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麦香胳膊上的丘疹并没有蔓延扩散,没两天就开始长成了水疱,而怀慈这时也出现了发热的症状,跟麦香不一样,他是高热。
这下可真把麦香吓到了,衣不解带地守了怀慈两天,直到怀慈的左臂上也长出了丘疹,发热才没有持续下去。
怀慈跟麦香一样,都是左臂的划痕处长了几个小水痘,也没有蔓延到全身各处,而且,两人都只是在丘疹出来之前有过短暂的发热,后来基本没有什么不适反应。在小院住了半个月后,怀慈的左臂上的痂也脱落了,两人除了左臂留了一个小小疤痕外,几乎看不出是出过痘疹的。
一个月后,麦香和怀慈再次走进了那间院子,这次才是真正的考验来了,因为两位郎中要为麦香和怀慈种上人痘,而且是刚从病人身上取下来的脓浆,在麦香的要求下,还让这个痘疹患者跟着麦香和怀慈一起住了几天。
这一次,两人什么症状也没有,两位郎中用颤抖的手记录下这一切。
半个月后,麦香和怀慈再次完好无损地走出了那座小院。永恩和弘融亲自来接的人,这时麦香才知道,阿木昕已经出嫁了,自己居然错过了为她送嫁,麦香着实有些惋惜。
弘融看着麦香和怀慈双双走出来,脸上的神情是有些复杂的。原本,他是存了心把麦香留在身边的,只是麦香至今还小,想过几年再说。
谁知道一场种痘试验,居然让这两人走到了一起。至今他还有些不明白永恩这么做的用意,毕竟麦香才十一岁,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当然,他并不知道怀慈救过麦香,永恩只是含糊地说道,这两人早就认识,而且一直关系不错,怀慈是特地为了陪麦香才答应种牛痘的。这样倾心相待的男子可不好遇,既然遇上了就不要错过了。
弘融听了颇为失落了一下,也只是一小下。
“麦香,姐夫该赏你些什么好?”永恩见到麦香,喜笑颜开地问道。他终于放下了这个包袱,而且,终于做成了一件大事,皇上还等着他回去报告结果呢。
“姐夫,先别说赏不赏的,这件事情要推广来,只怕也不这么容易。”弘融给永恩泼了一瓢凉水。
任何新生事物的推广和使用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毕竟这是第一次从牛身上取东西种到人身上,很多人都会误解,以为从此后人便成了牛,不然的话,永恩也不会为了找几个试验品进了宫求到皇上头上。
麦香也从伺候自己的丫鬟身上看到了一种恐惧,所以明白了弘融的意思,但这就不是她能操心的了。
“姐夫,我已经跟郎中说好了,明儿我把我家里没有得过痘疹的人都带来种痘。这次就不用在这住了。”麦香说道。她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麦香,你为何如此大胆?”弘融一直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永恩一直是不大喜欢问俗务的人,除了喜欢字画喜欢书籍,对别的事情很少有上心的,他是怎么知道牛痘可以种到人体身上?而且,这件事情,为什么会是麦香在冒险?
弘融对麦香的机灵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想到麦香,弘融闪过一个念头,莫不是这是麦香的主意?
麦香可是经常有奇思妙想的。至少,他这个贝勒爷就是借了麦香的光,不但如此,他能娶阿木昕,跟麦香的暗示也脱不了关系,所以,他才会想报答麦香。而他觉得最好的报答就是把麦香留在身边,给麦香一份优渥的生活。
他以为这样是最好的,却从来没有想过麦香会不会不愿意。
弘融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像是麦香出的,弘融不傻,太医都进了贝勒府,弘融才说自己的孩子不种痘了,而那时,永恩的贝勒府上只有一个麦香是外人。
弘融有一肚子的话想问麦香,只是当下,他不好问出口。
“我也不是大胆,只是信任大姐夫,二姐夫如果下次有什么新鲜东西想试,也可以找麦香的。”麦香笑道。
“二姐夫还等着你给二姐夫找点新奇的东西试呢。”弘融说了一句双关的话。
“好了,先回家吧,两位姐姐还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永恩打了个圆场。
麦香看了一眼怀慈,怀慈说道:“我先回家了,铺子关了这么长时间,再不去的话,人家都以为我关门跑了。”
“好。”麦香也不勉强他。
“一起去吧,麦香的两位姐姐还等着见见你呢。”永恩说道。
“也好。”怀慈倒是也不扭捏,这些日子从麦香嘴里,他已经知道了麦香这两位姐姐对她有多关照了。
马车刚进偏门,乌拉多敏和阿木昕就已经知道了消息,特地站在了二门处迎接,尤其是阿木昕,见到麦香就想扑过来。
“停,二姐,我身上还是一身臭汗呢,先容我梳洗梳洗吧。”
“行,还是那个臭样,害我白替你担心了一场。”
麦香翻了个白眼,说道:“什么话?难道格格非得看见我被抬出来才没有白担心?”
“呸,童言无忌,胡说八道。”乌拉多敏听了忙啐了一口。
这时,早就两个小丫鬟上前来带着麦香进了净房,伺候麦香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大澡。
因怀慈是一个外男,而乌拉多敏和阿木昕又想见见怀慈,所以这顿接风宴便安排在了贝勒府的偏厅内,永恩特地嘱咐了不让外人打扰。
阿木昕曾经在琉璃厂见过怀慈,所以在看见怀慈后惊呼了一句:“是你?你不是那个在琉璃厂摆摊卖年画的吗?”
她对怀慈这张脸记忆深刻,当时就曾经打趣过麦香。
“回格格的话,是小民。”
“摆摊?卖年画?”乌拉多敏还不大清楚怀慈是做什么的,这也是她急于想见见怀慈的缘故,为此她没少抱怨永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的妹子赔了进去。
“回福晋,如今已租了一个铺子,在卖书,也卖妹妹做的手工活。”怀慈说道。
“夫人稍安勿躁,年轻人有点闯劲是好事,不依靠父母也能养活自己,假以时日,肯定会功成名就、富甲一方的。”
永恩跟怀慈接触过几次,觉得他虽然年少,但是难得不浮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意志比较坚定,而麦香的聪明他是早就领教过了,这两人在一起,想成功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姐夫,你也是年轻人,说的自己好像七老八十似的。”麦香见他一副老学究的口吻,忍不住出言打趣了一句。
“我?我是不行了,我可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以后,就看他们两个了。”永恩笑着指了指弘融和怀慈。
“哥,你这次功劳可不小,皇上不会让你闲着的,倒是我,到现在为止,还不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弘融说道。
“你才十六岁,不着急,慢慢想吧。”
“啊,二姐夫才十六岁?”麦香这才知道古人早婚有多早了,还是一个孩子呢,会做什么?
“就是啊,听麦香的,你还这么小,先跟着你父亲多学一些东西,想清楚自己适合做什么再做也不迟,横竖你现在也有一份俸银养着你。”永恩劝道。
“对了,说到这个养家,这位小爷,我想知道你一年的进项如何?家中还有些什么人?父母是做什么的?”乌拉多敏开口了。
怀慈刚想开口,晚云过来了,说外面有宫里的人,想见见贝勒爷。
永恩听了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笑道:“该死,光想着为麦香接风,居然忘了宫里还等着呢。”
永恩出去后,不一会便进来了,把麦香和怀慈都喊了出去,原来是宫里的公公和太医来了,想看看麦香和怀慈。
怀慈把自己的外衣脱了,让太医们看过了他左臂上的疤痕,两人又回答了一些太医们的问题,诸如水痘出了几天,有些什么症状,发作时难受不难受等,麦香和怀慈都仔细做了答。
再次回到偏厅,乌拉多敏已经忘了自己问的是啥,倒是永恩突然说道:“怀慈,我想知道,你打算何时通知你父母向叶家提亲?”
麦香知道他是被父母赶出来的,忙道:“大姐夫这是做啥?我才多大?”
“十一岁就嫁人的我大清朝也不是没有,你们两个同居一室这么长时间,难道他不想负责?还是他家里看不上你?”永恩见怀慈没有开口,有些不乐意了。
“对了,你们家到底是干啥的?”乌拉多敏才想起来,怀慈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家就在京城外的昌和镇,我父亲如今是工部的主事,家中倒是也还殷实,只是我是庶出,家里的银钱,只怕跟我没有关系,不过我能养活自己,也能养活妹妹。”怀慈最后两句话,说得很坚定。
“这养活跟养活可不一样。”阿木昕不高兴地插了一句嘴,就凭怀慈在琉璃厂大街上摆摊卖年画,这经济状况就好不到哪里去。
而此时麦香专注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被对方说的昌和镇三个字砸晕了。