”
臣属战战兢兢,仰头问道:“主上将何以回复战书?”
“取笔墨来。”孙良夫于是在玉帛上龙飞凤舞起来:“尔要战,我便战,今日正午,克期列阵,堂堂而斗,好教尔试试我宝剑锋利与否。”
……
时值日上三竿,公子卬果然绕到了匡城以南,濮水以北,贴着河边摆开架势。
宋帜飘扬,白旗迎风招展,公子卬一马当先立于军前,身后是十辆战车和不到三百的步卒。
孙良夫第一次带兵打仗,也是第一次见到白旗,好奇地询问自己的家司马:“天下怎么有白旗这等物什?难不成是短兵未接,就申必死之志么?”
家司马回话道:“商人尚白,周人尚赤,宋人乃殷商之余,故举白旗相争。商人视白鹭为高贵圣洁,昔日武王伐纣,登鹿台,以大钺斩纣及其嬖妾首级,悬之于商之白旗。
主上当效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