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个怀揣着极大恶意的人抓着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尤其是抓着的那人,还是身材健壮,体格恐怖,目含杀机,那就更加可怕。
令狐邵的心情非常复杂,他本来以为,只要能够见到方莫,将事情说清楚,那自己一家的难关,马上就会渡过,可是没想到,来了还没说几句话,就被抓住了,幸好他和常林认识,否则的话,今天可能就要完蛋。
但哪怕是这样,他也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慑,注意到两双期待的眼神,他咽了咽唾沫,开始讲述了起来:“方,方三将军,初次到河东后,便开始祭出屠刀,先是将裴家满门杀光,后来又寻上卫家、李家…”
“当时,血流成河,不知道有多少家族消亡于那一天,很多百姓根本看不下去,想要上书状告,可方三将军,突然开始在河东开始继王莽篡位之后的第二次均田地,暂时安抚住了那些百姓,但是他们的心里,绝对是有不满的,毕竟当初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曾经受过那些世家的恩惠,自然也就铭感五内,记忆犹新…”
令狐邵说到这里,自己都感觉一阵脸红,实际上,现在河东郡实在是太稳定了,可以说,是全天下最稳定,最忠诚的一块地方,但是这种办法,绝对不能推行!
会出事的!
像是他所在的令狐家,便因为这个,就要失去土地,而且一家老小都很可能会就此被屠灭。
“那贾诩,更加狠辣,先是让吾等交出田亩,随后又让家中匿藏之奴仆都放出来。”令狐邵说到这里,痛哭流涕道:“明公,上党之乱,明公定知,若无奴仆护卫,吾等如何立足?”
“可那贾诩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他们并入上党民众,还分以土地,使其耕种,这,这不是乱了章法吗?”
令狐邵继续道:“天下古来便是吾等世家掌管土地,何时轮到他贾诩过来分配?在下已知明公不晓此事,特来告知,还望明公早日回长子,也好为我等小民做主。”
前一句世家大族,后一句小民,看来他的思维都已经出现了问题。
“额…”方莫摸着额头,虽然话是听了个大半,但他觉得这样处置没什么问题啊,除了方羽屠戮世家这一点,让他很不解之外,其他的,貌似都可以接受。
比如让那些世家交出土地,并且将匿藏的人口都交托出来,这样的事情,不仅要干,还要大干特干,只是…
他还有一点不懂,那就是方羽从哪里学来的这一手?
听起来,和王莽的倒是一点都不一样,反倒更像是后世,这是自由主义的冒头的,现在是191年,现在就冒头,岂不是要马上进入欢愉的自由时代?
虽然办法不错,可是他看令狐邵说起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感觉有那么一点不妥当。
“此事为真?”常林脸色煞白,询问令狐邵道:“那方,方三将军,竟是将裴氏满门屠戮了?这,这怎么能行?明公,此事还请尽快处置,否则并州必乱!”
身为一个世家子弟,他当然明白,方羽这么做,会引发多大的乱子,而且,这简直就是在为世家埋葬前程,若是他们不反,那才是真的见鬼了。
可是,他忘记了一点。
并州,并没有多少世家,如果说方莫麾下的势力中有的话,也大多都集中在河东,而河东的世家,都已经被屠戮殆尽,别说什么造反了,全天下最稳的地方,就是河东了。
那些刚刚收获土地的泥腿子,表面上痛斥方羽是个杀人恶魔,诛杀世家、乡老,实际上却暗暗防备,谁要是敢对方羽下手,他们绝对能在那之前,将其给弄死。
百姓,有时候就是这么耿直。
万一换了一个人,那土地又收回去了呢?
要知道,河东的百姓,在前几年刚刚遭遇了旱灾,近年又被白波军不断侵扰,早已疲惫不堪,而方莫派遣吕布入驻后,不仅白波军没来骚扰,而且他们还个个都有了土地,其数量,足以让他们度过无数的旱灾,有这么一茬在,他们最多也就表面上喊喊方羽狗贼,杀戮过重。
而在私底下,一个个都把其偷偷供奉起来。
还有一个事情,那就是经过方羽梳理了一番河东后,吕布本来的兵马,由原来的几千,已经发展到了现在接近八千的数量,这还是被方羽带走了一批精兵的结果。
整个河东,参军情绪极度高涨。
家里有三个儿子的,起码要让两个去参军,甚至让三个同时一起,毕竟当了兵,才能抵御外敌,好好的保护他们的利益。
世家的利益,丢了。
可是百姓们的利益,却突然开始猛地增加了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万人,受到恩惠。
甚至白波军一方的郭太,都不时感慨连连,若是当时遇到的是方莫为主,那么他们还造什么反?因为这句话,很多白波军之中有家小的,都偷偷的送过来,希冀分到一点田地。
大老粗吕布那是一点都不含糊,人人平均,让他们极为满意。
开战?
不可能了!
再打的话,就是在打自己的亲人!
但是这些事情,方莫是不知道的,所以在听了令狐邵的话后,嘴角抽了抽,接着道:“我那弟弟,真心如此凶残?你莫不是在诓骗于我?”
方羽什么脾气,他大概还算了解,这货平时看起来蔫不拉几,实际上内心很坏很坏,但不会对自己家人坏,可要说到屠家灭族,好像又不太像。
这么残暴的事情,跟他的气质,一点都不符合。
“明公…”令狐邵一听,眼泪再次挤出了几滴:“非是下臣离间,实在是那方三将军,太过狠辣,现今整个上党人人自危,不知有多少百姓,逃离家乡,最后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谎言有很多种,世家变百姓这种假话,也就能从令狐邵的嘴里说出来。
实际上的情况是…
整个上党的百姓,表面上大声骂着方羽,暗地里,他这个杀人恶魔,却时常收到一些菜蔬特产,有的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歪歪扭扭的条子,上面用鲜血写道:“将军可不用顾忌吾等,大可放开手脚去做。”
一开始,方悦门前还有两个护卫站在那里,但是时间长了,连护卫都不用了,不知道多少壮硕的劳力,站在方府对面的大茶棚里,偷偷藏着利刃。
当然,这并不是要图谋不轨,实际上这些人真的杀过人,但所杀的,基本上都是世家派遣过来的杀手。
方羽胡乱玩了一手,居然尽收民心。
“竟有此事?!”方莫一惊,随后转身对常林道:“先生,在下先行告辞,若让我那弟弟再继续下去,并州恐怕真的要大乱了,典韦、高顺,快去备马。”
俩货在一边将所有的事情都听在了耳朵里,此时听到这里,高顺对着典韦挤眉弄眼一番,然后他抢先站出来道:“回禀主公,我看此中定有蹊跷,恶来先去备马,我来为主公诉说一番。”
他不可能不遵从方莫的命令,只能拖延一会儿,但也不会拖延太久。
哪怕方羽再干出这种令百姓高兴,让寒门兴奋的事情,他也绝对不会违反方莫的令瑜:“我看此人,乃是奸细,或者,是为了搅乱并州而来。”
说着话,高顺走到方莫面前,靠近之后悄悄开口道:“主公,并州苦寒已久,土地不知被多少世家豪族吞没,百姓流离失所,期间我等看到的逃难百姓中,想来不乏失去土地之人,也并非仅仅因为战火。”
他本身就籍贯并州,对这里的情况很清楚,要是说其他地方的话,他可能不太知道,但要说起并州来,其分析的情况,绝对不下于一般的谋士。
此刻,他将百姓们的难处一说,方莫一听,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他反倒是不想快点回去了,既然方羽想搞事情,那就搞大一点,搞久一点,反正只要他回去之后,整个上党,全盘安稳就行了,管他什么其他?
再去看令狐邵的时候,他的目光就不那么友好了。
“这个人,怕是过来要骗我,想让我快点回去阻止方羽?这不可能!我特么早就想这么干了,要不是后来一直没有想到,还能让方羽干在我的面前?”
方莫摸着下巴盯着令狐邵,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现在也已经有了点胡须,有些扎手,但摸起来,却很有一种感觉。
令狐邵被盯的浑身发毛,他不知道方莫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从对方的眼神来看,好像并不像是要给他什么高官厚禄,这时候,他的心里可就颤抖起来了。
“莫非,那事并非方羽自行做主,而是他在后面站着?”令狐邵想到这里,浑身一颤,悄悄靠近了一些常林,希望能够得到一点安全感。
但是现在常林,却在想着另外一个事情,在他看来,此时上党,或者河东,恐怕早就已经大乱起来,若是没有强势人物的进入,很可能就会万劫不复,他在想…
要不要跟着方莫回去,报答一番曾经的救命之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方莫当初搭救了自己一家。
是的,在他看来,要是没有人出面的话,恐怕当时的王匡,会为了军资和粮饷,对他们一家老小下手,所以,他欠了一个大大的人情。
“是报答,还是继续在山中?!”常林,一时间有些想不通,正在这时,令狐邵靠了过来,他的心里,猛然一惊:“若是无世家之人插手此事,想来到时整个并州都会陷入世家战火中,他们,可都是一些榨取鲜血之人。”
想到此处,他坚定了心。
就当此次上党之行,是为报恩吧,到时候有他和令狐邵出面,想来可以很快的稳定住情绪。
不得不说,有时候世家子当的太久了,脑子里都会不由自主的为世家着想,他也不想想,要是真的乱起来了,会是他令狐邵过来报信?
真当贾诩是摆设,方悦是花瓶?
哪怕他是一个聪明人,也必然要被时间所禁锢,这是时代的局限性。
“踢踏,踢踏…”典韦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主公此马不凡,平时日行十里,夜行八里,是个绝对的良驹。”
方莫,不会骑马。
所以他所骑乘的,都不是什么烈马,相反,倒是一些老马居多,其中有些,早已年迈不堪,能够一天走十里,已经是奇迹一般的速度。
“啊?!”
“额?!”
常林和令狐邵面面相觑,不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哪里有这么慢的马?乌龟都比这个要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